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殊没有午睡的习惯，她每天中午都回家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不想待在工位。
午间，大多数人的情绪都很迟钝，困乏如同瘟疫一样传染，即使是楼下走过的猫也不能避免。
乔殊不太喜欢待在那样的氛围里，会让她回忆起上学时代昏沉沉的午后自习。
效率奇低又不得不学。
这种困乏烦躁的心情会一直延续到下午，影响她的工作质量。
……
热度晕染，玻璃窗外是滚烫的，空调外机响个不停，冷却水顺着管道流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面，发出肉类炙烤的滋滋声音。
天气很糟糕，像生了一盆很旺的火。
今年的夏天来的气势汹汹。
乔殊点了下屏幕，上面的云朵插件显示今天实际温度32摄氏度。
她利落的冲了个澡，把披着的头发梳起来。
下午有一个实地调研，属于西城的景区公园重造项目，对方负责人和乔殊的团队约定了下午的时间见面。
那会儿的温度在二十五度左右。
乔殊扫了一眼天气表。
比正午时候好多了，调研完正好是饭局，不出意外就能初步定下合同。
考虑到下午要在室外待不少时间，乔殊把遮阳帽和防晒衣找了出来。
出门时遇到搬家公司的人不断进出这一层楼。
乔殊好奇的瞥了一眼，发现是隔壁那个小老太要搬走了。
“哎呀，我儿子要接我去国外享福咯，不住这里啦！”
“……”
“是是，他进了大公司哩，老总给他年薪开了几百万嘞！”
“……”
小老太眯着眼睛笑，靠在窗台边和人打电话。
她左手底下夹着一个深红色皮夹子，看见乔殊时也难得好颜色笑了笑。
乔殊礼貌的点点头，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电梯。
后面人接打电话的声音源源不断跑进她耳朵里。
“房子？空着又不挣钱，我先租出去……哦对对，先找个中介……”
希望新来的邻居是个正常人。
乔殊在心底祈祷。
****
回到公司，常务部门的办公区域哈欠连天。
“准备开工了。”
乔殊随意敲了下桌子，提醒还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员工。
“乔助下午好。”
“嗯，小文把昨天那份资料整理一下拿给我。”
“没问题。”
回到工位，乔殊发现对面办公桌还是空空荡荡的。
抬表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午休结束。
陆怀集不在，不到午休最后一分钟他绝对不会出现在公司。
乔殊自认做不到这样。
对时间的把控到达如此程度。
“嗯？”
窗台上的盆栽好像移了个位。
昨天还不是放在这边的。
乔殊没有多想，随手接了杯水，沿着叶面慢慢浇灌。
真是可怜的小仙人掌，没人关心，只能蹲在窗台上自生自灭。
瞧外面这阳光有多可怕。
乔殊把仙人掌从窗台端到了附近的文件柜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回到电脑前，喝了口水等待开机。
陆怀集也是这时候进来的。
西装笔挺，步履匆匆，左手夹着一本书，坐下前放回书架。
乔殊扫了一眼书名，《河流断面上的水文计划布局》（Выбор компоновкигидроузла научасткерекигорнопредгорнойзоны ）
名字长的令人头疼。
乔殊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编辑文档。
看来午休时他是去七楼的阅读区了。
文件传输需要等待。
乔殊了无事事的往后一倚。
自从陆怀集来了后，她的工作量飞速减少。
原本一天到晚都忙着做事，有时甚至要加班到深夜，囫囵睡两三个小时就要爬起来继续工作。
但现在她居然变得清闲起来，颇有要跟着徐春居退居幕后的架势。
反观陆怀集，乔殊预测他现在的忙碌程度应该不压于她前两年刚来D司时，然而这人每天下班打卡比谁都利索，完全没有加班的迹象。
乔殊不承认有人比自己的工作效率更高，她坚信陆怀集是把工作带回家处理了。
……
“乔助理，红光谷辖区你给出的报告综述有一项参数错误了。”
看吧，陆怀集喜欢纠正别人的任何小错误，随时随地，无时无刻。
这是她最讨厌的一点。
乔殊没好气的从文件夹里搜出来那一份报告。
她看着文件的上次编辑时间，扯了扯嘴角：
“陆助理，这份报告是我三年前做的，红光谷景区周围环境变化，参数对应不上很正常。”
“你需要培养随时关注项目后续的习惯，乔助。”
陆怀集声音淡淡，手放在键盘上随意敲了两下，修改了那道参数。
“多谢提醒。”
乔殊盯着他，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嗯。”
陆怀集轻点鼠标，文件发送到了乔殊这头。
“我重新修改了一下，你可以看看。”陆怀集道。
“做什么？红光谷项目已经不归我管了。”乔殊皱眉。
“当然是学习。”
陆怀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即使说着再怎么傲慢的话，他也总是那副矜持的派头，丝毫没有谦虚的态度。
“红光谷项目完成后对方找到我的团队，又想要扩改之前的景区，不可否认你之前的工作完成的不错，不然对方也不会再来合作，但是——”
乔殊冷冷抬眼。
“如果不是之前项目有欠缺之处，何必还需要扩改呢？”
陆怀集道，“我在你原先的报告基础上修改了一番，解决上面罗列的问题后，才可以称之为一份合格的规划报告。”
乔殊眼尾微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真是麻烦您了，我竟不知道自己三年前新人时期拿来练手的工作出现了这么多纰漏，谢谢陆助理提醒。”
“随手之劳。”
两秒后
“陆助理，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嘴唇很锋利。”
乔殊眯了眯眼睛，开口问：“你说话时不会把自己扎流血吗？”
“是吗？”陆怀集挑眉，“乔助理也不遑多让。”
他稍微转了下椅子，手肘撑在桌面，微笑道：
“锋利的像是里面放着一把越王勾践剑。”
乔殊冷漠的望着陆怀集的脸。
陆怀集神情平和的与她对视。
