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因(1 / 1)

“玉儿应该知道,卢皇后生养了一位小公主。”

黛玉点了点头。

卢皇后生养了两个皇子,分别为大皇子和六皇子,在六皇子之后,她还生了一位公主,排行行三,人称三公主。

但三公主幼时体弱多病,有那高人算过,三公主必须养在道观里,方能平安长大。先前在贾府时,她便听过这位三公主的事,进宫几次,她也的确未见过三公主。

想来的确在那道观里养着。

赵令仪道:“常乐大你一岁,先前本来好好的,可三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皇后眼睛都快哭瞎了,后来承恩公夫人找来了一位高人,那高人算过,道常乐本不是这凡世之人,若想她好,须养在观里,不见外姓人,才能好。此等荒诞之语,我那皇兄自然不信,可做母亲的,心中挂怀儿女,什么偏的不偏的法子都想试一试,后来常乐进了观里,病果然好了。”

本是客观陈述,说到后来,赵令仪也有些唏嘘。

说常乐命不好吧,她出生在皇家,生来就是皇后嫡女,外祖是承恩公。说她命好吧,可她偏又没有那样的福分。

沈贵妃母家世代杀猪,二公主琳琅从出生就顺风顺水。大公主早夭,常乐在道观,其他公主年龄太小,琳琅竟成了宫里最得宠的公主。

每每看到琳琅,她都忍不住想,若常乐在宫里长大,怕也是这副天之骄女的样子吧。

做姑母的尚且如此,做母亲的,心里又能好到哪去。

卢皇后稳重,这个皇后做的让宫里宫外都交口称赞。苗太后轻易不说人好,对这个儿媳却甚为满意。可卢皇后是皇后,也是母亲。

一晃已经快七年了,卢皇后只在每年二月十五才能见常乐一面。玉清观离京师不算远,可明明这么近,骨肉却不能常相见,

黛玉年岁与常乐相仿,两个小姑娘又都历经坎坷,常乐喜欢吃桂花糕,黛玉也喜欢吃,看到黛玉,卢皇后便想到了常乐,自然就忍不住稍稍移情了。

“没想到三公主竟也有这样一番际遇。”

黛玉有些意外。

幼时家里也曾来过一位癞头和尚,提起她的病,也是类似的说辞,只道要么出家,要么除父母外,其他外姓亲友一律不见,才能保一世平安。

三公主养在玉清观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个中内情,外头人并不知道,外头只知道她因病养在道观。

一时间,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三公主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叹。

叹了一回,又忍不住暗想,我和她两个,到底谁比谁要好些?

我先没了弟弟,后又没了母亲,没几年,父亲也去了,虽说养在外祖家,外祖家到底不是自己家。

三公主金枝玉叶,父母皆健在,可偏偏又不能承欢膝下。道观虽清净,却不如宫里,三公主虽为公主,却又不像个公主。

为三公主感慨了一回,蓦地,情绪有些低落。

赵令仪敏锐地发现了小姑娘的不对劲,忙拉住了小姑娘的手,笑道:“玉儿,别皱眉,虽然你皱眉的样子很好看,但义母不希望你皱眉,不然……”

顿了顿,又道:“我会觉得,外头人说得对。”

“义母。”

黛玉忙舒展了眉头,又急急看向赵令仪。

赵令仪却浑不在意,似乎并未将“外头人说的”放在心上。

自从她要收养个小姑娘的消息传开后,外头便炸锅了,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也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

外头都说,永嘉长公主哪里做过母亲,虽说有一堆侄子侄女,可养孩子和养侄子侄女哪里一样。驸马死后,永嘉长公主又是那般心如止水的样子,对着个半大的孩子,束手无策的时候多了去,就看到时候是这外来的林姑娘先泄气,还是永嘉长公主先泄气。

诸人多不看好赵令仪,又因为她未出嫁前说一不二,被娇宠着长大的皇室公主,如何肯迁就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

因此对她的七分不看好,渐渐就变成了九分。

赵令仪将这些闲言碎语听在耳里,心中倒不以为然。见小姑娘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中宽慰,正打算再说几句,马车却突然停了。

她险些一个趔趄撞到车窗上。

下意识地将黛玉揽在了怀里。

车夫着急的声音响起,碧云又急又气,喝道:“怎么回事?”

一边微微掀开帘子往外探看。

车夫道:“有人惊了马。”

说话间,碧云已经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原来是两个醉汉喝醉了酒在街上发疯,推推搡搡间惊到了马。

此时马儿已经平静下来了,那两个醉汉竟然就地一躺,躺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挥了挥手,催促道:“永嘉长公主出行,速速让开。”

两个醉汉:嘿嘿嘿嘿。

其中一个更道:“周盛,公主喊你呢,去……过去,你不去,你爷爷……你爷爷回去就……就点个炮……炮仗,让你烂裤-裆。”

“薛大爷,你才烂裤-裆。狗屁长公主,算什么东西!”

马车里的黛玉眉头微微一皱。

薛大爷、周盛。

如果没猜错的话,外面是薛蟠和周瑞的小儿子。

想到薛蟠,心里有些厌恶。

她面色难看,赵令仪不知周盛,见她面色不好,忙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外头的竟是鼎鼎有名的大傻子薛蟠。

至于另一个,则是周瑞家的小儿子。

周瑞家的。

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冷笑了一声,而后轻轻开了口。

……

荣国府里。

周瑞家的一边走着,一边和王夫人说话。

贾母叫人来传话,说永嘉长公主来了,让她们过去一趟。虽不知贾母的用意,到底也不敢违背。

“老太太叫给姑娘们做衣裳呢?”

