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沉珂喝多了。

或者他此时必须是醉的。

他攥着顾筱之的手不复往日温柔，狭长好看的凤眼眼圈红着，眼尾染上一抹诱人绯红。

沉默对视，谁都没说话。

几息后，顾筱之挣开他的手。刚一动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厌烦地蹙眉。

她嫌弃他？

这更加刺痛他。

沉珂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一见她这样紧咬下额。

“他就那样好？”

江叙就那么好？好到他都碰不得她了？！

咬牙切齿，每个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沉总”，

顾筱之目光平静，顿了顿又缓缓开口，“以什么身份问的这句话？”

谁都不不敢提的过去好像悄悄掀开一角。

看她，就从不问不符合身份的问题。

连他当初走时，她都没问为什么。

他怎么就不能让她一样呢？

这么不懂事。

沉珂怔忪，攥着她的手却没松。

“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茫然直白。

“身份不同，当然得到的答案不同。”

“怎么不同？”

“如果您是沉总，那我只能说，江律师的确很好。”

业务能力好，人更好。

律所新星，前途一片光明。

听到从她口中说出江律师三个字，沉珂目眦欲裂。

他紧绷下颚，牙齿摩擦发出轻响，他好像没意识到。

眼底也燃起熊熊妒火。

沉默。

房门口气氛凝滞。

可她没有退让分毫，依旧抱臂挡在门前，不像之前轻易让他进门找猫。

现在突然变得冷漠，铁面无私，丝毫没有让他进的意思。

沉沉目光划过她。

“如果我是以之前的身份问呢？”沉珂也不妥协。

听到这句话，顾筱之终于笑了，“我们之前什么身份？不就是普通同学吗？”

用他的话说。

因为是普通同学，所以他做出的那些事情，才让她误解，而他表示抱歉。

在这一刻她终于把当初他说的那句话还给他。

沉珂瞬间读懂她的弦外之音，薄唇颤抖着，而后又紧紧抿住。

他避开她看似温柔实则诛心的视线，“我没地方去。”

他低声说。

“你的房间呢？”

沉珂不敢看她，“被人占了。”

又是一阵静默。

顾筱之没问被谁占了，没问为什么被占了。

而是右跨一步，侧身。沉珂一直主意她的动作，眼睛瞬间亮起来，怕她后悔似的，根本不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

一个闪身进来，进门前伸手拽住她，直接将她也拽了进来。

然后反手将门关上，立刻将门上锁，仿佛外面有什么凶猛野兽在追她。

关上门的房间更安静。

他一手撑住门板，将她困在自己身体与门之间的狭小空间内。

沉珂低眸看着她。

他是真的喝多了。

在看到江叙一开始要帮她挡酒，用公筷替她夹菜时，他只能靠不断举杯的动作掩盖脸上愤怒的神情。

“对不起。”

他突然低哑出声。

顾筱之这才抬眼看他，眼睫毛忽闪忽闪，像震颤的蝶翅。

仿佛在问，对不起什么？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沉珂失落低哑地喃喃，“不要看别人。”

顾筱之凝视着他黯淡的双眼。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这样认真看他。

离得这样近才发现他眼角处也有一块新疤，很小，不仔细的话发现不了。

就在她最爱的那颗泪痣上方一点点，差点划破它。

他身上多了好多疤。

她草草发现两处，在她现在没法查看的地方呢？

顾筱之抬手温柔拂过，沉珂身体一震。

猛然抬起失去焦点的双眼看她，虚垂在身侧的右臂立刻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恨不得要将她按进身体骨血里那般用力。

“顾筱之。”

他低喃她的名字，满是怅惘，“顾筱之。”

他在她面前喊她时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就喜欢这样喊她。而且每个吐字一定要很清晰。

她觉得奇怪，却也没问过原因。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顾筱之拍拍他的后背，“睡觉去吧。”

沉珂不动。

仗着自己喝多了就是不动。

顾筱之只好将他扶到套房的次卧。

到床边后，用了点力才将人从身上剥下去。

来回耽误了好一会儿。

当沉珂砸到床上时强撑的意识终于消散，他震惊地看着她。

此时他已经很醉了，没一会儿意识重新模糊起来，隐约记起自己在酒店，双手立刻攥住腰带。

“不许碰我……”

他醉意醺然，“不然她该生气了。”

顾筱之目光落在他身上已经全是褶皱的白衬衫上，静立半晌转身轻轻阖上房门。

背靠着门板站好一会儿才回到主卧，关上门。

又是一夜荒唐的梦。

可能是昨天跟他距离有些近反映到梦里，她似乎都感觉到被东西硌住。

顾筱之起身，走进主卧的卫生间浴室。

站在花洒下，想了想将温度往右边调低了一些。

等她收拾妥当打开主卧房门，就看到次卧床铺已经收拾平整，干净到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顾筱之收回目光，平静下楼去餐厅吃早餐。

