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脱险(1 / 1)

“殿下,这些人都是死士,身上并无线索。”

应元瞳孔微闪,面色不变地从那三道疤上掠过,恭敬跪下请罪,“属下来迟,罪该万岁。”

“无碍。”

沈渊渟摆手,他话音刚落,就听有脚步声疾驰而来。

“微臣来迟,殿下是否平安无恙?”

是负责本次祭祖安危的左协领。

左协领的心脏狂跳,太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自然是脱不了干系,就连搜救也晚了太子护卫一步,这次怕是……

“左协领不必忧心,孤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其他人如何?”

沈渊渟立即扶起左协领,他衣襟凌乱,却不影响周身气质温雅,即便是如此情境也维持着皇家风范,并未苛责他人,反倒是谦逊温和。

左协领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太子一向是温润如玉,对待下属也是赏罚分明,势必不会责罚他们。

他随着殿下的力度站起来,余光瞥见殿下手臂上的猩红时,立即道:

“殿下您受伤了,微臣带了太医来,请殿下以身体为重,先包扎伤口。”

一行人就地安札下来,沈渊渟坐在一块石头上,虞时娇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太医为殿下包扎伤口。

这伤处流的血不少,但伤口和衣物黏在了一起,不能直接上药,得想要把黏在一起的布料撕下来才行。

“殿下这伤要先把衣物揭开,有些疼,您忍耐些。”

沈渊渟微微点头,撕开第一块布料时他面色平静,只额头上落了一滴汗珠。

虞时娇却看得眼眶都红了,她看着淋漓的血口,凑上去轻轻吹了吹,“殿下有没有好受些?”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又强忍着不叫落下来,原本挽好的发髻垂下几条柔顺的发丝,鼻尖都是红的,眼里满是心疼。

“嗯。”

沈渊渟目视她片刻,才缓缓回答。

艰难地把布料和伤口分开,接下来的上药就简单多了。

这伤口不算浅,但好在沈渊渟及时止血,所以倒也不严重,只需要敷上金疮药,再好好将养便可。

“臣要把药粉撒上了,太子妃可不能再吹了。”

太医的提醒叫虞时娇脸一红,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方才凝出的泪珠粘在长睫上跟着忽闪,像一只蹁跹的蝶。

沈渊渟目光幽深,别过眼吩咐应元去找双鞋。

虞时娇方才只顾着紧张殿下的伤势,却忘了自己脚下还有不少伤,她的伤口虽然被简单处理过,但现在难免恶化,只是现下都是外男,又没有地方遮掩,自然只能先穿好鞋子,回去再看伤口。

她悄悄换好鞋袜后,太医已经为殿下包扎好了伤口,又说了不少忌口。

“殿下这手臂没伤及筋骨,但到底口子太深,近日里要避免劳累,饮食上也要清淡些,伤口今夜可能会发痒,那是在愈合,殿下不必担心。”

虞时娇在一旁勉力站好,仔细记下太医的嘱咐。

这里是深林,并不安全,因而等到沈渊渟处理好了伤口便要走了。

他们损失的马匹不少,密林里又是杂草丛生,山路不好走,自然只能徒步下去。

虞时娇的伤口只结了一些浅痂,不过是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走了两刻钟,伤口便破开了。

可这密林里到处都是蛇虫鼠蚁,殿下受着伤本就走路艰难,她不想再添麻烦,只能步子迈得大些,减少脚底的疼痛。

她身上披的披风是太子的,这披风又实在太长,需要她扯着提起才不影响走路,这样下来,她步子就不敢迈得太大。

这无疑是加剧了痛苦,可当看见殿下手臂的伤口时,她便红着眼睛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地继续走。

这是除了娘亲外,第一次有人为了保护她受伤。

她在相府时习惯做一个不存在的人,奶娘让她少出去也是怕她惹上事端,仆从们也不喜欢她,她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初来相府时因为无人相伴,只能把自己的簪子送给丫鬟,只为了让她陪她说会儿话。

她实在是太孤单了。

丫鬟确实是愿意和她玩一会儿,即便只是她忙完后两人能静静折会儿纸鸢,她都无比开心。

只是不过几月,这丫鬟便把她送的东西还了回来,再也不愿和她一同折纸鸢了。

府上的人议论纷纷,都说她是个累赘,见了便讨嫌。

她也很少出现在人前,只和奶娘守在一处小小的院子里,出来也是见人三分笑,从不难为这些仆从丫鬟。

久而久之,或许是觉得没意思,便无人在背后嚼舌根了,只是到底都不愿意接近她。

脚下的伤口很痛,她甚至能感受到黏腻的触感,伤口结好的茧子裂开,里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便更加增加了这种黏腻感。

路难走,她不小心打滑了差点摔下去,还是殿下用手搂住了她。

她心惊地想要抱住殿下的手臂,发现这是右手时又迅速松开,确定好殿下的伤口没撕开才放下心继续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痛着痛着也就不痛了。

