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熟悉的庭院前，依旧是秀姨站在门前迎接。

姜莞跟随陆谨昱走进客厅，向陆天明和丘云烟两口子问好，随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们祖孙三人表演，时不时应和两句。

没多久，陆谨昱的叔叔陆建文和婶婶乔冉夫妻俩带着女儿陆忆南也到了。陆建文和乔冉育有一儿一女，女儿陆忆南即将大学毕业，在陆建文监管的子公司安排了个闲差，小儿子陆忆朝比陆谨昱小七岁，在国外念书。

因为小说还没看完，所以姜莞也不清楚陆建文这个人的作用是什么。但既然有名字，想必是个在某个地方有重要剧情。

她朝陆建文夫妻俩和陆忆南打完招呼，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到了客厅最边上的位置，不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含着笑，包括秀姨一众佣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家宴背后的真正意义。

六点三十分，林子默一家人抵达陆家老宅。秀姨将他们引至客厅，陆家众人起身迎接，没想到这次林家老太太也来了，陆忆南特意把丘云烟身旁的位置让给了林子默。

看着林子默，姜莞终于知道为什么陆谨昱会答应和她订婚了。

她与陆谨昱的第一次见面，也穿着白色连衣裙。

这是在搞批发吗？一个二个全是一个类型。

只不过，林子默身上总给姜莞一种违和感，说不清是哪里，她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两家人相互介绍了一下，纷纷落座。

先是一阵寒暄，陆天明丘云烟和林家老太太相互诉说着多年患难与共的情谊。然后三人开始怀缅林老爷子，回忆着林老爷子在世时，两家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最后步入正题，说到了两家小辈。

姜莞坐直身体，伸着耳朵仔细听，来了来了，终于到重点了。

丘云烟拉过林子默的手，笑眯眯地说：“雅君，你们子默长得真是标志，气质也好，文雅娴静，越瞧越让人喜欢。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像个假小子一样，成天跟在谨昱他们屁股后头要一起玩，现在长大了，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要不说啊，我根本就认不出来。”

雅君应是林家老太太的闺名，她笑道：“我看你们谨昱长得才叫一表人才，小时候他性子就沉稳，长大了更是成熟稳重。年纪轻轻就能揽下这么大的家业，打理得风生水起，我常在财经频道上看见你们谨昱呢，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丘云烟瞥了陆瑾昱一眼，“他啊，可别提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你们子默呢？”

“她也刚回国，还没看着合适的呢。”

“那你瞧瞧，我们谨昱怎么样？合不合你的眼？配不配得上你们子默？”

林家老太太看了眼陆谨昱，说道：“要是你们谨昱，那我可放一千个一万个心了。她爷爷走之前，唯一记挂的就是她的婚事，要知道和你们成了亲家，一定在天有灵，保佑他们顺顺利利的。”

丘云烟笑得合不拢嘴，说：“有你放心这句话，那就够了。真要能娶你们家子默，是谨昱有福气。”

因是两位老太太在说话，旁人也就陪笑着，偶尔接上一两句。

姜莞听得直撇嘴，这俩老太太飙戏呢？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趁机看了陆谨昱一眼。他坐在林子默对面，脸上是礼貌的微笑，适时给几位长辈续茶，仿佛话题的中心人物跟他毫无关系。

目光转向林子默，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只见她略带羞涩地低下头，白皙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

许是察觉到姜莞的目光，她朝她看了过来。

姜莞急忙收回视线，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二十分钟后，丘云烟对着林家老太太说：“雅君，我们到餐桌上边吃边聊。”

于是众人又移步专门用作招待的大餐厅，圆桌能坐下二十个人，现下已经撤掉了多余的椅子，桌上摆放了八道凉菜。

落座后，秀姨安排人倒酒，开始上菜。

桌上聊的话题不外乎就是陆谨昱和林子默两人，从长相、性格到学历将两人匹配了个遍，又聊到两人小时候的糗事。

姜莞低着头吃菜，到了必要的时候就起身敬酒。

晚餐进行到一半，她觉得屋里有些闷，为不打扰其他人的兴致，于是悄悄离了席，出门时跟秀姨说自己有些晕，出去透透气。

姜莞沿着青石路向前走，不知不觉来到园中小荷塘，水波清韵，月色下波光粼粼，边上有一座小石桥，过去是座四角凉亭。

直到她走近才发现，凉亭内倚靠着一个女人，正望着池中倒映的圆月，安静地抽着烟。

听见动静，她朝姜莞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是林子默。

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林子默没有掐灭手上的香烟，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姜莞终于得知，那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了。

看她抽烟的动作十分娴熟，想来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听话懂事的“乖乖女”。

姜莞有意回避，却听见她幽幽说：“姜秘书，坐下聊聊？”

“林小姐想聊什么？”姜莞走进凉亭，坐在林子默身旁的位置说道。

凉亭内有熏香，不用担心虫蚁。

“叫我子默就可以。”缓缓吐出一口薄雾，白烟四起，她朝姜莞看过来，眼中似有一汪清泉。

姜莞扬起唇角，说道：“那子默小姐叫我姜莞就好。”

她手中那支烟已燃烧殆尽。

林子默又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来一支递到姜莞面前，问：“抽吗？”

“谢谢，我不抽烟。”

她将那支烟放入自己口中，用火机点燃，“是不是觉得我跟刚才完全不是一个人？”

还不等姜莞回答，她又说：“我偶尔也有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喜欢抽烟，喜欢赛车，喜欢冲浪，喜欢从五千米高空中自由下坠时多巴胺分泌带来的快..感。我穿过云层，在空中展开双臂，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那时的我会忘掉一切烦恼。我不是林子默，不是林家二小姐，不用背负那么多我能力之外的期待。

我从来不信命。我不想回国，不想嫁人，不想每天陷在情情爱爱，也不想要陆家少奶奶的头衔，可不管我做了多少反抗，去了多远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

我生来就不是一个乖乖女。可今天，我穿着一条自己最讨厌的裙子，踩着会让我崴脚的高跟鞋，像个任人观摩的小丑坐在那。

甚至我坐在那的时候还在想，我为什么会坐在那。

我明明是一个完整的人，有我自己的思想，可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什么，而今天，我好像看到了我的使命。”

林子默神情疏淡，始终语调平缓，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手指夹着香烟深吸了一口，从唇瓣中缓缓吐出烟雾，烟草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扩散，白烟徐徐，模糊了她的轮廓。

姜莞怔怔地望着她，心脏砰砰直跳，说：“子默小姐，我不明白你今晚和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

静默片刻后，她轻笑一声，语气平淡，“房间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下一刻，她起身，同时掐灭手上的香烟，看向姜莞，“今晚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展柜里的娃娃，我不懂为什么，也许我就是那样。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你吗？”

姜莞也随之站了起来，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

她错开了眼神，缓步走出凉亭。

“因为，我觉得你比我自由，任何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