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1)

天还没亮,锦绣便给孟昭宁开始上妆。

屋里屋外也就她们两人,比不得东院热闹。

“我的那颗夜明珠可一并带上了?”孟昭宁忽然想起来。

“带啦!既是贵人相赠的礼物,奴婢怎么会忘记呢?”锦绣犹豫道,“小姐真的要收拾所有行囊吗,说不定以后还要回来住的呢。”

孟昭宁摇摇头,“不会回的。”

回来也是无用。

上一世姚氏面对她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这一世已经撕破脸面,更是不会对她有任何好言语。但孟昭宁也想得开,薄情如此地,断个干净也是桩好事。

锦绣抿了抿嘴,心底也抱怨姚氏这么多年对小姐的不公。但想到能离开这里,她忽然又笑道,“渝夫人前两天托人来送信,说小世子今日会回来,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小姐!他常年在漠北征战,骑着高头大马,想必很威风吧!”

孟昭宁想了想,实在是是想不出渝也这号人物。

上辈子她和渝家没有接触,后来她嫁给谢家,被困后宅,更是接触不到外面的新鲜事,直到在庄子里,彻底和盛京离得越来越远。

渝家、渝夫人、渝也……他们的结局,孟昭宁一概都回想不起来。

不过想到最后渝夫人衣着简朴、逃离京城那场面,孟昭宁微微垂眸,渝家想必也遇到什么事儿了。

但那都是后话,眼下先成亲,离开此地,才是正事。

几个时辰一下就过去。

天色大亮,敲锣打鼓的声音慢慢从远处传来。

锦绣连忙将盖头往她头上一搭,“好啦好啦,小姐好好准备,待会儿小世子就要来迎娶你啦!”

“嗯好。”孟昭宁缓缓合上眼,身子轻轻倚靠着床栏,小做歇息。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的声音渐近了——

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笑意盈盈地走向她,他浓眉如墨,眼睛犹如星空闪烁,皮肤比盛京城里的男子稍黑上些许,笑起来让人感觉天空都晴得湛蓝,干净又凌冽。他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非常不讲究繁文缛节地动手一掀,神情微微一滞,眼睛亮晶晶的,而后开心道,“啧啧,好可爱的小夫人,是谁家的?哦,原来是我家的呀!”

“……”

“小姐,小姐?孟大小姐醒醒,吉时到啦!”媒婆牵着孟昭宁的手腕,“小姐,今日夫人特地让我先和您告个罪,小世子还没有回来,她已经连着写了三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还请您海涵,夫人说她会亲自和您解释,希望您莫要生气。”

孟昭宁缓缓回神,丝毫不困。

这要是往常,睡这么会儿时间醒来她必定头疼欲裂。但今日居然一反常态,精神很好,甚至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

梦境里的少年是谁,她绝对没有在见过,但怎么隐约感觉有些熟悉呢?她好像已经梦到过他很多回了。回忆起上次同样的梦后状态,孟昭宁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天马行空的猜想——难道每次梦到他,自己的精神都能好上几分?

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一个陌生少年。渝夫人前几日给她送来过渝也的画像,但那画像她看了一眼后放在一边了,印象不深。梦醒后梦中的人的脸部轮廓也逐渐模糊,但她又总感觉莫名熟悉。

难道她这段时间梦到的都是渝也?

很有可能。

“多谢嬷嬷,昭宁理解。”渝夫人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写信,最开始还有回信,但是最近可能是赶路在即,渝也没能回信。

但是这都无妨。

孟昭宁也不是很讲究非要夫婿骑着马来接,不然就不动身的人。漠北时常征战,渝也又有护城的任务在身,他没能回来,肯定是有事。

孟昭宁能这样想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大善人,只是渝氏对她的善意让她想要去这样猜测。

“先出门吧。”媒婆轻轻搀扶着她。等孟昭宁到轿子里的时候,孟湖月他们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出门了。

轿子中的孟湖月偷偷掀开帘子,看无人来迎娶孟昭宁,她闷着声哈哈笑着,但又怕这声音别人她没听见,便笑得又大声又隐蔽。

嫁给渝家又如何,渝也还不是不想娶她!

大好的日子,谢迎寒来了,渝也却没有来,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早已听说渝小世子为人极具锋芒,莫说渝夫人了,就是他姐姐贵妃娘娘也管不住他。常常听闻他在漠北行事独断,连渝将军有时候都镇不住他。这么一个混世魔王,怎么可能踏踏实实接受父母的安排,娶一个他自己都没见过的女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京城里的那些赌坊都压了“孟家这两场婚事到底谁先黄”这种筹码,如今看来她那五百两的赌注赢定了!渝也不会接受孟昭宁的!

一路上锣鼓敲敲打打。

孟湖月这边欢天喜地。

谢迎寒同样也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孟昭宁那边就稍微清冷了些,但是她身后的三十多箱的聘礼和嫁妆很是醒目。

“诶诶诶,怎么回事啊!不是两个女儿出嫁吗,为何只见到一个新郎官?”

渝小世子好像没回啊!”

“管他回没回呢,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看两个新娘子身后的嫁妆啊!”

