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掉马进行时9(1 / 1)

崖边劲风大作,草木飘摇。

舒樱眼神迷蒙,思绪似乎被这风吹得更乱了。

师琳观她情绪不佳,不好一上来就请求她帮忙,于是同她一起眺望远处的青山白云,循序渐进的和她谈心。

“当今天下,除了门主,唯有钟离庄主和银面侠能跟师姐一战。钟离庄主与启王为伍不是秘密,断不会帮容王,而银面侠那夜出现在怡红院,不可能在容王身边护佑。莫非容王身边有未出世的绝顶高手,阻挠了师姐的行动?”

舒樱摇头:“不,是我未尽全力……”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师琳见第一次诱导不成,再接再厉,继续哄她主动说出心里话。

“据我所知,师姐那夜行刺失败后,门主又让师姐伺机再次刺杀,遗憾的是,仍以失败告终。”

既然对方没有绝顶高手护身,失败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还失败就耐人寻味了。

隐门门主桑齐向来精明,这两次行动过后,肯定会猜忌舒樱三番两次对容王手下留情是不是想叛变。

桑齐最厌恶不忠心的下属,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舒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舒樱也明白这个道理,心中苦闷多少有点来源于此。

她本不欲多言,念及师琳是提供了情报的人,在桑齐眼中,她们二人一样是办事不利,她这位师妹到底是被她给牵连了。

舒樱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葱郁群山,眼神黯然:“他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我……下不了手。”

杀手最忌讳动情,心中一朝生情,剑就变沉了。

师琳虽然不是杀手,但也半斤八两,自从和银面侠混在一起,对隐门的任务都开始敷衍了事。

她不由得喃喃自语:“男人果然只会影响我们拔剑的速度。”

舒樱微怔:“你说什么?”

师琳火速改口:“我是说,门主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可以心软,却不该让他发现你心软。”

她这人太实诚,任务失败了也没找借口开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责任,在执事堂领了十鞭的罚,而后把自己闷在练武场面壁思过。

但凡她把一半责任推给其它因素,比如容王太狡猾,事先有所防备,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等,桑齐也不至于这么忌惮她,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舒樱蹙眉,没有接话。

师琳自幼和她长大,多少猜到一点她此时的心理活动,自嘲一笑。

“师姐做事一向磊落,或许会不屑我这一套偷奸耍滑的作法,可有的时候,看人下菜碟百利无害,既能保全自己,也不会连累到你想保护的人。”

最后一句话让舒樱醍醐灌顶。

只要门主怀疑她叛变,那么门主除了会忌惮她弃恶从善,也会担忧她会不会跟容王联手反过来对他不利。

按门主疑神疑鬼、心胸狭窄、眦睚必报的性子,定然会未雨绸缪的连容王一起对付,这并非是她想要的局面。

如若能用言语来避开这些后果,那又有何不可,顶多自己承受期瞒门主的罪恶感,只要是为了他……她愿意这么做。

舒樱豁然开朗,眉目舒展:“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师琳暗舒一口气,把她哄好,接下来就好求人办事了。

她趁机抛出话引子:“师姐性子烈,我总担心你过刚易折,如今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的心事也就了了一桩,即便最后真的寻不到解药,生前憾事就少了一件。”

师琳遥望远方,秋水双眸闪烁着哀愁,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苦笑。

她本就生得极妩媚,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似哀似怨的凄楚神态尤其动人,莫说男儿意动,女子见了都忍不住百般呵护怜惜。

舒樱上下端详,果真见她状态不比往时,身子也单薄了,蹙眉追问:“什么解药?你怎么了?”

