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素练风霜(4)(1 / 1)

妄求她怜 遍棣 1797 字 2023-09-03

10 素练风霜(4)

阿槐穿过漆黑的廊道,这几日乔装成送菜的进出郡守府,已趁机将府中路线摸了个遍,前面左拐便是郡守府的书房。

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往常此处的巡逻侍卫仅仅少于郡守杨立的卧房,但杨铮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将府内侍卫都调走得差不多了。

而杨立此人,有两大特点,一是宠爱纵容其老年得来的儿子杨铮,二是惜命至极。

所以在府内侍卫所剩无几的时候,杨立将这里留守的四人调到了正屋院子里。

阿槐本欲探其卧房,但这几日游走于坊市之间,翻遍了民间有关于尚玄的传闻,又从坊市几个年逾过百的老人口中得知,尚玄暂居郡守府时,为表谢意,曾为当时的郡守修缮书房,倾注了极大的时间与心血。

尚玄是个爱书之人,若梁世宗懂他……

阿槐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细细察看这间书房,才发现书房的四面墙壁皆绘有气势恢宏的彩画,藏书倒不多。

中间那面墙,画的是金陵的深秋,漫山碧野的红枫,而流水处,一叶扁舟,长发飘逸的白衣男子仰躺在船头,一手撑着船壁,一手拿着酒壶,似在借品酒赏景,又像是在借酒浇愁。

只是,白衣男子那处的颜色似乎比四周亮了许多。

阿槐便将手中的光凑近了画中人,才看到扁舟处有一道微小的裂痕,从袖中抽出薄如柳叶的刀片,顺着裂痕插进去,刀片几乎全部没入。

阿槐将刀片抽出来些,使力一翘,那块砖当真掉了出来。

原来,并不是砖块,而是一个银匣子。

阿槐把锁撬开,里面赫然就是传说中的上清珠,鸡蛋般大小,在夜晚时亮如萤灯。

小心翼翼地将上清珠装好后,阿槐发现匣子中还有两封信,想来是世宗所写,正想打开阅览,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忙将匣子放了回去,紧紧贴着藏书柜小心翼翼地移动,一把剑却破空而来,直直刺向阿槐的面门,他避之不及,迅速抽出袖中的匕首挡了回去。

而持剑之人顺势踢出一脚,直将阿槐踢跪到地上,剧痛霎时传遍了他全身,阿槐忍痛咬牙,手腕一翻,手中匕首便直冲那人大腿处插去。

那人反应极为灵敏,又一脚踢到了阿槐的心窝上,将他踹翻在地,绑在阿槐腰上的上清珠便滚了出来。

上清珠在漆黑如墨的书房中散发出光芒,那人弯腰准备去捡,阿槐情急,这人力量远大于他,根本打不过,只好将袖中的火折子吹亮,扔到了藏书里。

那人已拿起上清珠端详,耳边却突然传来凌厉的掌风,他侧头避开,在上清珠的光芒下,对上了阿槐的眼。

两人都愣住了。

阿槐没有想到,持剑之人竟是相里千俞。

“你是阿槐?”相里千俞眼神如刃,似要将面罩下的那张脸看穿。

阿槐没有回答,一拳接一拳地冲相里千俞砸了过去,相里千俞都只摇身躲过,伸手想去揭开阿槐的面罩,而阿槐忽然一个翻身转踢,在相里千俞闪开之际,将他手中的上清珠踢了出去,阿槐趁相里千俞还没反应过来,跨步将上清珠捡回怀中。

书房中的火势已经大了起来,阿槐抄起书房中的小圆凳猛地扔向了相里千俞,趁他躲避之时,闪身进入了火光中,从另一侧窗户逃跑了。

而身后的相里千俞没有再追,火势越来越大,他只好去寻郡守杨立赶快派人救火。

离开郡守府时,正巧碰到杨铮绑着“抛尸贼”回来,阿槐瞥了一眼,不由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杨铮真是不负他的期望。

只是,不知道相里千俞会不会认定偷珠子的人就是他。但无论认没认出来,他只要咬定不是自己,再用纪常羲搪塞过去,以相里千俞的高傲性子,自不会再作纠缠。

顺利溜走后,阿槐回到了住处,霍韬看到归来的他,满脸笑意,“如何?”

阿槐将紫纱裹着的上清珠递给他,“师父可以同那位殿下交差了。”

霍韬一惊,他只告诉阿槐有人出高价买上清珠,但并未透露任何其他信息。

“阿槐何来此言?”

“萧令泽来过钱塘,在醉霄楼里见了杨铮,询问上清珠的下落,”阿槐悠悠倒了杯茶,喝完才接着道,“想来他寻找上清珠的事情应该极为隐蔽,不是亲密之人应当不会知晓,毕竟作为献给皇帝五十大寿的贺礼,萧令泽定是想给皇帝一个惊喜的。”

“那么,”阿槐灰眸一转,看向霍韬,“此等隐秘的事情,那位雇主是如何知道的呢?”

霍韬默然,他到底低估了阿槐。

“此事涉及夺嫡,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霍韬沉吟道。

阿槐微抿嘴唇:“若他夺嫡成功,师父就会功成身退,然后再将你所谓的一切交给我,让我当他手中的棋子,对么?”