路过隔壁紧闭的房门时脚步未停。

昨天听度假村的总经理说这的大厨是他们重金从米其林餐厅挖来的，中餐西餐各有特色，尤其是小点心做的更是一绝。

顾筱之很期待。

到达餐厅，顾筱之拿着自助餐盘夹了些青菜，又盛了炒面。

说起来奇怪，她总觉得酒店的炒饭和炒面做的都很好吃。

路过饮料吧台时又接了一杯橙汁。

环视一圈餐台，觉得暂时这些就可以，转身准备寻找位置时，抬头一望，顾筱之难得愣住。

沉珂和江叙居然坐在一起。

两人正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一同向她招手。

沉珂已经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

顾筱之脚步微顿一瞬，向那边走过去。

沉珂在她走近后默默移到内侧的位置，将自己的餐盘也挪开，将他刚刚坐着的位置空给她。

江叙更直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学妹，坐这。”

沉珂立刻拆台：“那边空调直吹，会着凉，坐这边吧。”

江叙没想到这一茬，回头看了一眼立式空调，立刻招呼服务员，“麻烦调一下温度，有点凉。”

顾筱之：“……”

两个男人互不示弱。

气氛紧绷。

顾筱之想了想，在江叙旁边的位置坐下。

沉珂默默垂眼，攥紧银叉。

其他人不知道顾筱之和沉珂过去的关系，可江叙不同。

江叙算是当初他们的旁观者，不然那时沉珂也不会拜托江叙照顾她。

沉珂没想到江叙居然是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

现在顾筱之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在江叙那边。

早饭吃得压抑。

周围开始有人坐下，三个人谁都没说话。

吃完早饭后，工作正式开始。

度假村的总经理谨遵沉珂安排，将度假村最好的会议室挪出来给他们使用。

按理说在商议后甲方就会离开，但沉珂带着的人都没走。

就坐在他们对面，但也没干扰他们，而是处理自己的工作。

裴正卿虽然略有疑惑，但这本身也无所谓，想想就抛到脑后。

一上午很快过去，顾筱之全情投入，对对面扫过来的视线浑然不觉。

到中午用餐时间，裴正卿有事，司机来接他先行离开。

沉珂对副总使了个眼色，副总了然，在江叙起身时突然出声。

“江律师留步，关于这份文件我有个疑问跟您请教一下。”

江叙背影僵住，说了声好，朝副总那边迎过去。

在绕过长桌时正好面对门口，就看到沉珂正满面春风对他笑。

“……”，江叙攥紧拳头。

沉珂转身挡住顾筱之的目光，低头看她，“既然他们都忙，我们先去吃饭吧？”

顾筱之礼貌颔首，“好的沉总。”

沉珂唇角笑意凝结。

两人无言往餐厅走。

见沉珂过来，等在餐厅的助理立刻迎上来，“都安排好了沉总。”

沉珂点头。

餐厅经理恭敬引他们进入包厢。

顾筱之坐在沉珂对面，态度妥帖礼貌，落落大方，一如她见其他客户时一样。

好像昨夜是梦。

沉珂抿唇，“想吃什么？”

顾筱之微笑：“我都可以的沉总。”

沉珂定定看她，垂眼，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

其实之前已经安排好了。

所以菜很快就上齐，沉珂还要了一杯柳橙汁。

结果上来的是冰的，沉珂蹙眉，“换常温的。”

服务生进来之前被嘱咐过，这位客人是老板都不能得罪的，一定要小心服务好。所以一看到通天贵气的男人隐有不悦，服务生有点慌，额头立刻出了一层薄汗。

完了，要被罚钱了，服务生在心里哀嚎。

“这个就可以。”

顾筱之温声开口，服务生投去感激的目光。

“不行”，沉珂肃声打断，“去换。”

等服务生端杯离开时，沉珂才转过眼与顾筱之对视。

“肚子会疼。”

他低声说着，然后用公筷给她夹菜。

顾筱之有些恍惚。

她瞬间想到之前大学时她根本没有条件讲究这些，所以生理期时总会痛。有一次在家里疼的浑身都是冷汗，他会小心喂她生姜红糖水，有一次他着急，温热的手掌也安稳覆在她冰凉的小腹上。

在她疼的低吟时，他一声声温柔哄她。

那时她意识不清，好像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她的发顶。

她盯着正认真为她布菜的男人，在心中无奈叹气。回忆令人恍惚。

可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像昨天一样，她看着他挂断一个又一个电话，然后忍无可忍般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顾筱之垂下眼，再抬起眼帘时眼底一片淡然。

手机震动声简直锲而不舍，顾筱之放下筷子，“沉总不接电话吗？”

对面男人闻声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你昨天看到我了。”

女孩歪头看她，“在餐厅那，我看到你走了。”感谢在2023-08-19 17:49:04~2023-08-20 17: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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