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边境。

光从这地方的名字就可以知道那有一片很大的“森林”,而且地理位置上处于弗洛伦塔的“边境”,是的无论是交通还是生活都极其不方便的地方。

事实上蕾米莉亚对于“森之边境”还是有些映像的。毕竟了解自己的国土的情况也是“王妃”课程中的一环。

那是片可以称得上“情况复杂”的土地。茂密的森林聚集了大量的森之精灵,在森之精灵的加护下,树木也得已更为茂盛的成长。即使是万物沉寂的冬季也能在魔法的作用下,永远维持长青。

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森之边境也成为了王城的直属领。为弗洛伦塔的贵族和富豪源源不断的提供珍贵的木材、稀有的动物、用以度假的别墅等等。

总体而言那是片颇具商业价值的土地。

但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很好。从您上翻双眼瞪着我的模样来看,您没有忘记关于森之边境的相关知识。”

艾德云淡风轻的说着。然后手一松,仍那张委任状飘扬着落在自己面前。

“就如您所知那般,那是片十分适合新手的区域。不仅是弗洛伦塔,其他国家的贵族和富豪也在森之边境购地置办了房产。这对过去十八年来只在王子面前露面的您而言是件好事,毕竟只有多露脸才能让对方塞满公务和金钱的脑子对您产生印象。”

“于此同时那是片受自然祝福的宝地,蕴藏着机遇和宝藏。想必大陆各地颇有实力的冒险家和魔法师,都不会错过那里的吧。”

“不仅是和各国的权力阶层。和这些视名利为浮云的强者产生联系,也是您未来的目标之一。”

“最后是政务方面。因为是首都直辖的原因,森之边境的政务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内容,即使是您也……蕾米莉亚殿下,您在听吗?”

男人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而蕾米莉亚却依然像是浑然不知般的,用呆滞的目光望着他。

这个鬼畜眼镜腹黑混蛋刚刚滔滔不绝的说了些啥。

为什么尽是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什么职业才需要和各国的权利阶层还有大陆的强者产生联系啊。而且为什么还要处理政务,那边除了树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嗯,看来蕾米莉亚殿下。对我有一些误解呢。”

艾德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顶了顶自己的单片眼镜。

每次见到这家伙双手总是戴着手套。手套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地位上的特殊含义,它诞生和延续至今的理由仅是因为可以保护剑士的双手。

而艾德·希尔巴特。同样会使剑。

虽然是弗洛伦塔的宰相,却总是佩着剑在国王身边晃悠。

不过也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罢了,这家伙的权利就是大到了这种程度。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却对自己说道。

“我啊。其实对王位不感兴趣。”

“……”

“全然不信的模样啊。公主殿下。”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带·着·剑突然闯进公主闺·房的家伙吗?”

“关于这点我已经在开头道过歉了吧。总是耿耿于怀同一件事,是无法成为位合格的女皇的。”

“我才不想成为——”

……女皇?

蕾米莉亚愣住了。

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极为离谱的想法。

“没错。女皇。”

男人微眯了眼眸,说的那叫个理所当然。

“既然您不愿意通过联姻为这个国家带来‘王’的话。那就只能由您自己,坐上王座了。”

“……”

“放心。有我的支持和您父亲的血脉,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是需要花些时间,重新经营人际关系和积累政务经验罢了。”

“……”

“不用过于紧张。弗洛伦塔不过是个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第二梯队国家罢了,没有人对您报以振新国家的期望。也就是说,您只需要随便治理一下国家,凑活的过去就行。”

“……”

“即使这样明说也反应不过来吗?嗯……看来教育方针要先调整一下。”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猛然袭击了蕾米莉亚。那是她作为生物的危机本能。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是!!”不能让这个逼继续想下去了,她提高了音量,“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自己不坐上王位……如果是你的话,没人会反对的吧。”

“不,还是会有的。毕竟人类中永远不缺少愚蠢的个体。”

艾德对她笑了笑,那是个充满了非人气息的冷冰笑容。

“只不过我不愿意登上王座的理由正如我说的那样。我对王位不感兴趣,仅此而已。”

“……”骗人!

