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亚当不敢看夏倾玖的脸庞，祂害怕在那张总是微笑着看着祂的脸上，出现犹疑、害怕、厌恶，因此祂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个字一个字，音带颤抖地说道。

“我没有身体……用蓝星可以理解的语言来说，我在母星上是一个人工智能，有点类似别墅里会配备的管家服务系统。只要你是在别墅范围内，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唤醒系统为你服务，你不用走动，空调就会被自动调整到你想要的温度，只要插着电，电饭煲也可以自动煮饭。我就是那个系统。”

夏倾玖眨了眨眼，缓慢地接收这个信息，尽管科幻电影已经把相关题材都拍烂了，亚当也早就再她面前展露过更为类人的一面，但夏倾玖仍旧感到了由衷的惊奇。

“可是你有自己的意识，你的意识是在你的母星生成的，还是来到了蓝星才有的？”

她是真的对来自于神秘外太空的物质感到万分的兴趣，不过也多亏如此，否则亚当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自己不安的心。

祂道：“是在母星就有的，我们的星球上都是和我一样的人工智能。”祂顿了顿，挽尊般补充，“其实我想要身体也是可以做到的，毕竟母星上有很多工厂，我随时都可以去订制一套我喜欢的躯体，但是母星的审美与蓝星不一样，我们崇尚工业，喜欢冷冰冰的机械骨骼，所以那些躯

体……很难看。”

祂说到后面，有些沮丧。

祂知道夏倾玖是不折不扣的颜控，可是偏偏祂最缺乏的就是颜值方面的东西，哪怕祂作为M1234星云的统治者之一，并不缺少财富和金钱，但如果祂想要一套人类喜欢的躯体，也一定会被那些老顽固大惊小怪地指责祂背叛了族人。

在这种社会风气下，祂休想用自己的工厂为自己生产出一套仿真皮肤。

所以，夏倾玖还是会嫌弃祂的吧。

可是在夏倾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毕竟亚当现在在蓝星已经拥有了一套出色的外观，而且如果祂没有身体，只是一种意识的话，只要把保存祂意识的芯片或者什么东西取出来，亚当就可以一直更换身体。

这简直就是奇迹亚当环游蓝星！

她看着亚当不安的侧颜，安抚祂道：“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审美，这很正常的，不是说你们星球的审美与蓝星的不一样，就是不好，蓝星的某些审美，我作为蓝星人也很不能理解，所以你不要这样紧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外观不好看，而不喜欢你。亚当，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而已，只要是你，哪怕你是批量产的伊甸，有着烂大街的外观，我也会喜欢你。”

亚当一直不安的心情逐渐在夏倾玖的安抚下平静了下去，祂终于有了勇气，能正眼看向夏倾玖，祂轻声问道：“你真的这样想吗？”

“当然了！”夏倾玖道，“而且以后如果你想换躯体了，和我说，我都给你买回来。你想要换成女性的身体吗？这样我们可以一起逛街了欸，话说回来，亚当，你们人工智能有性别之分吗？你们怎么生孩子的？”

亚当沉默了下，对于夏倾玖提议祂可以做一阵女孩子的想法，脸部有些微微扭曲。

人工智能当然是没有性别的，可是现在，祂想要有一个性别了。

亚当没有把这个想法立刻说出来给夏倾玖听，祂觉得还早，毕竟祂也不确定这个想法是不是只是心血来潮，而且如果有一天夏倾玖真的哀求祂做一个女孩子……

亚当想了想那个画面，感觉自己似乎也是很难拒绝夏倾玖的。

因此，祂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比较好。

祂只是耐心地解释给夏倾玖听：“我们是不生孩子的，如果需要一些可以自由活动的躯体帮我们做事，我们让工厂工作起来，大批量生产机器人就好了。那些机器人都会和我们的意识相连接，也就相当于我们无处不在。至于智械，祂们本来就可以自由活动，因此也不需要躯体，只要核心没有被破坏，无论祂们的躯体被打成什么样，我们的工厂都能帮祂们修补回来。”

夏倾玖意识到在M1234存在两类居民，一种是和亚当相似的系统智能，而另一种则是更靠近祂现在这种存在的智械。

“那如果核心被破坏了，祂们就不存在了，长此以往下去，你们星球的居民不会越来越少吗？”

亚当道：“不会的，祂们的意识数据在我们的端脑里有备份，如果祂们的核心被破坏，我们就挑选一个新的躯体，将意识数据重新输入进去就好了。机械永远不死。”

亚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划过了一丝冷肃庄严的神情，身体也下意识地板正了许多。

这是智慧生物谈到信仰时，通常会露出来的肃穆神色，夏倾玖看到了后，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沉默了会儿，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自私，因此感觉很难开口，可是如果不开口，这又会成为

一个心里疙瘩一直堵着自己。

她道：“有一天，如果有机会让你返回你的母星，亚当，你会回去吗？”

