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坐在板凳上的人儿，只有小小一团，一动不动，眼神发呆地看着前方，放在膝上的两只小手攥紧。

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思量着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也看到了，小平安他现在呆呆的，不一定能帮上忙。”

只有要机会，何嫂子就不可能会放过，“先试试看，你们放心，就算没有用我也不会怪你们的。”

宋晚秋倒是不怕她怪自己，主要是担心平安受刺激，原本就有心理创伤。

她想了想，找到一个平衡点，“毕竟我不是平安的什么人，不能替他做主，这事儿我们得去公安局，再去找大夫咨询，要是直接询问会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何嫂子一听又着急了，抓着宋晚秋的手臂，语气带着哀求，“那得要不少时间吧，我们木根等不起。”

宋晚秋闻言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收回自己手臂，“嫂子，我们目前不知道具体情况，木根到底发生什么，跟人贩子有没有关系，我们都不清楚，所有可能都是我们猜测臆想的。”

何嫂子手落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变了，眼睛定定地盯着宋晚秋，“你不愿意帮我们木根？”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宋晚秋很理解她的心情，尽量耐心去解释：“但是不清楚木根的情况也是事实，万一木根的失踪跟人贩子没有关系，我们又把平安刺激到，给他造成二次创伤，岂不是很难过？”

何嫂子摇着脑袋，嘴里喃喃说道：“你在找借口，你就是不想帮我们木根。你宁愿护着外边来的野种，也不愿意帮我们木根。”

此话一出，宋晚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张奶奶也被吓一跳，忙不迭跟宋晚秋解释，“晚秋，你别跟她计较，她心里难过，现在都开始魔怔了。”

何嫂子眼睛倏地抬起，怒目而视，音量也拉高，“我没有！我说的就是她宋晚秋，胳膊肘往外拐，自私，人恶毒，可怜我们家木根……”

说到后面，她又掩脸呜呜哭起来。

宋晚秋：……

她真的被气笑了。

那边平安听见动静，“噌”地一下站起来，小脸犹豫与害怕无措交织，最后攥了攥小手，奔跑过来站在宋晚秋身前。

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何嫂子当即瞪大眼睛，仿佛揪到什么不得了的证据，声音尖锐，“你看！宋晚秋就是向着这个小野种！”

平安被她用手指指着，顿时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过即便如此也挡在她身前，没有让开半分。

宋晚秋是彻底被惹恼了，她把平安拉到身后，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平时以为自己脸够大了，没想到嫂子你的脸才是真的大，简直刷新了我的认知。”

她眼神清凌凌，眼角眉梢微微向上挑，嘴角翘起，看起来温和又无害，然而从口中吐出的话，仿佛字字带针。

甚至，每一个字都刺到何嫂子身上。

张奶奶满脸都是尴尬，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抱歉。

何嫂子面色涨得通红，不过被这么一刺，倒是让她理智回来了，眼神飘忽愧疚，不敢再看向宋晚秋。

宋晚秋不想再费精力应付她们了，脸色唰地变白，伸手轻掩口鼻，蹙着眉头发出咳嗽声。

张奶奶见状顿时被吓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晚秋，你没事吧？要注意身体啊。”

平安仰着小脸，着急地踱了两步，溜圆透亮的眸子扫见桌子的水杯，慌忙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端来。

宋晚秋已经在张奶奶的搀扶下坐到躺椅。

她轻轻靠着，微微喘着气，脸色和嘴唇煞白煞白的，只有眼角因为咳嗽憋得微微发红。

“我没事，不用紧张。”宋晚秋虚弱而破碎地说道。喝完平安递过来的水，她的脸上终于恢复些许血色。

“真是吓死人了。”张奶奶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就这么一会儿，额头上全是汗。

何嫂子在一旁完全不知道反应了，整个人慌得六神无主。

宋晚秋刚才的模样实在太可怕，整个人苍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身子随着咳嗽一颤一颤的，让人忍不住担忧她会直接呼吸不过来。

“我真的没事。情绪只要不激动就行，我会注意控制的。”宋晚秋笑着解释，支离破碎的强笑，满脸尽是诚恳，“刚才聊到哪里了，我们继续？”