“想必您也能感觉出来。以我的能力,哪怕成为宰相辅佐密斯特尔的王也没有问题。”

“这样的我为什么要屈身于一个小小的弗洛伦塔呢?因为我讨厌麻烦的工作。而弗洛伦塔是‘轻松治理’的国家中,薪资开的最高的那一个。”

“但对于王位我就敬谢不敏了。除了时间之外,我不想牺牲任何东西在工作上。”

“……”

不可置信,相当离谱。

明明对权利如此淡薄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的势力膨胀到如此地步?但感觉即使问了,也会被一句“管理起来很麻烦”给搪塞回来。

而且,如果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完全信任自己说一不二不用返稿的完美甲方……

完了。感觉好像能理解这家伙的心情了。

原来也是个摆吗!

“但是。我也不想成为女皇啊!”

未来一生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蕾米莉亚试图为自己的自由再争取一下,“你昨天也看到我立誓了吧!‘决不结婚,为自由而活’。成为女皇的话不就既要结婚又不自由了吗!”

“结婚不过是一种形式。如果是女皇的话,即使诞下无父的孩子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至于自由的话。”

艾德停顿了一下,随即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对您而言,什么是‘自由’呢?”

“想必您也明白,人活在世上是不可能完全自由的。道德、法律、情感,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束缚着人性。”

“哪怕是现在。被迫呆在皇宫里的您,也完全谈不上‘自由’吧。”

“……”

“所以关于‘自由’这方面的问题。还是麻烦您自己解决了。”

好他妈畜生一人。

但是如果就在这里退让的话,自己的一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那对自己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明白你想拉个人坐在王位上做傀儡,自己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想法了。”

愤怒的尽头反而是平静,而平静下来的蕾米莉亚则是当着艾德的面,毫无形象打了个巨大又漫长的哈欠。

而对方也耐心的等着她。

“但是,我拒绝。”漆黑的双眸毫不退让的望向了他,少女坚定的说道,“即使前十八年不过是得过且过,之后的日子我也不准备再像以前那样。”

有时候她觉得人生就像一个圆锥。

刚出生的她落在圆锥的边缘,然后随着年纪的增长,不断的向中心的深渊滑落。

活的越久离深渊越近。生活也变得愈是痛苦。

她虽想反抗命运,却没有力量。但这说到底也怪不得别人。所以,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杀了我吧,艾德·希尔巴特。就算你不动手,之后我也会自杀的。”

蕾米莉亚笑弯了眉眼。轻快的语调仿佛立在床旁的是她已阔别已久的老友,而不是将自己推向万丈深渊的仇人。

而她的“朋友”。那位总是戴着白手套和单片眼镜的冰冷宰相,此刻正安静的凝望着她。

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很专注。但她却无法从中感觉出更多的感情。

是震惊,还是意料之中?

虽然两人在皇宫里一同生活了许久,但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令蕾米莉亚感到复杂。

她好像离他很近,又离他很远。

——不行,不能对他产生好奇。

蕾米莉亚沉了沉心绪,把那从心底滋生的微妙情感彻底无视。

“您的决心令我动容,但也令我觉得麻烦。”

虽然嘴巴上说着“麻烦”,但男人冷淡的脸上丝毫没有愁绪。他冰色的眼眸微垂,似是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我很喜欢,但也很讨厌您这类坚定的人。”

艾德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使用死灵术——”

“等、等等!死灵术……”

“啊,失礼了。所谓死灵术,说的通俗点,就是束缚灵魂,令尸体也能动起来的魔法。因为会折磨死者的灵魂所以被视为邪术的一种,是作为‘公主’的蕾米莉亚殿下一·般·情·况下接触不到的魔法。”

“……真是。感谢您贴心的指教。”

原谅她,吓的敬语都跑出来了。

“那个。宰相大人。”蕾米莉亚嘴角抽搐着说道,“我突然觉得活·着成为女皇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会加油的。”

“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您能回心转意真是太好了。”

这·畜·生·绝·对·是·故·意·的。

“那我先行一步。建议您也起床,收拾准备一下。”

英俊的宰相对自己欠了欠身算是行礼,随后便目不斜视的离去。

而此时蕾米莉亚突然发现了一个虽然有注意到,但是因为过于紧张的氛围而被自己一直无视了的问题。

对着远去的背影她提高了音量,“喂!你那个以前一直挂在嘴边做作的自称呢!”

“……啊。你说的是‘鄙人’吗。”

艾德停下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毕竟从职位上来说。作为‘宰相’的我现在是身为‘领主’的蕾米莉亚殿下的上司呢。”

“……言下之意就是完全不用营业了是吧。”

“是啊。您对自己的定位很了解哦,这也是身为女皇应学会的一环呢。”

“……”

这家伙是真的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