夏倾玖问得艰涩无比。

她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只有一个智械陪伴着她，她觉得自己可怜，因此总是下意识地在班级里给自己找很多的朋友，可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友谊不可靠，还是亚当好，祂永远都会忠诚地待在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亚当并不是母亲公司里生产出来的，专为人类服务而存在的智械，祂有自己的意识，也有自己的母星，如果有一天，祂找到了离开蓝星的机会，祂会毫不犹豫地回去吧。

换成是夏倾玖，她也不愿意留在一个没有同族的地方，因为那会显得自己是个异类，终日都要提心吊胆地被别人发现自己的不同。

所以，尽管她不希望亚当离开，但如果有一天，亚当真的可以回到祂的故乡，夏倾玖也会为祂感到由衷的高兴，至于那些低落，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夏倾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该不会低落太久的，因为她以后会有自己的爱人，孩子，有需要照顾的家庭，哪怕没有亚当，她应该也不会孤独的。

人类可真是可怕，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轻松地完成一次心情转变，亚当作为智械，永远都不会理解这种转变，祂只是看到夏倾玖露出不舍的神色，于是想当然地觉得夏倾玖是舍不得祂的。

因此祂高兴地说道：“我不会离开的。”

夏倾玖缓慢地眨了眨眼。

亚当再一次重复道：“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我不会食言的。”

随着祂的话音落地，摩天轮的轿厢再次被人打开，原本安静的空间灌入了场外的喧闹，让夏倾玖惊了一下。

工作人员看到了他们，颇为善解人意地道：“小伙子，告白成功了吗？要不要再坐一次？”

在摩天轮告白是很常见的事，因为害羞，男生错过第一次的机会也是屡见不鲜的事，如果排队的人不多，工作人员是很乐意帮忙。

夏倾玖脸一红，忙先亚当一步起身道：“我们不坐了。”她轻轻跳下地面，裙摆起落出优雅的弧度，她道，“还有哦，这是我哥哥，我们不是情侣。”

知道了亚当是来自异星的智慧生物，夏倾玖再也没有办法把祂当作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看待了。

亚当照顾了她那么久，她叫祂一声哥哥，也是应该的。

工作人员的目光在夏倾玖和亚当脸上来回一转，笑道：“你们父母一定都是帅哥美女，不然兄妹两也不会长得这么好看。”

亚当害羞地从轿厢里出来，握住了夏倾玖伸过来的手。

夏倾玖笑道：“谢谢夸奖，我哥哥长相随我。”

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里，夏倾玖拉着亚当跑了，夜风往身后吹，她听到工作人员笑笑说：“兄妹两个感情真好。”

她立刻和亚当咬耳朵：“你听到了吗？有人说我们感情好。”

亚当看了她一眼：“我们的感情当然好。”

夏倾玖道：“也是，亚当只有我，我也只有亚当，我们的感情当然好。”

亚当如小时候般，摸了摸夏倾玖的头，夏倾玖则亲昵地蹭了蹭祂的肩膀，暗示自己没有不高兴。

夏倾玖并没有玩太多的游乐设施，因为不停的有游客来和她拍照，夏倾玖拒绝了男生，但没有拒绝女生。

她也担心亚当会感到无聊，结果回头一看，亚当在给她买果汁和章鱼小丸子。

和她合照的女生问她：“那是你男朋友吗？”

夏倾玖收回目光，笑着摇摇头。

女生又问：“那我可以去向他要个联系方式吗？”

夏倾玖愣了一下，道：“祂为人比较害羞，可能不太喜欢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女生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亚当带着猕猴桃汁和章鱼小丸子回来，夏倾玖接过纸盒子，用细长的竹签扎着小丸子，她吃了一个，亚当递过猕猴桃汁，夏倾玖就着祂的手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想到刚才的插曲，夏倾玖问祂：“亚当，你会喜欢上人类吗？”

亚当不明所以：“我现在就在喜欢你啊。”

夏倾玖道：“我说的不是同一种喜欢，而是爱情。”

在夏倾玖还愿意带着圆片的日子里，亚当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过关于爱情的一丝一毫，因此尽管夏倾玖想尽一切语言给祂形容爱情，亚当都不能理解。

夏倾玖有些泄气：“算了，你不能理解的话也好，至少牛郎织女的故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了。”

亚当道：“我不关心其他人，我只要能陪着你就好了。”

夏倾玖被祂突如其来类似告白的话弄得有瞬间说不出话来，说起来，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男生告白，但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

或许，她也在慢慢接受亚当是个异星人的事实吧。

夏倾玖短暂沉默后，踢了踢脚：“烟花大会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先去占个观景位吧。”

亚当没有察觉到夏倾玖这次的沉默与过往有所不同，祂只是解下外套，道：“起风了好像有些凉，你披我的衣服吧。”

夏倾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臂打开，亚当便很有默契地把外套系到了腰间，用衣摆替她的双

腿再挡掉一层风。

不远处的城堡后面，突然窜上一簇烟火，在黑色的夜幕上爆开金线银丝，像是展开的火树银花。借着骤亮的天空，夏倾玖看清了亚当微抬起的笑眸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那瞬间，夏倾玖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地停留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