王夫人随口问了一句。

周瑞家的点头,道:“太太不知道,奴婢刚给二奶奶传完话,二奶奶就开始叫苦,说家里的姑娘一人两身,便是八身。姑娘们的衣服料子又不能差,零零总总算下来,得花不少钱,问要不要把赵姨娘那里的燕窝撤了。”

王夫人面无表情,似是不在意道:“撤了就撤了吧。”

话音落,又道:“怎么是八身?”

周瑞家的忙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还有林姑娘,一人两身,可不是八身?”

动了动嘴,还想说点什么,见王夫人面色不好,眼珠子转了转,赶忙又道:“老太太没说给哪几个姑娘做,二奶奶便按照惯例给四位姑娘做,奴婢已经提醒过她了,太太放心,宝姑娘的少不了。”

王夫人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周瑞家的又道:“这林姑娘也是,不是说她的衣裳首饰都由永嘉长公主包了吗,怎么还……”

觑着王夫人的脸色,又小声道:“说起来,奴婢心里还疑惑呢。永嘉长公主要养个姑娘,多的是比林姑娘好的。可……林姑娘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永嘉长公主竟也不介意?”

“本宫不介意把你的嘴缝起来。”

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瑞家的吓了个半死。

侧过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那位永嘉长公主,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的叉路上。

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慌忙跪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一叠声道:“奴婢该死,奴婢嘴贱,请长公主恕罪!”

“黄叶,去给本宫找根针来。”

赵令仪冷声叮嘱了一句。

周瑞家的大惊,难道……要来真的?

慌忙看向王夫人,又不住地磕头认错。

王夫人眉头紧皱,心中暗骂她大嘴巴。可,到底是她的人,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她便看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撇了撇嘴。

然后不情不愿地开了口:“长公主,这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针。”

“你们府上,竟然连根针都拿不出来吗?”

“不是拿出来针,而是,那针刺一下疼,民妇怕伤了长公主的手。”

“那就拿一盆浆糊来!”

赵令仪动了气,知道王熙凤的小把戏,却不肯给她一个面子。不等王熙凤开口,她又道:“怎么,你又要说,你们府上没有浆糊?没有的话,现在就去熬!”

王熙凤没辙,无奈看了王夫人一眼,只得唤了个人,叫她去找浆糊。

心中却乐开了花。

周瑞家的这个老东西,平日里仗着王夫人,没少在她面前拿乔。她早看她不顺眼了,此次得了机会,她巴不得看这个老东西吃瘪呢。

她不肯再劝,又想到周盛那个狗奴才还被丢在外院呢。便假意咳了一声,而后对着周瑞家的斥道:“周妈妈,你是怎么教你们家周盛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可知,现在大家都怎么说你的?”

周瑞家的懵了。

什么怎么说她的?

她怎么了?还有盛儿,盛儿怎么了?

“二奶奶这话是何意?盛儿怎么了?”

心里忽然有些慌。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王熙凤道:“你们家周盛冲撞了永嘉长公主。”

“什么?!”

周瑞家的大惊失色。

着急忙慌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又看了赵令仪一眼,急道:“长公主恕罪,盛儿有眼无珠,是他的错,奴婢定好好收拾他,还望长公主念在他初犯的份上,饶了他吧。”

知道眼前这位永嘉长公主是个狠角,她也顾不上追问其中究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盛儿怕是要挨罚了。

哀求了一声,又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王夫人。

“长公主。”

王夫人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可,刚开了个头,便被贾母打断了,“你这没皮没脸的奴才,瞧瞧你教的好儿子!”

紧接着,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永嘉长公主。”

贾母面带歉意,看向赵令仪,道:“外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长公主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本宫便拭目以待。”

赵令仪神色未变,也不多言。

她倒要看看,贾母究竟会怎么罚!

“把她给我捆起来!”

手指着周瑞家的,贾母扬声开了口。

周瑞家的瞬间白了脸。

“老太太!”

“老太太!”

主仆两个的声音同时响起。

贾母骂道:“平日里一个个在我面前装的人五人六的,背过人,净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主子们心慈手软,倒让奴婢们爬到头上,传出去,没得让人家以为我们家不懂规矩。”

将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杵,她又道:“周盛冲撞了永嘉长公主,传令下去,杖责五十,逐出贾府,再不准进!若有人敢弄鬼,一并逐出去!”

“老太太!”

好似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周瑞家的彻底慌了神。

五十杖!

不得了了,盛儿要被打死了!

看向贾母,她的嘴皮子疯狂地抖动起来。

贾母却并不看她。

而是看向了那位永嘉长公主,问:“这般处置,长公主可有异议?”

她听到,长公主说:“老太太最是公正严明,本宫并无什么不满。只是。”

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府上的下人,确实懒散了些。不过一盆浆糊,到现在都没有拿来。”

“浆糊?”

贾母有些懵。

王夫人忙看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却似没看到一样,上前一步,站到贾母跟前,小声道:“老太太,刚才……周妈妈说了句不中听的话。”

贾母脸色一变。

王熙凤便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周瑞家的嘴角发苦,一时间恨不得死过去。

贾母的脸已经比锅底还黑了,若不是还要用到手上的拐杖,她真想一拐杖扔过去,把周瑞家的砸死。

“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

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心头越发烦躁了。

“冷风都堵不住你的嘴,那你便去厨房熬浆糊吧!”

周瑞家的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熬浆糊,便又听得一句——

“罚她半年月钱,拿了她花木上的差事,让她去小厨房。收拾东西,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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