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砚说得很认真。顾渝看到他眸中有着千般情绪，晦暗不明。

顾渝咬了咬唇，低声应：

“嗯。”

他静静地看着她。顾渝被他盯着，突然间有些想笑：“你看着我干什么？”

崔时砚唇角牵了牵，伸出手来，扯了一下顾渝的辫子。

小姑娘出门急，只扎了个马尾。马尾看起来扎得很草率，还有几缕头发没扎起来。顾渝偏了偏脸，微微皱眉。

崔时砚其实力度不大，扯的时候还有些痒。男人的指腹微微擦过顾渝的发稍，擦出温度。顾渝看见崔时砚收回手，笑得痞坏。

“你又扯我辫子！”顾渝下意识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句话已经是十几年前说过的话了。

似曾相识，在深处的记忆骤然被唤醒。

“怎么？”崔时砚笑了一声，扬起下巴，“谁叫你出门不好好扎马尾？”

顾渝：“……”

这混蛋怎么胡搅蛮缠啊？

“浑蛋。”她撇嘴，“我还以为你盯着我干什么呢，原来是想扯我的马尾。”

被他碰到了辫子，顾渝的耳尖有些红。崔时砚喉结微微滚动，总感觉喉咙里有些发烫。他无辜地摊手：“浑蛋就浑蛋，被你骂过也不止一次。”

他说完凑上前来，俯身，像是要压住她。顾渝忙下意识往后缩。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和自己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崔时砚和顾渝有着体型差。阳光错落地将二人的影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崔时砚的就要紧紧的盖住她的，气氛旖旎。

他故意一般，趁顾渝不注意，又轻轻扯了扯她的马尾。

他松开手，顾渝睁圆了一双眼，鼓着腮帮子看向他。崔时砚乐不可支，无辜地摊手。

算了，不能和幼稚鬼一般计较。毕竟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的忙。

“你想什么时候去旅游？”顾渝骤然没头没脑地问他。

崔时砚直起身，有重新窝在沙发里。他懒洋洋地敞开双腿，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想什么时候去？”

顾渝思忖了片刻，还是说：“随便，我看你。”

崔时砚没接腔，看了看窗外。窗外阳光灿烂，他眯起眼一瞥，唇角浮起笑来。

“去南方吧。”他挑了挑眉梢，笑得恣意，“现在就出发。”

现在就出发，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还是和自己从小掐到大的死对头。

说走就走的旅行，还挺浪漫。顾渝起身来，觉得自己精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娇气，每次发完烧很快就好了，也不会难受好几天。

一想到可以出去玩，在国外憋了许久的顾渝心里还挺开心。她忙起身：“那我跟爸妈说一声，收拾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

崔时砚颔首，抬了抬下巴，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看风景去啊，顾渝。

终于定好机票上了飞机。现在是旅游淡季，没那么多游客，顾渝正好喜欢这一点。

她不喜欢旅游的时候看人山人海，这样没什么意思。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小雨。

他们抵达的是一个南方的古城。顾渝下车连连打哈欠，崔时砚提着行李箱，站着的时候都吊儿郎当，气质带着与生俱来的浑。

景区也有住的地方，两个人找到民宿，终于休息了一会儿，顾渝总算是恢复了精力。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崔时砚正和自己倒在一张床上，不禁警铃大作。崔时砚睡颜出乎意料地好看，睫毛蜷起，用手枕着头，也不怕麻。

顾渝戳了戳他。

没动静。

顾渝皱了下眉。记起小时崔时砚总是喜欢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戳她，三番两次把她弄醒，被崔老爷子一阵痛揍。

她抿了下唇，用手戳了戳崔时砚。

……手感还不错。

崔时砚蹙了下眉，骤然间睁开眼，阴森森道：“顾同学，挺会以牙还牙啊。”

顾渝能感受到他滔天的怨气，她扬了扬下巴，叉腰：“你睡我床上了。”

“不行？”崔时砚翻身起来，嗤了一声，“这么小气？走，带你去个地方。”

顾渝将信将疑：“什么地方？”

崔时砚不怀好意地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崔时砚每次都喜欢出馊主意，不知道这次是不是。

顾渝跟着崔时砚出了门。门外天气有些凉，她穿够了衣服，跟在崔时砚身后。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顾渝的肚子“咕咕”地叫，有些迷茫：“崔时砚，你带我去哪儿啊？”

