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祝安很好地实现了这一点，飞快地向面前这个异族弟子低了头。当然，祝安低头这么快是因为他还有别的小心思：他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人对灵力过分精密的控制。

姜白则纯粹是想为自己的夺旗找个助力。祝安本人的战斗力不高，最擅长的幻境又恰好被她操作灵力的方式所压制。一看就是一个为她而生的好苦力。

姜白对着点了点头，半是强迫地令得两人达成了联盟。

“我们去哪里找旗子？”祝安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祝安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才会主动去询问姜白的意见，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心向姜白。在这种大乱斗里，哪个有点野心的会不想要得到头名？

面前这个奇怪的少女只是纤指搭在自己那张狐狸面具之上，抬手敲了敲。

然后才指着水幕上的一个光点道：“看到这个光点了吗？我们跟着他走，他往哪个方向去，我们就去他前头。”

祝安一愣，根本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那个光点。水幕中的光点密密麻麻，形状颜色也都一模一样，很多时候，他甚至没法很快地从其中辨认出哪一个是代表着自己的光点。

水幕外的青云宗观众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了避免场外的弟子通过通讯水镜给场内的参赛弟子透露指定人的坐标，所有在水幕上公布出来的光点和弟子们的名字都没有一一对应。除此之外，水幕画面的显现也有一定时长的延迟。

仇束月的视线掠过了这个匿名参赛的弟子。看着这弟子行云流水的姿态，她的心跳加快了一拍，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众人都不知道姜白指着的这个光点是谁，只是跟着她走的祝安很快就知道了。

“对，就是拔下这个旗子。”姜白拢了拢自己身上披着的青绿色外衣，颇为闲适地立于祝安的身旁，“拔完我们就跑。”

而祝安的心却跟着狂跳了起来。他哆嗦着手，拔下来了一处地处隐蔽的旗子后，跟着姜白撒腿就跑。

在逃离的途中，祝安终于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震惊道：“你锁定的那个光点是姜朗？！”

“嗯？是啊，怎么啦？”姜白的目光往远处扫了扫，很快看见了姜朗和宋雾两人的身影，只不过她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

轻飘飘一句话，完全没能安抚住祝安。

在刚刚那段时间里，姜白已经带领着祝安提前预判了好几次姜朗光点的前进方向。

他们每回的套路都是一样的，祝安负责编织幻境，在姜朗的必经之路上拦上那么一拦。而在这个时间空隙里，姜白再带领着祝安前去拔旗子。

祝安跟着姜白，是越跟着心越狂跳：“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能确定这个光点是姜朗？为什么我们每一回都能找到旗子？”

祝安意识到了这其中定然有事。

旗子哪里是有这么好找的，可是他们每一回提前预判姜朗和宋雾两人的行踪，都能够抢夺到不少旗子。祝安和姜白两人的分数已经是在急剧上涨了。

在现在的分数排行榜上，云舒卷和苏宁然轮流当第一第二，宋雾和姜朗则是始终在第三第四徘徊。再往下就是“扎朗他竹中”和祝安紧随其后狗狗祟祟。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祝安本能地意识到，这其中定然有瓜。他本来就一直记着姜朗那一手奇怪的精密灵力掌控，现在又遇到了与姜朗那一手灵力掌控极其相似的姜白……他隐隐觉察到了不对味来。

“你在说什么呀？我就是在简简单单地当一个学人精而已嘛。”姜白慢悠悠地把刚刚拔的旗子收入自己囊中，“之前我听到别人夸这个叫‘姜朗’的人聪明伶俐，我笨点，所以就只好跟着聪明人走啦。”

外边的看客们本来就是来看乐子的，只看个表现，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注意到其中的事情。

他们只是在说：“这个异族弟子看起来好有眼光啊，她这是抱对大腿了。姜朗每一回对于旗子位置的判断都极为准确，跟着他走，怎么说都能跟着捞上不少积分。”

“虽然这个方法有点猥琐发育的意思在，但是它管用啊！这个弟子该不会也是在赌局中押了姜朗吧？”

里面的祝安可没有被姜白忽悠过去。她运用灵力的方式实在是和姜朗太一致了！

姜朗在里面斩杀一只凶兽，她也就跟着用同样的方法斩杀一只差不多的凶兽；姜朗在里面用一个精妙的方法采集到一株灵草，这个异族少女也用完全一致的方法采集一株差不多的灵草；姜朗在里面用一个利落的法子拔旗，她也用一模一样的法子拔另一个旗。

