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1 / 1)

偷美人 桃晚 1789 字 2023-08-13

今夜的风似乎十分温柔,她坐于秋千上,脚尖离开地面,裙摆悠悠飘动,肩上绒毯将她捂住,分明是她拿了药要给华凌风,可眼下竟有种往日记忆懵懂的孩童时期,被小心呵护的感觉。

安如月看着微微俯身的男子,视线在他脸上的血痕上停滞稍许,才勉强抽回飞远的思绪,下意识便想伸手去触碰那几道伤口,手探到男子跟前一寸处才猛然惊觉,倏地收回了手,紧紧捏着瓷瓶直愣愣递至他面前。

“这是治愈擦伤的膏药,很管用的,给你。”

华凌风似乎并不像她这般会为一点伤痛着急,目光落在她手上良久,才微笑着不紧不慢将它接过。

“小殿下这般恩惠,我需好好想想,要如何报答……是以命相护呢,还是……”

她垂下眼睫,嘟囔般小声打断他的打趣:“算不得恩惠……”

大抵是她生来便在宫闱当中,有幸得了父皇兄长的关切,却鲜少有过几个知心好友,从前也有世家的姑娘入宫与她作伴,待她皆是小心谨慎,她进一步,她们便退一步,诗书达理,始终保持分寸,亦始终无法与她交心。

华凌风不大一样,他好像游离在世俗规矩的拘束之外,于是乎,她便觉得兴许可以与他亲近一些,亦或是,想同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洋大盗,做个朋友。

他待她确实不会顾及太多礼数,但有时亦会觉得疏离。

待回宫之后她取到梅花佩,二人之间就不会再有纠葛。她身为公主,本就不该与贼人有牵连,这是好事才对,可纵使清醒,仍免不了失落。

倘若他不是贼人,而是正经清白的公子便好了。

恍神间,男人沉沉的嗓音传入耳畔。

“小殿下,为何满目愁容?”

安如月眨眨眸子,痴痴地抬头,察觉到来自华凌风直勾勾的视线,双颊禁不住地发烫。

于是她使劲摇摇头,似是要将脸上的热气晃凉一般,固执地回道:“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便去好好歇息,”他倚在树下,语气掺杂了从未有过的认真,“今夜有我守着皎皎。”

不知为何,安如月隐隐觉得他说这话时,有些冰冷陌生,言语间是分别之意,可他又没有半分离去的动作。

她其实还想问问华凌风为何会来粟山,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被吞了回去。

按照从前华凌风的习性,他一旦开口道别,哪里还有时间让她继续盘问,定然又是眨眼的功夫便会没了踪影。

再者,香叶似乎也快回来了。

于是她瘪嘴“嗯”了一声,披着绒毯从秋千上起身,不忘朝他挥挥手,算是道别。

华凌风闻言柔和下神色,看向她,点头回应。

她懵懂地挪着步子迈往卧房,忍不住暗暗感叹,这回华凌风竟还未离开。

此前从来都是她话还在嘴边,他就先不见的……

好怪,再回头看一眼。

一阵簌簌风响,她扭头时,树下已不见人影。

果真是她想多了。

“跑得真快……”

晚风冰凉。

记忆中,粟山的夜里不似这般清冷寂静,许是此次安排了众多守卫在周边巡逻的缘故,安如月入睡时,除去风拍窗门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困意来的比往常都要快,睡得也比从前沉了许多。

安如月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本睡得香甜,忽有刺目的光亮,然而她眼皮沉重,实在无力抬起。

不多时,有股热意横冲直撞地逼近,她身上起了汗,想要翻身,却只觉四肢没了反应,像是软成一滩水般,无法动弹。

挣扎许久,才勉强将眼睛睁开。

入眼,是一片汹涌的火光。

屋中不知何时有人燃了碳火,临近的桌案木柜,正被一道道蒸腾着热意的光火蚕食。

是走水了!

她恍惚地张了张唇,没能发出半点声响,耳边唯有火势蔓延的噼啪声。

安如月从未有过这般慌张,真实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番情境纠结在一处,梦中她脑海里团做一团乱麻,与心底升腾而起的恐惧交织在一处,最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一片空白当中。火光刺目,她却浑身乏力,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唯一的希望,便只剩下周边巡逻的守卫早些察觉屋中焰火,可看着眼前顺着桌柜绵延过来的火势,不知到那时,她是否还能安然被救下。

她害怕周遭愈发逼人的热气,害怕被火焰灼伤,更害怕被烈火包裹吞没。

“救命……香叶……”

用尽力气吐出去的几个字,甚至连她自己都难以听见。

很快,火光便攀附上了窗边,伸展至床榻前,她看见不远处木柜已经因烈火焚烧而坍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碰撞声响,激起她一阵冷汗。

“走水了!”

外头终于传来守卫的呼喊,随之人声杂乱,伴着一阵阵泼水声,她蹙眉看着榻前的帘子被火舌卷席,被滚滚浓烟呛得一阵晕眩。

粟山当真与她命里犯冲。

便是在这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又令人安心——

“皎皎,害怕么?”

