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煊师兄。”直到清脆如银铃般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方少煊才骤然回神。

“小师妹……”

“师兄。”见方少煊的神情有异，与往常稍微不同，棠昭然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分明是很寻常的语气，眼前的少女的长相也是他日复一复看了二十余年的熟悉面容，但不知为何，在他的目光停至对方的脸上，看见她那眼角有些许弧度上挑的桃花眼中流露了一丝疑惑时，本未平复的心绪再一次翻江倒海了起来。

思及前一刻那张近在咫尺的玉容，他呼吸一窒。

“少煊师兄？”刚好心从对方的发带上拂下一片自凋零的枯木上飘落的黄叶，棠昭然便见到了方少煊一副愣神的模样。

她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上回被自己当做山鸡的那只仙鹤，“刚刚那只是普通的虫子吧？总不能是哪个长老或者掌门人养的什么传信的灵宠吧？”

见方少煊还是没有回复，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师兄，总不能是你养的宠物吧？”

原文里也没写男二养过灵宠什么的啊？棠昭然立刻起了疑心，“你不会想讹我吧师兄？”

“怎么会。”方少煊好不容易容易才平定下心下那股道不明的异样情绪，他其实并未听清棠昭然说的话，“师妹说笑了。”

“那就好。”棠昭然这才安下了心。男二只要不是想碰瓷就行，她身上可没有多余的灵石给人碰瓷。

不是棠昭然不信方少煊的为人，而是她其实不知道方少煊是什么样的为人。

“师兄，你还没说你过来找我什么事呢。”棠昭然问道。

“小师妹。”方少煊闻言故作一副伤了心的模样，“你小时候可是天天缠着我和景辰的，像个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怎么日子才过了没多久，你大变了一副模样不说，就连师兄来找你，你都变得如此生疏了。”

因为你的小师妹换了一个芯子。

棠昭然在心下回答了他，只不过这样的事无论是明里暗里都不适合提示的，她对棠昭了解的不多，书中对她过往的经历的着墨也不过寥寥几笔。这会儿方少煊的提及无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棠昭然不由得出声道，“我那时候真的天天缠着你和景辰师兄吗？师兄你可不许诓我，我可记不得刚来那会儿的事了。”

“那当然了。”想到棠昭初次被带上青云宗的时候，方少煊不免失笑，他摆出了一副要跟她娓娓道来的模样，正色道，“你那个时候整天缠着我和景辰不说，不小心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就会把泥巴糊到我们的道服上，我们那会儿还不会清洗术，可是挨了师父的不少骂。”

“不仅如此，一旦遇上打雷天，你就要硬挤着和我一屋。占我的床铺不说，还会在半夜把我踹下床。”

说到那会儿，方少煊的神情就变了副模样，俨然当初的棠昭就是一个令他与盛景辰二人无比头疼的小魔王，“我那会儿常常半夜被你踢醒不说，还有气不能发。因为你一把我踢醒，就坐在床头嚎啕大哭。我还得哄好声好气哄你，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声音大了，你就要在第二日一大早跑去师父面前告状，说我吼你。”

方少煊无奈摇摇头，有苦说不得，“到头来挨踢的是我，挨骂的也是我。”

棠昭然听得想笑，但她忍住了，“那景辰师兄呢，我为什么总在打雷天找你，不找景辰师兄？”

“景辰啊……”说到盛景辰，他的面上一扫回忆过往时的无奈，转而意味深长道，“你那会儿确实找过景辰。”

“然后呢。”棠昭然听得津津有味。

“景辰一向不爱与人通睡，把你关在门外许多回，你都不肯死心。他关上门，你硬着脾气在门口蹲着，怎么劝都劝不动，直到景辰开门让你进为止。”

“后来啊……后来景辰和你睡了一夜，就再也不肯给你开门了。”

“为什么？”棠昭然追问，“我把景辰师兄踹醒了吗？”

“不是。”方少煊忍不住笑，“你那晚尿了景辰的里衣一声，他就再也不肯让你跟他挤在一间屋子了。”

棠昭然：“……”

幸好她不是本人，不然这会儿非得满脸通红不可，但就算如此，她也连忙转移了话题，“少煊师兄，我不是有自己的屋子吗，为什么一定要在打雷天跟你们挤一屋？”

“这你哪儿能问我？”方少煊觉得好笑，“你应该想你哪会儿为什么那么害怕打雷才是。”

“不过……”像是又思及了哪一件遥远的回忆，他的脸上几分沉思，“其实你初到那会儿，是远远躲着我们的，我和景辰怎么和你示好，你都不肯理会我们，总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藏在矮桌底下。我们就没法带着你修行。因为我们总不带你修行，又挨了师父好几顿的骂。”

“如果突然遇到了打雷天，你吓的躲进我的屋子，我和景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说得上话。”

打雷天……

棠昭然托着脸颊听方少煊的回忆三人的过往，“兴许那会儿……”

在他述说的过程，她隐约忆起一点若有若无的景象。

却不是方少煊口中所说的和他或盛景辰共处一室的画面，而是……

而是漫天血色下，脚下一张张在雷光之下映得惨白与骇人的面容和仿若时时刻刻都响在耳边尖锐喊声。

兴许那会儿，棠昭的爹娘在打雷天死在她的面前，所以她才会如此惊恐打雷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在雷雨日梦魇般的尖叫。

“小师妹。”棠昭然的话方少煊听得并不清晰，只依稀传入耳中几个音节，“你说什么？”

“没什么。”棠昭然顿了顿，“兴许那会儿，我天生怕打雷呢。”

“也多亏小师妹你只怕了一阵子。”方少煊心有余悸，“要不然……”

要不然他估计要对雷雨天有心理阴影了。

方少煊没接着开口，棠昭然也没有接着问。

照着棠昭又踢又踹又哭又喊的趋势，正常人很难不留下心理阴影。

原文之中方少煊的剧情比重虽占了不少，但他和棠昭的关系也始终停在了字表面的“一起长大，关系甚好”这一层。

但如今这么看来，棠昭然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情感应该超过棠昭与盛景辰之间的关系。

毕竟更多时候，陪同在棠昭身边的是方少煊。

比青梅竹马更像是青梅竹马。

只是好巧不巧棠昭喜欢的人是盛景辰，而方少煊喜欢的人是白惜瞳。所以两人虽有青梅竹马的这一层关系，但没有青梅竹马的这一层感情、。

“谢谢你，少煊师兄。”她转过了脸，看向方少煊。

如果他们不在此刻提及棠昭初来青云宗时的过往，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对儿时的曾经忆起一星半点的过往。她想或许正是那段每逢雷雨天，她就拼命踹醒方少煊的过往，才抹去了曾经深深烙印在她眼中的血红画面。

“说什么呢。”方少煊笑着道。

棠昭然没有回答，继续坐在台阶上继续撑着头。

真好啊，他们儿时在一起的日子，原来这样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会有刀剑相向，势如水火的那一天。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了。

“对了，师兄。”棠昭然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她认真的看着方少煊，“你这次前来，真的找我没事？”

“有是有……”方少煊闻言跟随着棠昭然从台阶上起身，“不过是——”

他的话刚说一半，便被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

“棠昭。”

棠昭然循声望去，便见到盛景辰的身影。

“景辰。”方少煊错愕。

盛景辰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棠昭然，眉头蹙起，“你……”

棠昭然迎着盛景辰的目光看去，同时不忘打了声招呼，“景辰师兄。”

说话的时候她一脸的坦荡。

只要她脸皮够厚，昨晚的人就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