张奶奶和何嫂子哪里还敢继续，一回就吓得够呛，要是真出什么事，她们可承担不起负责。

“你身体不好，还说什么呀，先好好休息吧。”张奶奶忙不迭说道。

何嫂子早没有先前的趾高气昂，闷声“嗯”了一下，表示赞同张奶奶的话。

经历这么一回，她们往后跟宋晚秋说话都得掂量着来了。

送走张奶奶和何嫂子。

宋晚秋重新躺回躺椅上，动作利索自然，丝毫看不出，刚才那副随时要倒地的虚弱模样。

小平安看得都懵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好了吗？”

宋晚秋瞥他一眼，“好了，空气清新，人也神清气爽。”

小孩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公安局。

徐随舟这两日是一刻都没闲着，白鸽岛来的人研究了两天，都没研究出来字母的拼写，孩子也迟迟没有消息。

“甘盛同志，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徐随舟问道。

甘盛就白鸽岛送来的特别顾问。

徐随舟上过战场前线，经过战火的洗礼，严肃说话时，气势还是很唬人的，况且甘盛一来就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没问题。

没想到直接就被打脸了，真的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要不是字母是已经破译出来的，此时他恐怕还卡在破译字母上。

所以听见徐随舟的话，他没有什么底气又心虚地摇头，“有头绪了，只是需要点时间。”

徐随舟扯了扯嘴角，他娘的，真谁信谁是傻子！

只是争论这些东西没有意义，他又扭头看向陈强，“现在只差港口码头那一带没查过，晚点再带人去看看。”

陈强点点头，又皱起眉头，“其实我觉得码头不太可能，平时人来人往的，他们没那么大胆，敢藏到那里去。”

“那可不一定。”

徐随舟随口说道，随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在桌上的腿倏地放下，腰板挺直，双手放在膝上。

码头？港口？

他猛地扭头看向甘盛，“port！P-O-R-T。”

甘盛一愣，不太认同地委婉否认，“还有L和E，这两个是什么意思？”

徐随舟头也不回，“那是你的事，马上组织人手，去搜查港口附近的仓库。”

后一句是对陈强说的。

甘盛脸上顿时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可惜，徐随舟和陈强也注定无功而返，不过也确实在仓库查到了痕迹，调查的方向总算确认了。

***

家里没有菜了，宋晚秋带着平安出门去供销社，打算买点新鲜的菜回来。

只打算是打算，两人去到供销社，肉摊上什么都没有了。

宋晚秋满脸失望，今天发生那么多事儿，被消耗了那么多精力，她还打算吃点好的补一补呢。

“晚秋？”

她刚走出供销社，一道带着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晚秋回身，喊她的人有着一头短发，整齐的平刘海，单眼皮的眼睛，仔细在记忆里翻了翻，才终于翻到了对方的身份。

“堂姐。”宋晚秋打招呼。

宋夏兰走上前，打量的眼神看看平安，又落在她脸上，“来买东西啊？”

“没有，就随便看看。”宋晚秋随口一答，她不喜欢对方的眼神。

宋夏兰脱口而出，“为什么？难道你把票都已经用完了？”

宋晚秋顿了下，脸上扬起一抹笑，“我爸妈跟你说了？”

宋夏兰一愣，“说什么？”

“自然是给了我很多票这件事啊。”她眨了眨眼睛，“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票？”

宋夏兰顿时反应过来，胡乱点点头，“对，二叔二婶跟我说过。”

宋晚秋眸光扫过她脸上的不自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心说这位小姐姐，不诚实可是个坏习惯啊。

许是宋夏兰也察觉到不妥，目光落在平安身上，很是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晚秋，这孩子是谁？”

她脸上笑容不变，从善如流说道：“亲戚家的，我正好有空，帮忙带几天。”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特意去抱养了一个孩子。”宋夏兰说着咯咯笑了两声，看上去就是没有坏心思，单纯口无遮拦。

宋晚秋也终于确定了，这个所谓的堂姐，对她确实是抱着很大的恶意。

或许落水的事情跟宋夏兰有关？

可惜两人只是短暂地聊了两句，宋晚秋并没有机会多试探几句。

不过总有机会的，跟徐随舟去白鸽岛前，还要再去一趟大坝县看看宋父宋母。

晚饭。

宋晚秋做了凉拌海带丝和紫菜鸡蛋汤，刚上桌，院子门被打开。

发出“嘭”地一声。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