崔时砚回头看了她一眼。顾渝一双眸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神色迷茫，呆得可爱。

河上有很多很多花灯，崔时砚带着她租了条船。船慢悠悠地驶过桥下。顾渝吃着街边买的炸串，坐在船上，意犹未尽。

花灯缓缓地经过自己身边，河边是青砖黛瓦，隐隐能看见千家灯火。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烟雨朦胧间，船行驶到了桥的那边。

霎时间，花灯顺着水流缓缓地像自己游来，像是千万条发着光的鱼。两岸的建筑正向后退，灯火明灭。

顾渝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熟悉了，这一幕太熟悉了。

“江湖风云录……江南！”她骤然回过头，朝崔时砚惊道，“这是江湖风云录江南的取景地？”

崔时砚懒洋洋地躺在船舱里，抬了抬眉：“终于发现了啊？”

这是江湖风云录她和“忘记”最喜欢来的地方。当他们打完副本就会来这里看风景，也是这款游戏最火爆的打卡地。

顾渝曾经对“忘记”说，我们下次来这里吧？

“忘记”说好。两个游戏角色就这样划着船，看着明灭的灯火，在烟波浩渺中行过江南。

顾渝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满河的花灯，有些兴奋。在行过打卡点的时候，她有种想呼喊出来的冲动。

她不敢惊扰到别人，只压低声音“芜湖”地喊了一声，伸长了双臂。雨斜斜的，空气中带着秋的凉意。

崔时砚斜斜地躺在船舱里，一双深黑的眼看着顾渝，勾了下唇。

船一路向前慢慢地行着，夜色如墨般泼洒。顾渝也不觉得冷，唇角不自主地扬起笑来。夜色朦胧，顾渝回过头去，一双眸熠熠发光。

她忍不住笑：“这里真好看！”

崔时砚慢条斯理地从船舱里坐起来。雨停了，顾渝遗憾地说：“很可惜没有流星。之前在江湖风云录里看风景的时候，我就看见过。”

“下次还能来。”崔时砚说得云淡风轻。

顾渝别过头：“我还想去塞北，去西南。江湖风云录在那里是不是也有取景地？”

崔时砚“嗯”了一声。

但是取景地在哪里，恐怕也只有崔时砚比较熟悉。听说崔时砚去过国内很多地方，故而在游戏风景设计方面的灵感比较多。

“想去？”崔时砚像是猜中了她的心声，慢悠悠地说，“叫哥哥我就带你去打卡，看流星。”

顾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叉腰道：“你叫我爸爸还差不多。”

下一秒，他倏然间靠近，二人的鼻息交缠在一处。顾渝毫无防备地往后缩了缩，神色有些紧张。

她似乎看见崔时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半边脸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顾渝隐隐能感受到他在笑。

顾渝还在猜崔时砚要干什么，下一秒，她的手机开始振动。

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是地区不是北城的。顾渝在想是谁，还是接了电话：“喂？”

对面传来周妄的声音：“顾渝，你还没想好吗？顾家的资产很快就要付之东流，你也不想过上最差的生活吧？”

……直接打乱了顾渝的好心情。

河岸边有些吵，她有些听不清。尽管这样，心里还是涌上烦闷的情绪来。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问：“什么时候你才能不缠着我？”

周妄嗤笑：“我告诉你吧，除非你和崔时砚结婚。我知道你只是崔时砚的一个玩物，过了新鲜感他就会把你抛弃。只要你和崔时砚结婚，我保证不会缠着你。”

顾渝没说话。

周妄一直在不依不饶：“你知道崔时砚是什么人吗？你能做得到吗？顾渝，真的，你不如嫁给我。”

下一秒，她挂了电话，嗤了一声。

“周妄啊？”崔时砚像是猜到了来人，抬了下眉，“脸色那么差。说吧，他说了什么？”

语气风轻云淡，却给顾渝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顾渝不想把“和崔时砚结婚”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崔时砚。她耳尖有些发红，烦躁地回答：“他说找个靠谱的结婚就不会缠着我。”

这句话说出去，也没什么毛病。的确，如果顾渝是已婚人士，这样周妄也不好再骚扰一个有夫之妇，周家的脸面也拉不下来。

但是顾渝就是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崔时砚没说话。他又逼近了顾渝，鼻尖就要触碰到她的鼻尖。这次身上的不是栀子香味，是凛冽的松木香，很好闻。二人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旖旎暧昧，像是要接吻。

夜色笼罩，船到了灯火阑珊处。顾渝咬住下唇，佯装很有气势地逼问：“崔时砚，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低低地笑了。男人侵略性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声线散漫，有些痞：“我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