师琳双目隐约含泪,把这段时间的经历润色后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了,她没有明言话题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便是大名鼎鼎的银面侠,也把她的蓄意接近都归为了巧合。

说话的同时,她悄然观察舒樱的神色,看舒樱的反应,就知道她也不清楚竺香豆的存在,不免失望。

连女主都不知道竺香豆的信息,足见这东西有多稀少,她获救的希望又减少一分。

言罢,师琳道出今日的真正来意:“我现今武功全无,在九儿那里有些不便,师姐能不能跟我走一趟,去问问九儿知不知道竺香豆的消息。”

在隐门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她死好接替她成为门主跟前红人的大有人在,只要女主跟她在一起,那些人就不敢行动。

舒樱应得很痛快:“好,我们马上过去。”

师琳感激地点头,和她并肩出了练武场,走往九儿的住所。

九儿是隐门除了舒樱之外的又一位王牌,她天生神力,业务能力出众,不仅是优秀的杀手,还是出色的情报线人,更是隐门里除了桑齐和舒樱外最有可能知道竺香豆消息的人。

她每隔十日回隐门一趟,今日恰好是她回来的日子,师琳正是算准时间才跟着回隐门。

难办的是,她幼时被灌过毒药,成了心智停留在十岁左右的哑女,还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武痴,每次跟人碰面,必要跟那人切磋一番。

师琳被佘三刀封住了经脉,在九儿的怪力面前形同纸人,单独过去太危险了。何况九儿在原著里是舒樱唯一的闺蜜,除了桑齐,只有舒樱能看懂九儿在比划什么。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盏茶的脚程了。

岂料,二人还未行至九儿住的院落,途中有人疾步上来拦截。

一身黑衣的九岁小童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传令:“二位师姐,门主在正堂请你们过去。”

师琳和舒樱对视一眼,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以往桑齐同时传唤她们过去,就是让她们一起出任务;让王牌杀手和王牌线人搭档行事,可见任务对象很是棘手。

在隐门,门主的命令就是一切,找竺香豆下落的只能暂时搁置。

二人回小童说“知道了”,转身往正堂走去,面色如出一撤的凝重。

师琳忧心忡忡:“师姐……”

舒樱打断:“你放心,我不会多嘴。”

隐门不留无用之人,桑齐要是得知她身中剧毒,且毒发在即,他不可能尽力替她解毒,反而会亲手了结她这条小命。

她知道隐门太多秘密,他担心她为了寻求解药会出卖隐门,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杀了她永绝后患。

隐门上下有百余人,少了一个得力线人会有人迅速替补,于桑齐而言,新换的手下要是不中用,那就再换,换到中用的为止,他不愁找不到会替他办事的人。

所以她只有隐瞒中毒的事,才能在桑齐手底下活下去。

师琳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和舒樱一同步入肃穆的正堂。

上首的麒麟木雕座椅前站着一位白发男子,他右手漫不经心地盘着两颗玉核桃,气场却是十足的威严。

师琳和舒樱同时停在七步之外,躬身拱手:“门主。”

桑齐转过身,只见他鹤发童颜,目如铜铃,不怒自威。

他扫视她们二人,淡淡地道:“盯着银面侠,活捉为佳,提头次之,七日为期。”

师琳大惊,原著可没有这一段!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买凶对付钟离靖?!

她很想抬头问个清楚,可惜不行,她们不能对门主的命令刨根问底,更不能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一旦她真的那么做,只会让他起疑,这样对钟离靖更加不利。

师琳稳住心神,尽量别乱了方寸,可还是比舒樱的回答慢了半拍。

“是,门主。”

桑齐斜视她,如同鹰目锐利:“琳儿,你脚步虚浮,脸色不佳,可是有难言之隐?”

她武功被封,脚步和平时不同,她已经尽量扮演以前走路的状态了;脸色不好是中毒的缘故,早上出门前擦了脂粉做掩饰,没想到还是被他注意到了异样。

师琳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小心翼翼的作答:“多谢门主关心,许是连夜赶路所致,弟子无碍。”

舒樱冷静接话:“回禀门主,这几日琳师妹气血亏损,又日夜兼程,才会略显憔悴,应该不妨碍计划。”

女子气血亏损即为月事,这种事本人不好自己点明,由外人委婉的表达正合适。

桑齐的不悦消散了许多,他收回目光,冷然挥手:“行了,去吧。”

师琳松了一口气,和舒樱退出了正堂。

行至偏僻之地,她小声说:“多谢师姐适才解围。”

“何需客气,”舒樱面露担忧,“你马上就得启程,身体是否吃得消?”