“他救过我一命,我只是还恩而已,”霍韬眼神瞟向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夜,他叹了口气,“霍门是我同大哥一同创建的,但我并不多管霍门之事,早年四处游历,惹了不少事,六年前仇家找上门来,那少年恰巧救了我一命,我后来才知那是当今的三皇子萧令津。”

“他救我时,跟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但你知道,他是在郊外猎场救的我,一个大寒冬夜,京洛的冬日可比南边冷得多,他穿得可能还没我好,将我藏匿在狭小的房子里,又用身上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牌吓走了我的仇家,当时觉得极为荒谬,想想现在的他,却又觉得合理。”

“然后我问他,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都尽力做,他说,他想回皇宫。”

“他与萧令泽年龄差不多,但同为皇子,待遇却全然不同,只因他生母身份低贱且早逝,我也生了怜悯之心,就答应帮他。”

“我没料到回宫一年后他竟然取得了萧令泽的信任,也没料到,他想要萧令泽死。”

阿槐沉默许久,原来这世上也有活得如此阴暗的皇子。

霍韬觑了眼阿槐神色,“我既然都帮了他这么多,索性就一条路走到黑了。阿槐当时说想变得更强才拜我为师,帮我做事虽然是我锻炼你的方式,但你若不愿意,自然也可以随时中断此事,退出霍门,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萧令津,准备何时对萧令泽动手?”阿槐冷静得可怕,兄弟阋墙自古就有,但还是让人匪夷所思。

“也许明年?明年萧令泽就要离开江都返回京洛,这两年的考察,已经足够让皇帝坚定立他为太子,而且,萧令泽通过宣平侯那位世子同纪氏交好,南府势力虽早已退出京洛,但皇帝早已有重用世家之意。”

阿槐唯有沉默,在这盘棋局中,他做不了执棋人。

但如果萧令泽之死能断绝纪常羲与皇族的联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都是最好的结果。

上清珠的事情告一段落,阿槐同霍韬回去时并没有再走水路,车队行驶到金陵城外的敬然亭时,马路被拥堵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只好暂时停在原处。

霍韬随意找了个人问前面发生了何事,才知金陵纪氏在此布棚施粥送布。

此处的粥棚已开设了将近三个月,每隔一旬,就是施粥送布的日子。

阿槐皱了皱眉头,正想往前走看是谁在此处施粥,却听到耳边有人议论,“这纪氏的小女郎心可真善良啊,我听说上次施粥布棚时,收留了一个无父无母的丫头,去年灯会还收留了一个胡人杂耍团的小子,就这心肠,要我说,做大燕的皇后又有何不可?”

“嘘,这话可不能瞎说,不过我听闻,这熬粥用的米是宣平侯世子从江都运过来的,说不定是那位皇子的意思呢。”

“是嘛?宣平侯那位世子不可一世得很,来金陵待了这么久,也就与纪府的人交好,听说推了不少郎君、女郎的邀约呢,照我说,纪氏这位小女郎嫁给相里世子可比嫁给皇室的人好。”

……

再难入耳,阿槐沉着脸上了马,也没同霍韬打声招呼,便骑着马绕远路回城了。

阿槐急着见纪常羲,将马系好便一路往棠园跑,七月海棠早已谢尽,但池子中的荷花却有着一番别样红。

远远听到一阵欢声笑语,阿槐驻足远望,是纪常羲同持漪几个侍女在树下玩投壶,而旁侧绯红衣袍露出一角在风中飘扬,不是相里千俞,又是谁呢?

“阿槐,你回来了?”纪常羲眼尖,瞧见了阿槐,欢声喊道。

阿槐来时的喜悦却已淡了几分,他走过去,拱手道:“女郎,世子。”

相里千俞微微颔首,问道:“你们此行回来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

阿槐眼皮微动,对上相里千俞的眼,表情故作坦荡:“走的陆路。”

纪常羲说:“那阿槐是不是骑马了?上次兄长还说待我长大一岁就教我骑马呢,结果他忙得早忘记了这件事,阿槐要是也会骑马,就可以教我了。”

阿槐正欲点头回答,却听到相里千俞笑了一下,“常羲还是再长大一岁吧,你现在这个身量,连小马驹都够不上。”

纪常羲这些年总是不长个,周妏禾担忧得请了许多医师,但都说没什么毛病,等再过几年就会长个的,纪常羲虽说不太在乎自己的身高,可是不长个,就还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兄长拘着她,去哪都不成,也只有相里千俞来棠园时,能带着她到处厮混。

时间一长,心里还是有气的,她这样想着,气鼓鼓地将手中的箭扔向了相里千俞。

相里千俞连眼睛都未眨,两指稳稳地夹住了那支突然其来的箭,“本世子说实话还要被纪女郎偷袭,要不是本世子反应快,这张脸可就毁了。”

纪常羲轻“哼”了声:“我还以为世子在军营中练得都是排兵布阵的本事呢,没想到也把戏班子的绝活学了去。”

圆润的杏眼又看向一旁的阿槐,满怀期待地问道:“阿槐,你看,我这三个月长高了好多了,你考完试能教我骑马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槐(星星眼):想教女郎骑马~

相里(挑眉)(傲慢):我武功最好,只能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