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两人脸对脸，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互相对视了好半天，宋惜禾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往后撤。因为空间狭小，后撤的时候差点磕到后脑勺，顾衔青又眼疾手快地拿手去挡。于是两人一起从车厢的一头撤到了另一头，好不容易坐定，面面相觑，全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车厢外，张阿桂发丝凌乱，衣服上还沾着尘土，狼狈的跪在驴车前，双手张开呈大字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语调中带着哭腔，“我家阿振被顾家接走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送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成这样了呢？都是你们顾家人搞的，你们不能不管啊！”

顾衔青推开车门，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这时跟在张阿桂身后的其他村人也追了出来，有人抱住她想把她拉到旁边，还有人出言劝慰道：“送阿振回来的人不是说了，他是在外面得罪了大人物，人家顾家能给他送回来，好歹保住了性命，已经够意思了。你就别折腾了。”

张阿桂原本已经被人抱住，这会儿却又突然从其他人怀里挣脱出来，扑到驴车上不依不饶地嚷道：“就算不是你们顾家干的，之前拿去孝敬的三百两银子，有我家卖地的二百两，还有我那闺女的彩礼钱，这银子你们总得赔吧，那可都是我们的卖命钱啊。现在没地没营生，你可叫我们怎么活啊。还有我那可怜的闺女……”

顾衔青并不知道前情，完全搞不懂这人在干什么，脸色黑沉地看出去。

其余人生怕她把贵人给得罪了，拼命拉住她，村长也跟在后面小跑过来，躬身到驴车前，慌忙解释道：“大少爷别生气，这个张阿桂的儿子周振有灵师天赋，十年前被顾家接走培养，但是今天被人给送回来了，说是得罪了人天赋被废，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张阿桂刚刚得知噩耗接受不了，情急之下才会如此，不是故意要冲撞您的。”

顾衔青依旧皱紧了眉头，“那三百两又是怎么回事？顾家培养灵师何时需要人孝敬了？”

“这……具体我们也不太清楚。”村长努力思索着怎么解释，“前段时间周家到处借钱，说是给儿子的，等他进阶了就还，想必说的就是这笔钱。没想到周振不但没进阶，还弄成了这样……”

宋惜禾在身后拉了拉顾衔青的衣袖，“这件事我知道，张阿桂此前也找我借过钱。这样，我们先去她家看一眼，总感觉那个周振被废的事情很蹊跷，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宋惜禾此前见过周振一次，他只不过是个连入门水平都没达到的低阶修士，对外胆小怕事，也就敢在家人面前呈呈威风，这样的人能得罪谁呢？

周家院子了站满了人，因为周振是被一大群人抬回来的，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大家全都过来看情况，有人是真的关心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当然也有人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

宋惜禾两人径直走进了周振的卧房，他此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顾衔青握住周振的手腕，输入了一点灵力到他体内探查。这个周振几乎没有修为，身体也没有修士的自我保护反应，顾衔青的灵力毫无障碍地进入了他的体内。

周振的筋脉狭窄崎岖，灵气游走略有滞涩，不过总体还算通畅，筋脉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直到灵气游走一圈抵达丹田处时，一缕灵气像进入了漏斗之中，完全无法储存，一小部分被身体吸收，绝大部分很快消散回了空气中。

这人储存灵气的丹田被人挖走了！

顾衔青又输送了一点灵气到周振的大脑，很快这人就在灵气的滋养之下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周振看向四周，神色激动地问：“我进阶了吗？”

张阿桂此时也被人带了回来，见儿子醒了，她一把扑到床边，“儿子，你怎么样？”

周振迷茫了一会儿，慢慢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紧张问道：“娘？我怎么在这儿，廖大师呢？刚刚好疼啊，我是不是进阶了？”

顾衔青站在床边，严肃地问：“廖大师是谁？”见他神色迟疑，继续说道：“你被人挖开丹田，修炼天赋已经被废了，是那个廖大师干的吗？”

“丹……丹田！”周振闭眼感受身体的变化，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啊”地叫了一声，“我，那个，挖了丹田我就能进阶了吗？”

顾衔青很无语，回头看了眼宋惜禾，才转过来重新耐心解释道：“挖了丹田就没法修炼了，没有了灵师天赋，以后就是普通人。不过你的身体被灵气滋养过，力气也比平常人大些，以后还是能好好生活的。现在，告诉我廖大师是谁？”

顾衔青的声音很有威慑力，让人不自觉地听从，周振愣愣地说：“廖大师是王管事介绍的医师大人，他说他有一种灵果，吃了辅助他的推拿手法，可以帮我顺利晋级灵师一阶。我给了王管事三百两，他带我去了廖大师哪里，吃了灵果之后的事情我就记得了，只感觉浑身剧痛，但是醒不过来……”

“王管事？外事堂的王管事？”顾衔青问道。

周振应了一声。

外事堂是顾家管理和培养家族之外的修者的地方。每年资质检测结束之后，顾家都会招募一批年幼的资质不错的武者和灵师，刚到顾家时会给这些人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也会教授修炼方法，提供修炼需要的最基本的资源。

只不过这些资源只能保障最最基本的需求，如果想要更多，就需要自己做任务获取。等到修炼有成，会有家族子弟在其中挑选出色的成为自己的护卫，或是被顾家商行等其他部门挑选，都会有相应的俸禄。如果迟迟没有被选走，等到考核的时候就会被淘汰。

总之被顾家招募的修者，出路还是很不错的，但终归是要靠自己。像周振这样十年都没能进阶的，即便是珍贵的灵师，也基本会被放弃。周振口中的王管事，就是负责考核的管事之一。

顾衔青又问：“你知道那个廖大师家在哪吗？他长什么样？”

周振小声说：“不知道，管事说要保密，我是被蒙着眼睛送去的。”

顾衔青有些无语，在顾家外事堂培养了十年的人，居然蠢成这样，顾家可能确实是有点责任。从周振这里应该也问不出别的事了，顾衔青最后交代了几句，“你身体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不能修炼了，这个应该没什么医治的办法。我已经离开了本家，管不到那边的事了，也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你好好休息吧。”

张阿桂在一旁连忙插嘴道：“是你们顾家的管事把人带出去的，根本不是我家阿振得罪人，你怎么能不管呢？！”见顾衔青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气势又弱了一点，“就治不好，钱也总是给你们顾家人的吧，你得把钱还给我。”

顾衔青放出了身上的威压，气势嗐人，一字一顿地说：“谁拿走的钱你问谁要去，别胡搅蛮缠。”

张阿桂跌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惜禾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说话，离开了周家之后，她神色有些闷闷的。

顾衔青安慰她道：“这事是有点蹊跷，他们可能想针对低阶灵师做什么，不过你放心，这手法这么粗糙，只要我们自己注意防范，不会有危险的。我传个消息给庆安他们几个，让他们暗中探查一下。”

宋惜禾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之前听到了周振跟张阿桂说要三百两给什么大师……当时我就猜到不靠谱，他肯定是要被骗了，但是没有管。那会儿我应该问清楚的……”

她只以为对方是想要骗钱，实在没想到还有挖人丹田这么恐怖的事。宋惜禾也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有些人为了利益会无所不用其极，但她毕竟是现代文明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对这种事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顾衔青拍了拍她的肩膀，“跟你没关系，这种事情很危险，你不说是对的，如果你去提醒，背后的人因此注意到你就麻烦了。”

宋惜禾点点头，道理是这样，但这个世界的危险和残酷，还需要她慢慢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把没写完的存稿箱给发了，被自己给蠢死了，更新有点混乱，对不起大家。

下一更在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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