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微微亮时，潘暖暖就醒了。

无他，实在是难以忍受腹中强烈的饥饿感。

潘暖暖手脚发软有气无力爬起来，出门觅食。

粉团子裹成青团状，把熊猫妈妈柔软的腹部当做摇篮。

一呼一吸之间，腹部起起伏伏，粉团子在有节奏的晃动中睡意深沉。

小小一只，周身散发着无害又好吃的气息。

把小家伙放在陌生的巢穴，潘暖暖本能放心不下。

只好一同带出去。

一夜的雨后，山间空气中透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香气。

地势凹陷处蓄起小小的水坑，有野兔趴在水坑前喝水。

听见动静，惊慌失措钻进草丛。

潘暖暖瞥了眼野兔逃跑时的灰色影子，慢吞吞移开视线。

兔子，不感兴趣。

她现在是熊猫，熊猫要吃竹子。

想起竹子，潘暖暖眼睛闪闪发亮，做人类时从未尝试过竹子的味道。

她迫不及待想尝试一次。

动物在山间除了视觉，还依靠嗅觉辨别其他动物和寻找方向。

潘暖暖边走便嗅，路过一片溪流时，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妙香气。

如果一定要形容，类似青草、甘蔗、荔枝还有一丢丢薄荷混合的气味。

清新爽朗甘甜多汁。

腹中轰鸣声更甚，潘暖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属于熊猫的DNA动了！

经过一夜的雨，溪流水势上涨，一些过路石被淹没大半，只冒出一点灰色的圆顶。

作为一只圆润但灵活的熊胖子，潘暖暖脚步轻快，动作灵巧，踩过一块又一块垫脚石，轻松穿过溪流。

熊掌处略有沾湿，潘暖暖毫不在意，她的心情一如水洗过的天空般明净。

她忍不住叉腰，发出两声快活的熊叫。

嗷呜哈哈哈哈嗷呜！

太爱这副健康又充满力量的身体了！

突然，潘暖暖目光落在溪流上游，微微眯起眼睛。

有个金黄的物体抱着一截断木在溪水中起起伏伏，金灿灿的色泽，仿佛太阳扑通掉进水里。

潘暖暖凑近过去，在小太阳随着溪流冲过眼前时，熊掌一挥，将其从水里捞起来。

原来是一只小金丝猴。

小金丝猴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朝天扬的鼻孔哗哗往外流水，连打几个喷嚏。

一双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蓄着泪，可怜巴巴看向潘暖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小金只有六个月大，生性顽皮，昨日背着猴妈妈爬树摘果子。

待到急雨来袭，他被困在树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大风大雨吹断小金栖息的树枝，他连猴带断枝落入湍急的水中，被溪水裹挟着飘走。

河滩初乱石丛生，小金本以为自己会在此处撞破脑袋，尸体被秃鹫一点点吃掉，再也见不到猴妈妈。

可他被救了！

眼前的生物是小金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她身体圆滚滚，脑袋圆滚滚，牙齿却十分尖利，似乎能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她的外形有点像小金见过的黑熊，但不像黑熊通体漆黑，而是黑白交错的颜色，很漂亮。

小金不喜欢黑熊，那群霸道的家伙，喜欢偷吃蜂蜜就算了，还总把掏干净的蜂巢丢进猴群。

害得什么都没做过的猴群被记仇的野蜂追着咬。

黑熊族，最讨厌了。

饶是刚刚死里逃生，想起讨厌的黑熊族，小金还是忍不住皱脸。

正胡思乱想着，小金眼前霍然出现潘暖暖放大的脸庞。

她的脸颊长满蓬松柔软的白色长毛，在阳光渲染下流淌着淡金色的光。

黑色眼圈包围的眼眸一眨不眨，透着好奇与关怀。

小金一时看呆了。

他下意识地不惧怕潘暖暖，她如此庞大，眼神却很纯净，没有丝毫恶意。

就好像，她和他一样，都还只是这片险象丛生山林的新探索者。

小金丝猴看起来年纪不大，身量大概只有有潘暖暖半臂长。

因此潘暖暖很轻易地单爪揽住小金丝猴，帮他清理身上的水渍。

小金丝猴比身量还长些的尾巴在潘暖暖胳膊上缠了两圈，金黄色的尾巴尖还害羞地抖来抖去。

这是小金丝猴表达善意的方式。

“你真好，比黑熊好上一千只猴子。”小金情不自禁嚷嚷道。

小金丝猴童言童语，逗笑了潘暖暖。

潘暖暖笑眯眯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听到潘暖暖的话，小金瞪圆眼睛：“天呐，你怎么能听懂猴语，你是猴子吗？”

潘暖暖以为小金在开玩笑，笑眯眯学他说话：“天呐，你怎么能听懂熊猫语，你是熊猫吗？”

小金两只爪子薅着脑门的猴毛，显然困惑得不轻。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他似乎相通什么，开心得围着潘暖暖转圈：“我懂了，我的脑子进水了，我会熊猫语了！”

小金求暖暖跟他回家，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和暖暖这个新朋友介绍给所有猴子。

暖暖无奈摊爪，粉团子不知何时醒来，嘴巴自动奔着奶瓶的方向，有滋有味喝奶中。

耽搁一小会功夫之后，暖暖终于找到梦想中的竹林，后面还缀着个小尾巴。

铺面而来的竹香伴随着呼吸深入脾肺，暖暖陶醉地眯起眼睛。

找了个合适的小山坡坐下，左爪一枝竹，右爪一枝竹，肚子上躺着个小乖乖。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母女俩安静地享用一天的早餐。