她们工作的范畴不同,师琳需要前去打探任务目标的下落,舒樱在这期间里研究任务目标的武功路数。

譬如此刻,师琳要出谷去查探到银面侠,查到之后就联络舒樱,舒樱再前往她提供的地点对付银面侠。

事出突然,师琳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愁眉不展,如实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舒樱叹气:“你先出发,我去找九儿打听竺香豆,到时候书信联系。”

只好如此了,师琳点点头。

舒樱吹了一声口哨,不出一会儿,一只白隼振翅飞来,停在她的肩膀上。

师琳想起来了,女主有一只忠心于她的白隼,这只白隼很聪明,可作通信用途,它在后续剧情里没少为男女主传情书。

她观察着毛色漂亮的白隼,忽觉手指一痛,原来是舒樱用匕首在她左食指取了几滴血,转头把沾血的匕首递给白隼闻。

白隼嗅了嗅,歪头打量她们俩人,眼神温驯有灵性。

舒樱摸摸白隼的脑袋,对她轻声说:“闻了你的血,小拾会找得到你的。”

师琳有点感动。

她知道舒樱有多疼爱同样死了族群的小拾,原著里只舍得让它给男主容王和好姐妹九儿传信呢,现在她成了第三个有此殊荣的人,证明她也走进了女主的心里。

师琳忍不住倾身抱了抱她,郑重道别:“那我走了,日后再会。”

舒樱做惯了酷姐,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温情时刻,手足无措瞬息,转念一想她身中剧毒,还不知晓是否真的有“后日”,于是潦草地回抱。

“路上小心,日后见。”

“嗯。”

师琳也不喜欢煽情,松了手,头也不回的去执事堂领身份牌。

出了谷,她骑上来时的白马,在夕阳下疾驰而去。

早上分开之前,她和钟离靖约在曾经住过一宿的破庙会和。

许是心事重重,她不小心走了岔路;想着离约好的日落时分还有点时间,干脆顺着这条道走去城门口等他。

到了城门口,人流如织,大家都想赶在锁城门之前进出。

师琳没在人群里找到想等的人,却见城门贴告示的地方有他。

崭新的通缉令上画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美人尖、脸型周正、薄唇、尖下巴。

她牵马走近,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打量画像,还别说,画得有七分神韵。

被通缉的人是银面侠的缘故,告示栏前围了一堆人,尽管通缉令上列数了他不知真假的几十条罪状,围观的女子里还是有人发出“天呐他好俊啊”的感叹。

守卫听不得这话,贴出通缉令是让百姓认人和警示,可不是给他们观摩偶像用的!

他们凶神恶煞的过来驱赶:“去去去,别挡道。”

“这儿哪会挡道啊。”

“贴出来可不就是给人给看的。”

“还没瞧够呢,真是扫兴。”

话虽如此,怨声连连的百姓还是四下散开了,进城的抓紧进城,出城的继续赶路。

师琳顺着人流往外走,翻身上马,看了看拿着通缉令逐个对比行人的守卫,心知在这里是等不到画像上的人了,当即披着绚烂的霞光策马向东。

到了破庙。

她站着等、靠着等、坐着等,等来等去还是独自一人。

日落西山,天色交替,夜幕暗涌,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很久很久了。

他不是会失约的人,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告示上密密麻麻的“罪状”都是老黄历了,无从得知他今天到底做了何事。

直觉告诉她,九成是和竺香豆有关,而且因此掀起来了很大的风浪,否则有容王压着他不可能会被通缉,这次他定然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才惹得容王也压不住了。

师琳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但不知他身在何处,为今之计只有耐心等下去。

她学着他以前的样子,从桌子底下搬出柴火和干草。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荒郊里只燃着这一堆明火。

师琳坐在火堆前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情势不妙,非常担心他的安危,吃着从隐门带出来的干粮如同嚼蜡。

捱到子时,她实在坐不住了,正想进城打探一下情况,耳朵忽然捕捉到了脚步声,而且很近了。

一定是他!这个脚步声和他的很像!

师琳惊喜地抬头,脱口而出:“你回来……”啦。

她亮晶晶的目光和进门的青年对了个正着,最后一个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青年星眉朗目,穿着花青色长袍,玉簪束发,腰悬羊脂玉佩,手里拿着一把名家真迹的折扇,红绳结上挂着翡翠扇坠。

来的是她要找的人没错,只不过不是名动天下的银面侠,而是那个声名狼藉的败家子钟离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