“唉！你站住！”

居琨瑶当然不可能站住。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佛子打了个照面，熟练地挤开人群，还不忘拉着萧迟一起。

“我也不知道他见没见过你，障眼法对他没用……赶紧跑啊！”见萧迟还傻愣在原地，居琨瑶急死了。

萧迟倒是显得要淡定得多，问道：“为什么我也要跑？”

居琨瑶僵住。

这人失忆，压根不知道自己前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直跑到一处静谧小巷，居琨瑶才停下脚步摆了摆手。

闭眼又开始胡说：“我跟那个人有仇，他若是看你跟我站在一块，肯定连你一块报。”

她如今说谎倒是越来越顺溜了，只要闭着眼就能胡说。

萧迟沉默半响，叹一口气：“我们摆脱他了吗？”

“摆脱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身后窜出，身上的黑袍有些凌乱，脸上还保持着那副不敢置信的眼神，却难掩贵气。

“……吧。”

居琨瑶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站在萧迟身前：“你……”

“是、是善瑶吗？”现任佛子年龄似乎不是很大，比居琨瑶还要矮半个头，抬头看着她，眼神清澈且愚蠢。

居琨瑶不想承认，还在垂死挣扎：“你认错人了。”

佛子当然不信，站在对面有些拘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紧攥着衣角：“我唤名陈尘生，是佛门第七任佛子，师姐你若是回来，我现在就去禀报宗门！”

陈尘生说着，悄然往前走了一步，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萧迟，眉头一皱。

站在师姐身旁的傻大个是谁？

自己给自己施了障眼法的萧迟默不作声，察觉有人看他，冷冷地看过去。

一个小豆芽，还不到他肩膀，甚至要他低头才能看到。

萧迟冷哼一声，眼里浮现出一丝一米九的骄傲。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类似正宫的气息，整个人都凛然不少。

陈尘生：“……”

这副瞧不起人的眼神做给谁看啊！

居琨瑶巴不得不回去，面对那些晦涩的经文和睡觉都要装高深的气质，感觉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

事情已成定局，她见瞒不下去，只得道：“你师姐我还有转世的仇家未解决，更何况，如今修真界一片祥和，我也是时候隐退过一把普通人的生活了。”

佛子最擅看透人心，居琨瑶清冷着脸站在那，身上闇云山熟悉的白袍偏偏，陈尘生却揣摩不透眼前人的想法。

只有萧迟，凉凉地瞥着居琨瑶搅动不安的手。

等等！

陈尘生猛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闇云山的白袍？！

“师姐，你仇家是闇云山的？！”未等她回答，陈尘生便继续分析：“是楚算吧？一定是他，师姐你有所不知，自从你离世后，楚算就一直明里暗里诋毁你，还说你跟魔道勾结在一起了，怎么可能！若是你同魔道勾结，又何必和那魔头同归于尽！”

居琨瑶瞥了眼身后的萧迟，心底浮现一抹心虚，低着头僵笑：“是啊，我怎么可能跟魔道勾结……但那个仇人不是楚算！”

“此事我暂时不能同你讲，等我大仇得报，自然会回去。”居琨瑶给他画大饼：“我跟闇云山是假玩，跟你们才是真玩。”

“那就好，师姐……我一定会等你的！”陈尘生信了，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本来还想多嘴一句仇人是谁，他看看能不能给那人穿个小鞋……但佛门做事光正伟业，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幸好师姐阻止及时，她一定是想亲自报仇吧，这才是正派应有的做法。

“那你呢，又是为何来这儿？”居琨瑶问道。

既然这佛子对她没多大敌意，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套话了。

萧迟心下一沉。

佛门的，自然是来找寻佛骨。

她若是知晓了佛骨的踪迹，是不是又会……变成前世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了？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尘生挠了挠头，对居琨瑶没有一丝隐瞒，老底都抖出来了：“楚算说这里有佛骨的踪迹，这是佛门的东西，我们自然是要拿回来……不对，这是师姐你的东西，师姐若是想要，我倾尽佛门全力也会帮你找回来的！”

居琨瑶微微拧眉。

楚算知道佛骨的踪迹，还知道她跟魔道勾结……呸呸呸！不能这么说。

那他去天灵峰，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知道佛骨在那里？

居琨瑶扯了扯唇。

萧迟杀人抛尸可真有技术含量，佛骨一分为二一南一北，是不是猜准了她懒得来拿？

萧迟：“……”

真不是他。

思及此，居琨瑶摇了摇头：“我不关心佛骨的去向，也不想拿到手。”