姚氏或许还是心中不忿,给两个女儿的嫁妆悬殊很大。路人啧啧称奇,各种声音和猜想围绕着花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两家彻底分道扬镳。

渝府。

孟昭宁坐在新房中。

因为渝也没回,外面喜欢喝酒的客人也没有多呆,差不多吃了饭和渝夫人道个细,各自散去。

这样也好,省事儿。

“小姐,渝家的牌面真大!”锦绣欣喜道,“我刚看见了贵妃娘娘和陛下送来的贺礼,足足有十个大箱子!光是礼单就能从桌上摆到地上,我瞥了一眼,看到了很多不认识的异域来的香啊、什么波斯的玉的啊,不知道渝夫人会挑哪些给小姐?但无论挑哪些,都是顶好的物件!”

孟昭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是对于这些,她倒是不感兴趣。

皇家送给渝家的贺礼,是看渝也和渝贵妃的面子上,与她并无关系。她该好好考虑的,是如何使用自己的嫁妆,莫要再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夜已经深了,锦绣已经出去。

孟昭宁还是搭着盖头,安安静静地在房中候着。

“昭宁?”渝夫人轻轻推开房门,看她还是乖巧地坐在那里,心底顿时愧疚,“为何还没睡下?我已经命护卫去寻他了,渝也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收到我的信,快马加鞭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京了。”

“你莫要着急,再耐心等等。”渝夫人握着她的手,“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摆桌酒!”

“没事。”她掀开盖头,盖头之下是一张面如桃花的脸,平日不施粉黛时,她清丽脱俗仿佛天上的仙女,没想到现在上了妆容,却是依旧好看得不行。花容月貌,举世无双。

但渝夫人想着她低着头、不安地坐在房中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嫁入皇宫的女儿。

她垂下头,摸了摸眼泪,又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们渝家都是好相处的人,昭宁不要害怕。你也知道我是漠北来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习惯京城里的那么多规矩,所以我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什么晨昏定省都省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拍了拍昭宁的手,轻声道,“早点休息,过两日他回来,还有的忙呢。”

“好的,母亲。”

这一声乖乖巧巧的母亲真是喊道渝氏心坎儿里去了,她乐呵呵地拿出那一长卷礼单,塞到孟昭宁手上,“这是陛下和馨儿送来的贺礼,你都自己收着,都是给你的。”

真是一长串礼单——

卷成一卷都足足有拳头那么厚!

孟昭宁有半晌呆愣,然后赶紧推辞,“这些理该是给夫人您和小世子的,我——”她不想平白得人家这么多好处,也是真没见过这阵仗,都有些蒙了。

“什么你的我的他的,都是你的!”渝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他的俸禄和礼金都给你,这不是很正常吗?在我们漠北,都是这样的啊。”

可是在京城没有这样的啊。

孟昭宁终于是不淡定了。她还要再推脱,可渝夫人作势不高兴,便只能乖乖收下。

新婚三日后,孟昭宁三朝回门并没有回去,只说自己身体抱恙。

渝夫人感觉有些不对,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送了些礼到孟家,一切都顺着孟昭宁的心意办事。她相信自己的儿媳是个懂事的女子,既然她不回去,必定有她的道理。

倒是孟昭宁这边,一连三日都梦到渝也。嫁过来后,她特地到库房把他的画像翻找出来,仔细擦拭干净后放在枕边,醒来后第一眼赶紧核对!果然,梦中的人就是他。不知道为何梦到渝也她就会精神舒畅,神清气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莫名其妙梦到他。

但是这都无妨。

重要的是梦后精神甚好,丝毫不困。

这晚,她先是梦到渝也带着她去漠北骑马,然后梦到他遭遇刺杀,临死前将她送到了安全地带。她顿时惊醒,额头满是细汗。待想到这只是梦而已,她才又缓缓睡去。

渝夫人倒是夜夜好眠,心情大好。

最近天天有人陪她,她每日都眉开眼笑,主动和她说起往事,“这几日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就这么两个人。将军早年在漠北征战的时候,就遇到了我。那时候我家也是个武将世家,家里的姑娘小子身手都很好。我父亲是个地方小官,一来二去和渝将军熟了,我就嫁给了他。”

“再后来我有了身孕,边关战事紧急,他怕我受伤,就将我安置在京中。”渝夫人笑着回忆道,“这京城里好是好,锦衣玉食,也不用提心吊胆,但是我真的住不惯,总想着回去。好不容易儿女都大了,渝也却是先回去了。”

“他们父子俩都不放心我,死活不让我再回漠北。”渝夫人说到这里,还有些气愤,“但我不管!总是被困在京中,和笼中的鸟儿有什么两样?等到有机会,昭宁愿不愿意和一起回去看看?”

孟昭宁微微讶异,按道理说京城里的婆母们都希望自家儿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守着后院过一生。

能像渝夫人这么开明的,少之又少。

“好,我还没去过大漠。”

“哈哈哈哈那回头我们俩一起去!盛京里的女子不是绣花就是赏花,一天天的实在是太无趣了。还好我们家昭宁劲儿劲儿的,看来我眼光不错!”

劲儿劲儿的——是个什么形容?

她没听过这种方言,但看渝夫人这开心模样,想来是个好词吧。

孟昭宁也跟着笑笑,她的笑意温柔,任由渝夫人揉着她的脑袋。

看她可爱又舒心,渝夫人想到了无音讯的信,忍不住道,“怎么渝也还不回,急死我了。近日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情况如何,明日和我一起去安宁寺上上香吧,昭宁有空吗?”

安宁寺?

脑海里忽然想到孟父说过的话,安宁寺应该藏着她的身世来历,她点点头,“好,我陪母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