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车子到了医院。

林明霁正准备下车，秦燃叫住他，“等下。”

林明霁，“怎么了？”

秦燃道，“抱着我太累了，你去拿个轮椅吧？”

话音一落，秦燃就看见林明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车厢内过分安静，秦燃吃不准林明霁的心思，便也只能耐住不动。

过了一会儿，林明霁终于收回视线，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知道了。”

车门带上后发出‘砰’的一声，车厢内再次恢复平静，秦燃靠着车座椅，莫名松了口气。

透过车窗，秦燃看到林明霁离开的身影，他走近楼内，大约过了几分钟后推着轮椅出来。

此时已经七点多，偌大的医院没有了白日的嘈杂，唯有几盏路灯散发着余晖。

秦燃看着灯下的男人一点点朝她靠近，修长的身形在灯下拉出老长的影子，他神情冷峻，不苟言笑，五官在明暗不清的灯下更显几分深邃。

没一会儿，林明霁来到车旁，替她打开车门。

秦燃抬首与他对视。

林明霁没有说别的，俯身探进车内，一手搂着秦燃的腰，一手放在脚腕处，抱着秦燃出了车厢。

两只双臂抱得很紧，秦燃只需轻轻搂住他的脖颈，丝毫不需担心会有坠落的危险。

秦燃被小心安置在轮椅上。

无论是哪里的医院，永远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林明霁挂到号后，推着秦燃去科室。

今晚急症的病人很多，等了几位才轮到秦燃。

医生就着伤口仔细看，手指在脚踝处捏了好几下，疼的秦燃直皱眉。

医生放下手说，“急救措施做得很好，但还是要拍个片子确诊下。”

缴了费，秦燃被林明霁推去放射科。

放射科前的大片等待区里，坐着十几个人，要轮到秦燃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了。

等待期间，林明霁接了个电话，就在秦燃身边打得，她不听也不行，听着应该是公事。

“你有工作的话，就先走吧。”等林明霁结束通话后，秦燃说。

林明霁问她，“那你呢？”

秦燃瞄了眼伤腿说，“我打车或者叫朋友来都可以。”

林明霁，“不是工作，只是跟同事交代了点事。”

秦燃抬首，看着他的侧脸，唇张了张最终沉默。

与此同时，两人背后的的公共座椅上，一个左脚裹着纱布的女孩儿开始大哭，父母在旁安慰。

两人听了会儿，原来女孩儿在家贪玩，磕到了手，夫妻俩带着娃上医院看病。本来好不容易哄好了孩子，结果孩子自己不注意，一伸手又扯到了伤口。

女孩儿委屈极了，眼泪扑索扑索地往下掉，母亲也没闲女儿闹腾，抱着她不停的哄。

秦燃看着觉得很亲切。

“这个给你。”

乍然听到熟悉的男声，秦燃顿住，她侧身看向不知何时走过去，半蹲在女孩儿面前的林明霁。

女孩儿眨巴着泪眼，在看到林明霁手中的迷你公主玩偶时，破涕为笑，“谢谢叔叔！”

秦燃越看那玩偶越眼熟，那不是卷卷的‘Juli小公主’吗？！怎么会在林明霁那？

女孩儿父亲对林明霁说，“谢谢你，不好意思啊。”

林明霁，“没事。”

林明霁回到原位，在看到秦燃时他停住了，“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舒服？”

秦燃望着林明霁，他神情镇定，没有一点作伪。

“你刚才的玩偶是哪里来的？”

林明霁说，“不知道，刚才摸口袋发现的。”

秦燃盯着他的西装看，在看到眼熟的袖口后，松了口气。

昨晚在车里，林明霁将她的手禁锢在她耳边，有枚袖扣勾到了她的头发，就是他此刻身上这枚。

当时她在拿玩具，他突然闯进来，玩具撒了整个座椅，他既然没换外套，应该就是那时掉进去的。

幸好。

秦燃说，“没什么。”

等了约有二十分钟，终于喊到了秦燃的名字。

“脚伤？”医生朝秦燃看了一眼，又对林明霁说，“麻烦抱她躺上去。”

做ct要躺在平台上，那个高度对于此刻的秦燃来说确实困难。

林明霁没有多话，将秦燃抱着放在平台上。

医生说，“身上有金属吗？把手链什么都拿掉。”

秦燃没带首饰，只有个包。

林明霁拿起说，“我在外面等你。”

秦燃，“……嗯。”

房间很冷，ct台上更冷，秦燃安静地躺在上面，看着头顶的白灯，突然觉得这场面十分熟悉。

冰冷的手术室，头顶也是一盏刺眼的白灯，除了冷就是痛，秦燃闭上眼睛。

这时身下的台子传来震动感，载着她送进机器。

放射室外林明霁倚墙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秦燃的包在震动。

第一次震动他没理会，直到第二次，他打开包翻出了手机，是条视屏通讯，显示人：刘姨。

犹豫片刻，指腹放在屏幕上正准备接通，面前的金属门就被打开了。

秦燃推着轮椅出去，一抬头就看见林明霁正拿着她的手机。

放射科大厅的墙上有一面电子钟，此时正显示20：12。

晚上八点，卷卷的视屏。

“林明霁！”秦燃喊。

听到声音，林明霁抬首，在看到秦燃后他皱了皱眉，抬步靠近，“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秦燃看眼他掌中的手机，果然是视屏通话，不过还没接通。