那破玩意儿谁爱要谁要，她连怀里这半颗都想扔了。

她也决不能交出去，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保命的手段。

又是闇云山首席，又是佛门佛子，与萧迟也脱不开关系……

哪怕她再嫌弃手里这半颗破珠子，也要留着，尚有一丝自保能力。

萧迟微怔。

他望向居琨瑶，她的障眼法在自己面前不值一提，青丝垂落，侧脸清冷出尘，眼眸永远淡漠，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关心。

他好几次恍惚，都以为回到前世。

但不一样。现在的居琨瑶会跟他说话，和他吐槽，会笑会心虚，还……愿意跟他手拉手。

萧迟捻了捻指尖。

他本想就这样，居琨瑶有没有佛骨都一样，他可以护着，不想让她找到佛骨，瞒着她，欺骗她。

或许是他想岔了。

有没有佛骨，她都是阿瑶，她不会视他为无物。

其实，只要不回到佛门就没关系吧？

陈尘生也愣了，愣了半响：“……你不想要佛骨？”

“不想。”居琨瑶重复道，“若你们拿到了便拿到了，回去后也不要同旁人说见过我。”

陈尘生还欲再问，但他看出居琨瑶已然不想说了，话语堵在嘴边悄然咽下，他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听师姐的。”

“师姐不如加一下我的天书？若是何时想回来，同我说一声便好。”

居琨瑶一想到天书，更心虚了：“不必了……有事你同我传音便好，我不擅使用天书。”

果然是师姐，视凡尘为无物，连天书都不用！

陈尘生信了，重重点头：“我明白了，若是发现佛骨的踪迹，我仍会用佛门的通讯方式传于师姐。”

“楚算方才应当是找我有要事商议，今日能见到师姐的转世……我、我很开心。”陈尘生低着头，眼里似乎划过一道水痕。

“师姐，我们南涧峰再见！”

楚算那老登，又有什么事！打扰他跟师姐，最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否则别怪他在天书放黑料！

“你想什么呢？”陈尘生走后，居琨瑶总算是松了口气，见萧迟还傻愣在原地，拍了拍他的肩。

小佛子居然没发现萧迟，莫非是自己的障眼法又精进了？

她全然不知两人的视线交锋，凝重地下了结论。

虽然这破珠子丑了些，但是真的好用啊！

“没什么。”萧迟淡淡摇头：“只是你二人说话，我插不进去嘴。”

他眨着眼，流露出一丝可怜的神态，抿了抿唇：“南涧峰，你要跟他们一起去么？”

“当然是跟你一起啊。”居琨瑶理所当然道：“我跟他们都是假玩，刚才是骗他们的权宜之计，我跟你才是真玩。”

这次居琨瑶没再紧张，谎话张口就来，萧迟瞥了眼。

……莫非她这次说的真的？

“还没好好逛逛抱月城呢。”居琨瑶道：“走吧，咱俩去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儿。”

心中责问萧迟到底是来找什么东西的问话被她不动声色隐去，但怀疑萧迟恢复记忆的猜疑缓缓放大。

抱月城很大，一直逛到傍晚，居琨瑶才一身轻松地回到客栈，身后是提了大包小包的萧迟。

她很想装在自己曾经开辟的小空间里，但当着这些人的面不好施展，只得让萧迟拿着。

“对了，这个是送你的。”居琨瑶点了点最上方，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好好用。”

说完她美滋滋回房，烛火明灭，她临睡前还不忘瞥一眼房间后方的树。

楚算果不其然就躺在上面。

大树正对着萧迟房间的窗子，楚算微瞌着眼眸，长剑背在身后。

最后还不是要回到树上睡？好可怜啊楚算哈哈哈。

居琨瑶满足了。

萧迟回到包厢，只看了眼那棵树，便将纸窗整个关上。

他回到床边，脚步有些快，带了些迫不及待，拿出那个金丝楠木盒，连自己都没察觉到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串佛珠，佛珠上金光淡淡，珠面光滑，一看就是开过光的。

还有一张小纸条，是居琨瑶清隽的字迹，他前世看过无数次，熟悉的早已刻进骨子里。

佛门失窃的那些经文，都是他偷的。

“我的功德分你一些，这次好好做人吧。”

心中像是被羽毛划过，渗着丝丝痒痒，酥麻又摄人心魄。

这句话含义太深，他们都在小心试探，却谁都不会选择率先道出真相。

萧迟将佛珠贴紧胸膛，闭眼喃喃。

“……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