常务总助办公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冷，只剩下中央制冷空调运转时细微的吹风声。
……
“乔助，您要的资料。”
下属小文突然敲了敲门。
两人不约而同收回目光。
“进来吧。”
乔殊偶尔觉得D司的开放式办公布局有些缺点。
诚然，这种布局十分适用专注竞争快速做事的D司，但空间封闭度不够也影响人做事。
比如，她有时真的很想把对面那人踢出公司。
频率不高，一天只有三次想要这么做。
好吧，也可能是五次。
乔殊压下心底的烦躁，翻了翻手里的文件。
“可以了，下午小文和陈平跟着我去西城那个项目就行。”
“好的乔助。”
……
西城，看来是列湖那个项目了。
没过多久，乔殊就带上包离开公司，和她的团队一起去实地调研。
这块办公区域只剩下他。
陆怀集把电脑合上。
对面的办公桌安安静静，各类文件资料随意摆放，有些凌乱。
但他还是眼尖的一眼扫到那一个透明色的文件夹。
明明自己有，还要来借他的，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陆怀集移开目光。
她要什么时候还给他呢……
他并不缺这一个文件夹，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东西在乔殊那，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像是吃了一颗特别酸的杏，即使过去了很久，那股酸味也在口腔里挥之不去。
令人心烦。
**
西城列湖景区项目进行的一切顺利，对方看过乔殊团队拿出的规划设计后十分满意。
下午的实地调研不过是磋商一些细节。
沈开言望着那人。
她走在众人前面，左手拿着文件夹，随走随停，自信大方的讲解自己团队的项目。
涉及到的一些专业术语比较艰深，列湖这边的对接人员不太明白，她十分有耐心的拆解讲示。
蓝色硬壳文件夹架在手下，她捏着一支圆珠笔在纸上速画，偶尔抬手指向某个地方，具体演示一番，三言两句就讲的明明白白。
如果去当老师，她应该会是最受学生欢迎的那类。
没有架子，漂亮大方，再复杂的题目都能讲清楚。
沈开言漫不经心的想。
也是他喜欢的款。
……
乔殊微卷的长发束起，戴着一顶藕粉色的遮阳帽。
下午的空气闷热，薄汗顺着额间往下流，细密的一层凝在脸上，又顺着下颔慢悠悠淌到那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明显有些发热，助理递来的冰水她喝了两口，之后就一直拿手背贴着冰凉的瓶面，时不时贴着脸降温。
这个举动有些孩子气。
沈开言对乔殊的印象还单单停留在徐春居那个漂亮的金牌总助。
之前没合作过，不太了解这人，只看第一眼时，这张漂亮的脸蛋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刚开始时觉得“金牌”两字有些水分，今天跟着团队来转转，倒是信了几分。
不过比起职场丽人，今天她倒更像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列湖这片地一直是长风集团的，前几年城市开发到这，把那一圈地圈出来修了商区，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西城新区，但是列湖一直没来得及规划……”
对方在那说道：“这不是响应绿色城市建设号召嘛，长风集团一直以来都是以社会为重，现在把列湖这块重新修整一下开放成公园景区，方便市民们休息，也帮助城市减碳净化空气……”
乔殊回话时，突然感觉到一道陌生的视线。
她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在附近湖边钓鱼的年轻人。
对方抬了抬遮阳镜，露出一双带笑的桃花眼。
她友好的点头，礼貌微笑。
她站在湖边，背后是清幽荡漾的湖泊。
列湖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几缕风把清淡的花香送来。
沈开言心底微微摇颤。
他笑了下，慢条斯理的把鱼线收回来。
……
乔殊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那人穿着随意，懒洋洋坐在那儿，手边架着一根钓鱼杆，没有水桶，像是对能不能钓上鱼不太关心。
今天这场实地调研，他好像一直在看这边。
“那是长风集团的小沈总，今天也跟着来看看的。”对方似乎看出乔殊心里的疑惑，开口解释。
“你们沈总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乔殊客套的笑道。
她对长风集团有几分了解，作为全国房地产行业的龙头企业，长风集团为本市GDP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D司也与他们合作了许多项目。
集团创始人姓沈，年近六十，不出意外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位沈总的儿子。
“夸人要当面夸才有意义啊……”
人未到，声先至。
沈开言慢悠悠走过来，接过下属递来的湿巾，细致的擦了擦手。
“初次见面，长风集团沈开言。”
“您好，D司乔殊，负责这次的列湖改造项目。”
两人握了下手。
沈开言眸光微暗。
收手时乔殊略微感到一丝不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那一瞬对方好像轻轻捏了下她的虎口。
“乔小姐，今天下午走了这么久累了吧，我订了西城附近一家味道不错的粤菜，合同剩下的一些细节就在那儿聊吧。”
沈开言望向乔殊，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
站在旁边的列湖项目交接人想说他已经订好了包厢的。
但是看向自己集团少爷那饶有趣味的神情，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乔殊眼皮跳了跳。
她点了下头，礼貌回道：
“那就多谢沈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