幸好！幸好！就差一点！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秦燃几乎是用抢地态度夺回了手机，脱口而出，“你为什么看我手机？”

话一出口，秦燃便后悔了。

她看到林明霁震在原地，许久他说，“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卑鄙无耻吗？”

秦燃张唇想解释，可当她看到对方那双眼睛时，她停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复杂到让她不敢直视。

林明霁说完那句话便走了，徒留秦燃在原地看着通道尽头，他背离的身影。

可几分钟后，林明霁又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将其扔到秦燃腿上，声音很冷，“片子我问过医生了，骨头没问题，里面是药，说明书你总看的懂吧？”

秦燃目光怔忪，“你怎么拿到片子的？”

ct的片子一般半个小时才能出来，刚才大厅的那么多人大多都是在等单子的。

林明霁不耐烦道，“对你来讲这个还重要吗？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那就别在这里浪费彼此时间。”

秦燃抿唇。

林明霁推着秦燃重新来到车旁，依旧是抱着的姿势，秦燃被抱坐进车里，全程都再没有一句交流。

秦燃刚坐稳，门被林明霁带上。

“砰——”一声，涌进一股风，吹地发丝飞扬。秦燃嗅到风中夹杂着的气息，淡淡的冷香，同时激人刺骨。

车子沉默行驶，最终停在锦年明月住宅楼下。林明霁将秦燃推进电梯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秦燃安静地呆在电梯里，直到梯门将她完全封闭。

楼道里静悄悄的，一个夜跑的女生跑步进来，边擦汗边按下电梯。

梯门打开得一瞬间，女生吓得倒退一步，她在原地愣了几秒问，“你好，请问……你没事吧？”

电梯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女人。面色很是苍白，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

女生问完后，见对方不说话，有些手足无措。

她进去电梯后，按下按钮，余光朝身后张望，犹豫着还要不要搭话。

“你好，能麻烦你帮我按下16层吗？”

寂静中，女生听到沙哑的声音，她点点头说，“好的！”

电梯停在16层，秦燃滑动轮椅出去，在滑到梯门时轮椅的阻力变大，秦燃刚准备用力就听见身边的女生说，“我帮你吧。”

秦燃轻笑说，“谢谢，麻烦你了。”

女生笑了两下，“不用客气，都是邻居。”

到家后秦燃本想招待她，可状态实在不佳。

女生也很善良，只说下次再来串门。

听到动静的刘姨走出房门，刚想说话就看见了秦燃的惨状，“你，你这是……”

“没事，就扭了下。”秦燃朝她身后看，“卷卷呢？”

刘姨走到她身边，心疼的左看右看，确认没别的伤口才说，“卷卷刚哭着睡着。”

秦燃怔住，“她哭了？”

小孩子哭闹都是有目的的。卷卷很小的时候，会因为妈妈太忙不在家，哭闹着想见妈妈。后来长到了，只有想撒娇了，故意掉两颗金豆变成小哭包。

刘姨叹气说，“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摔了一跤，哭了很久。”

秦燃僵住。

刘姨没发现秦燃的异样，继续道，“你一回来就这模样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了车祸什么的，吓死我了。”

秦燃打断她，“刘姨，麻烦你推我去卷卷的房里。”

“好，这会儿估计还没睡熟，咱轻一点儿。”

进屋后，床中央拢起一小团。秦燃悄悄停在床头，看暖灯下的小人儿。

小人儿脸蛋红红的，眼角还挂着眼泪，小嘴瘪着，时不时抖一下，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秦燃看得心痛，小心翼翼地撩起被子末尾，问刘姨，“她伤的哪只脚？严重吗？”

“伤的右脚，不严重，当时就起了点红印子，我给她揉了下就好了。”

掌中的小脚丫子才只有秦燃半个手掌大，肉乎乎娇软软的一团。

秦燃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刘姨见状立刻帮忙。

秦燃躺在卷卷身边，小心地擦掉她眼角的湿痕。

“妈~妈~”掌下的小人儿忽然发出呓语。

秦燃停下手，拍拍被子下的小胸脯说，“妈妈在呢，乖。”

不回答还没事，小人儿一听到声音却睁开了眼睛，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秦燃，小嘴一瘪，奶着嗓音哭了出来，“妈妈~宝宝今天~摔跤啦，脚脚都红啦~”

秦燃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帮她擦掉眼泪说，“刘奶奶已经告诉过妈妈了，我们家宝宝受苦了。”

小人儿依恋地贴向秦燃，脑袋埋在秦燃脖颈处不停地蹭。

“妈妈，今天宝宝能和妈妈一起睡吗？”卷卷奶声问。

秦燃听得心里酸涩，笑说，“当然可以，以后妈妈每天都和宝宝一起睡。”

卷卷开心地亲了秦燃好几下，口水涂了秦燃半张脸。

秦燃抱着她，说，“睡吧，妈妈看着宝宝睡。”

没多一会儿，秦燃便听到了轻浅平缓的呼吸声。

秦燃再次俯身，抱着怀中娇小的一团，闭上眼睛时，眼泪滑过脸颊消失在发鬓中。

林明霁，今天是我话说重了，可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