简直是在跟着姜朗踩。

“啊，我真是一个超级优秀的学人精。”扎朗他竹中还在一旁笑嘻嘻的。

不，这根本就不是一样的方法，这是比姜朗更加娴熟的灵力运用方法，娴熟到根本不像是临时学习的，反而更像是刻苦练习过千遍万遍的。正因为祝安和姜朗姜白都交过手，所以祝安对这其中藏着的事情感知更为强烈。

祝安甚至于是升起来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这个化名为“扎朗他竹中”的人，该不会真的是姜朗他祖宗吧？

不不不，这可能就是一个谐音的意外，哪里有人会在这么重要的大比之中如此幼稚地损人。祝安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奇怪想法甩了出去。

“这个‘扎朗他竹中’，模仿能力好像很强劲啊……我们弟子之中有弟子的天赋是复刻模仿吗？”仇束月手指摩挲了下自己腰间的剑鞘。

“好像有？”翠减峰峰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好妙的模仿能力，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峰主会看上这个小姑娘。”

“模仿”这种天赋技能，虽然损了点，阴阳怪气了点，但是在实战之中很有用啊。

姜白强劲的“学习模仿”能力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姜朗本来也应该注意到这个“扎朗他竹中”，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因为现在云舒卷和苏宁然两人撞上了，而姜朗和宋雾也在不久之后跟上了这两人。

姜朗看着眼前已经打到天昏地暗的云舒卷和苏宁然，眸底跳动着兴奋的野心。

来了，他早前就算计好的时候来了。

……

姜朗早就算到有这么一个时候了。他通过宋雾所在的宋家，拿到了这场比试的全局地图，同样也掌握了所有旗子的所在地以及全场参赛弟子的名单。

他能够轻易地拿到最多的旗子，但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联络宋家舞弊，自然所图更多。

姜朗谋的是赫赫的声名。

他早早便算计了云舒卷和苏宁然的相遇，也早早在他们两个人相遇的地点布置下来了陷阱，根据宋家给他的情报，分别挑起来了云舒卷和苏宁然两人的火气。

云舒卷和苏宁然两家本就是死对头，两人一直也是一见面就打的关系。云家和苏家两家最开始关系极好，两家关系的破裂，在于云家在某一个关键时刻背刺苏家，抢了苏家的资源，而苏家也在之后同样以牙还牙。

两家的矛盾没个两三年理不清楚，纯粹是个“冤冤相报何时了”。

而姜朗则是通过舞弊，提前布置下来了幻阵，不仅引导着云舒卷和苏宁然相遇，还在暗中让两人各自误以为对方用极其下作的手段抢了对方的旗子。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云舒卷和苏宁然两人也傲气，很快就完全无视了周围可能出现的弟子，彻彻底底地打在了一起，灵力对轰轰得是惊天动地。

姜朗便掐好时间，出现在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他将会收割云舒卷和苏宁然的分数，踩着这两人，成为青云宗彻彻底底的风云人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朗相信自己可以成为那只黄雀。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们有一段的地方，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偏了偏头，拍了拍身旁祝安的肩膀。

“看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当学人精吧。”姜白纤细的手指指向姜朗，“就是这个时候，对他，继续用你的‘庄周梦蝶’。”

“什么？竹中，我打不过他的。”祝安理智道，“现在云舒卷和苏宁然打得差不多了，以姜朗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收割他们两个。我的幻境会被识破的。我们这次没法继续学姜朗了，我们当不了黄雀。”

“就学。”姜白却道，“我们学人精，是不用动脑子的，就学。去吧，祝安。”

祝安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按照姜白说的话，对姜朗使用了他最擅长的“庄周梦蝶”。

眼见着祝安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姜朗身上，姜白也拢了拢自己身上披着的青绿色外衣。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姜白才一直教导阮阮要有自己的性格，要有自己的主见。她的这个前任养弟连这点东西都没学明白，居然也妄想取代她的位置。

姜白半张狐狸面具下，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个明妍至极的笑容。

对，她才不是什么学人精。

真正的学人精在她的眼前，正替着她的位置，顶着她的荣耀招摇过市。

她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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