惊恐与绝望将她吞没之际,沉稳的声调与梦中漫天火光格格不入,不知不觉间,她便轻飘飘离远了热源。

待她再吃力地抬起眼皮,只看朦胧到男人雪白的衣襟,以及微微起伏的胸口。

“嗯……”

这是她唯一能发出来的声响,带着狼狈委屈的哭腔。

“乖乖睡一觉,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华凌风周旋在火势之中,嘴边仍旧是安抚的话语,“有我护着你,不怕。”

之后,一片黑暗,记忆中再无画面与声响。

……

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场噩梦,让她几近窒息,真切又可怕,却偏偏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其中醒来。

伴着这阵清晰的恐惧,安如月从床榻上倏地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日光暖暖打在脸上,一片暖融。

大概是夜里流了太多冷汗,乍一惊醒,只觉浑身黏黏糊糊,面颊颈脖处裸‘露的肌肤滚了豆大的汗珠。

安如月如释重负般重重喘着粗气,视线在软帐上滞留良久,脑子又忽的一片空白。

鹅黄的轻纱软帐随细弱的微风轻轻摆动,宁静美好。

可这分明不是她的床榻……

“哟,醒啦!”

这方仍旧在惊慌懵懂之中,一位青衣女子忽然探头,随着那句话突兀地出现在她视线当中,女子眨着一双大眼,神色间颇有好奇与惊喜,直勾勾盯着她打量。

话音刚落,很快又探出两个姑娘的头来,安如月仰卧在榻上,尚未来得及反应是何状况,与三人面面相觑。

“小公主醒了诶,要不要去告诉少爷?”

“少爷拐回来这小公主便急匆匆走了,这会儿应当还在粟山呢,等他回来自然就知道了,着什么急呀。”

“怎么说话呢,什么拐不拐的,是救,是救!”

“你们别吵了,少爷临走前叮嘱我们好好照顾这小公主,可我看……她脸色又苍白了许多,是不是被你们吓到了?”

三人便这般围着安如月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叉腰争吵起来,听得她脑袋一阵嗡嗡响,让人喘不过气。

大抵是过于惶恐,她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在被这般观摩片刻之后,才后之后觉地蹙了眉,颤抖着身子缩进被中裹成一团。

这里不是粟山,她以为的梦,也不知是否真的是梦。

她在哪里?围在榻前的人是谁?她们口中所说的少爷又是谁?

“不准再吵了!”她憋了良久,心底思绪杂乱,最终生出一阵胆气叫她抬高了声调打断几人的吵闹,“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嘴上如此说着,然而安如月仍旧缩在被中,不敢与榻边几人对峙。

虽说那三人皆是女子,可衣着打扮与寻常姑娘家不同,青丝皆高高束起,着了利落的劲装,是习武女子的装扮。

想也不必想,她怕是连人家一巴掌也扛不住……

四皇兄说的不错,她平日太过娇惯,如今遇见此番状况,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哭得太没面子,毫无反抗之力。

不知是否因她那没什么底气的质问起了作用,原本叽叽喳喳的几人竟当真都噤了声,没再继续吵闹。

只不过安如月也迟迟没等到她们的回话。

即便如此,她亦不敢松懈,被中黑乎乎一片,双颊也被闷得滚烫,她仍是瞪大了眼,双手紧攥衣角,认真思量倘若待歹人当真要对她做什么,要如何才能鱼死网破,让歹人多少也受些罪。

正当她满心惶恐又伤着脑筋之际,冷不防听见男子低沉的打趣声——

“现已是申时,皎皎还要赖在床上,也不怕饿肚子?”

安如月当即呆住,怔怔开口:“华哥哥?”

“嗯?”

那声音愈近,近到似乎就在锦被之外。

她适才将捂紧的锦被透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男子温柔的眼眸也静静朝她看来。

床榻上裹得紧紧的一团,骤然散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安如月含含糊糊委委屈屈的啜泣声。

少女神色苍白,额间青丝凌乱,身上里衣也被汗水浸得半湿,一双杏眼似是早已蓄满水波,在她抬首的一瞬,宛如断线的珠串般从脸上滑落。

他不觉皱眉,抬手正要替她将额角青丝抚顺,腰身猝不及防被少女紧紧抱住。

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她在惊惧地颤抖。

华凌风垂眸,轻声唤她:“皎皎?”

少女闻言眼睫微动,仍旧死死抱着他,良久,才抬头与他对视。

此时的安如月,眼中惊恐已褪去大半,只是又多出来几分疑惑。

“华哥哥……”

他挑眉,一如既往地温柔应和:“嗯?”

安如月迟疑稍许,松了手,思索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反反复复几番,才终于提起一口气,瘪嘴说出心中猜测——

“你不会当真把我拐出宫了吧?”

带着点软糯的哭腔,虽是疑问,可话语中,分明显露出几丝笃定。

彼时本被屏退的三位青衣女子蹲在门外,托着下巴鄙夷地摇头,“看来少爷在小公主心目中,形象不大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手速太慢,以后大概都是凌晨更新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