出了林子,左协领立刻找来了一辆马车,有了马车,虞时娇多少能轻松些,只是足尖传来的刺痛越发明显,殿下在闭目小憩。

从昨夜到现在,殿下从未休息过。

虞时娇咬紧牙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扰了沈渊渟。

到驿站时,虞时娇早已脸庞惨白,嘴唇也被咬出了血,鲜红一片。

沈渊渟利落地下马,随后便抬起手来接她下车,他表情是难得的柔和,见多了面无表情的殿下,虞时娇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温柔的殿下。

她握住殿下的手指,感受着从两人指尖传来的体温,心跳前所未有得快。

迎接沈渊渟的宗室子弟和诰命夫人们跪成一片问好,沈渊渟把她扶好站稳后才让他们请起。

比起昨夜的狼狈,现在的名门公子小姐也整理好了仪表,恢复了往日的清贵。

虞夫人和虞慕雪自然也在其中。

她在府中甚少见到嫡姐,嫡姐容貌清丽,行事得体,纤步微移,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大族的嫡女风范,即便是低垂着眉眼也是好看的。

虞慕雪一抬眼,两人便对上视线,她对这个庶妹印象一般,只微微勾唇颔首,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殿下身上。

沈渊渟穿着的还是昨夜那件靛蓝色长袍,衣袍上绣着雅致的竹纹,这纹路尚浅,月色稍暗,其他人或许看不清楚,但她无比熟悉。

她目光隐晦,只望了几眼便又敛下眼睫。

虞时娇痛得几乎站不住,又唯恐弄伤殿下的伤口,只能一步一步地细细挪动,她走得慢,虞慕雪这样隐晦的动作被她察觉,她望着殿下的背影,只抿了抿早已被咬出血痕的双唇。

殿下原本是要和嫡姐成婚的。

待到终于能坐下,她已经没有知觉了。

“虞小姐受苦了,先沐浴再休息吧,奴婢给您铺床。”

琴音望见她脸色不好,只以为这一天一夜里受了不少苦,她解下虞时娇的披风,想给她换鞋子时发现鞋里面有血迹,再一看,褪下的足衣上也满是暗红色的凝结血迹。

“虞小姐,您受伤了?”

虞时娇点点头,斜靠在床边,她嗓子里痒得厉害,走得太久,现下已没有力气说话了。

“奴婢帮您处理下伤口,您忍着疼。”

琴音为她端来一碗热茶,便蹲下处理起伤口来。

虞时娇的伤口只是在表层,可再浅的伤口反复碾磨也是会痛的,何况是带着伤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有些不忍,殿下受了伤,虞小姐平日里又懂事,她是不想让殿下知道才伤成这般的。

毕竟在场的皆是男子,即便是知道虞时娇受了伤,也没有人敢搀扶。

她是陛下御赐的太子妃。

和琴音想得不同,虞时娇只是不想麻烦别人,不想被当作累赘。

她没想过会有人来搀扶她,她只担心会不会因为行动不便被丢下,而且殿下的手臂受了伤,便是要背她,她也舍不得。

她头一次喜欢人,只知道把最好的给他,不想麻烦他。

宫里的日子比相府好过太多,她生出了曾经不敢有的想法,她不想再做一个被忽视、被厌弃的存在。

在倚绿苑,琴音会安排她的衣食住行,她能读书,也能学刺绣,还能找一个无事的下午静静欣赏苑里小花园的美景,还能见到殿下。

她得到的太少,便是只有一点,也愿意付出全部来换取,何况殿下待她很好。

她或许真的,喜欢上殿下了。

驿站的一处小院内,虞夫人正在叫人统计这次失踪的祭祀用品。

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夫君是丞相,陛下又倚重,自然是风头无二的。

虽然祭祖女子不宜前去,可陛下并不想放权给太子,这事自然是要交给宗室和礼部。

陛下登基时杀了不少手足,宗室人丁凋零,且与陛下并不亲近,虞夫人此次负责统管祭祀用品,这是陛下的态度,她也是陛下的耳目。

殿下现今平安归来,她松了一口气,捋完账目便打算在驿站准备的小院里喝茶。

虞慕雪进门后向母亲行礼,也为言语便执起茶具,泡好了一杯茶。

虞夫人尝了一口,茶香清冽,回味无穷,她眼里是止不住的满意,

“我儿有心了。”

虞慕雪转动了下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母亲……”

“母亲知道你有话要说,你每次有心事便忍不住转腕上的镯子,有心事,便说吧。”

虞夫人放下茶杯,正襟危坐。

“母亲,这次女儿能平安无事,是太子殿下救得我。”

“太子?”

虞夫人眉头微蹙,用手揉了揉眉心,确认道:

“是殿下亲自救的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