竹叶被雨水冲洗后口感更加水嫩多汁。

青翠的竹竿外部嚼起来颇有韧劲，好似以前吃过的肉干，。

内部的瓤却是绵软甘甜的口感，还有些沙沙的。

暖暖周身环绕着幸福的气泡。

小金在竹林间上蹿下跳，看见暖暖吃竹的陶醉模样，也试探性抓了一片竹叶吃。

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小金看见暖暖利落用脑袋劈开竹竿，将其撕成长条放入口中大口咀嚼。

他两爪抱住一根两指宽的竹竿啃下去，竹子光滑翠绿的表面赫然出现一个浅浅的牙印。

微风吹过，竹叶簌簌落下，小金兜头兜脑满脸都是。

小金泄气般躺在枯枝残叶里，连竹子都在笑话自己。

暖暖抽空关怀了一下自己新长出的小尾巴，给小金指方向：“越过小山坡，有果子。”

小金从地上翻腾而起，蹦蹦跳跳跑远。

过了许久，小金欢欢喜喜跑回来：“暖暖，我摘了好多果子。”

“暖暖，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那边有山楂树。”

暖暖吃饱后正懒洋洋靠在竹子上睡觉，听见声音睁开眼睛，入目是满怀红灿灿的山楂。

一熊一猴坐在竹林里，愉快地分食野山楂。

粉团子也像模像样抓住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山楂球，张嘴舔来舔去，尝不到味道，不感兴趣地丢开。

潘暖暖笑，小家伙还没长牙呢。

小金嘴边沾着山楂渍，黑溜溜的眼眸凑近小团子，一眨不眨“暖暖，她叫什么名字？”

暖暖这才意识到崽子出生这么久，还没有名字。

小家伙粉里透红，蜷缩成团状，抱着山楂球不松爪，乍一看活像两只孪生山楂。

脑中灵光一闪，暖暖抓起一颗山楂塞进嘴里：“就叫小山楂。”

酸酸甜甜好名字。

金丝猴族群聚集地。

猴类是群居生物，往往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因此金丝猴聚居之处往往树木茂密，层岩叠翠。

看见猴群中央标志性的大云杉树，小金兴奋地眼睛发亮。

他快速爬上树，尾巴缠在树枝上，荡秋千般跳到另一棵树的树枝，如此反复，扑进母猴子的怀里。

“哥哥！妈妈！我回来了！”小金喉咙中发出清亮的叫声。

霎时间上百只金灿灿的猴头从翠叶中探出头，齐刷刷看向一个方向。

暖暖：.....

此时正是接近正午，日头正盛，金丝猴每一根毛发都浸染着日光刺目的金色。

暖暖被上百个“太阳”晃得头晕眼花。

树上的金丝猴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旁若无熊。

“小金这皮猴子怎么把黑熊带这里来，看见他们就讨厌。”

“肯定是黑熊偷偷绑架了小金，今天来这里耀武扬威的。”

“要不是猴王不让，我早把黑熊薅成黑秃子了！”年轻强壮的猴儿龇牙咧嘴，嗷嗷狂叫。

“不是我说，底下来的熊年纪也太大了吧，毛都白了一大片。”

“是啊是啊，看着挺可怜的，老胳膊老腿的，还被赶来送死。”

“黑熊真不是好东西。”

“若是猴王让咱们动手咋办？我是好猴头，从来不打小老头。”

“切！瘦猴，不敢就直说。黑熊再老，咬你一个还不够塞牙缝的。就你瘦胳膊瘦腿的，还没黑熊大腿粗。到时候我是先埋你呢还是先□□熊给你报仇呢。”壮猴哈哈大笑。

瘦猴瘪着嘴，一猛子扎进妈妈怀里，泪眼汪汪。

瘦猴妈瞪了壮猴一眼，阴阳怪气：“你有能耐，猴王争霸输给猴王三天下不来树的大能耐。”

壮猴涨得脸发红，半天说不出话。

一旁支着耳朵听好戏的猴子们，听到瘦猴妈扎心窝子的话接二连三笑出声。

还有只猴子本来后肢勾着树枝倒挂在树上，悠游自在地荡秋千。

结果笑得腿脚发软，一头栽到草地里。

晕头转向，在原地拐来拐去的样子又引得一阵发笑。

......

啧啧啧。

暖暖表面淡定自若，两只大耳朵悄悄支起，听得津津有味。

只遗憾手里变不出一捧瓜子嗑。

当一只公猴的身影出现在中央大云杉树上时，整个猴群奇异般安静下来。

所有金丝猴静静注视着猴王，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尊崇。

公猴强壮有力的后肢踩在树枝上，稳若磐石，身形矫健，姿态挺拔，浅棕色的长尾高高竖起，威风凛凛。

这是族群的猴王。

它前爪喇叭状扣在嘴侧，吼叫声悠扬嘹亮，极具穿透力。

暖暖听懂了，他在召唤外出寻找小金的族猴归巢。

小金从母猴怀里跳出来，在猴王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离得太远，暖暖听不太清。

猴王的视线随着小金手指的方向落在暖暖身上。

神情冷静中透着沉毅，双眸明亮湛然有神。

好俊俏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