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教妻(1 / 1)

“败血症?!”宁戚瞪大了双眼。

“嗯。”顾恒泽似乎已经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模样了,他从别扭里回过神,淡然地抿了一口清茶,目光却仍旧没从书本上移开。

“这个病是不是要喝人的血才能治呀。”宁戚嘟囔道,“太后娘娘好可怜哦。”

“......倒也没有那么恐怖。”

“那是不用喝人的血吗?”

“......谁的血都不用。”顾恒泽抬起头,“败血症的症状是发热、恶寒、乏力,伴随着昏迷,会有轻微脏器衰竭的可能,但是没有大碍。”

“这样吗?”宁戚若有所思,“意思是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嗯。”

“夫君怎么知道这些。”

“看书。”

宁戚见他又低头翻起手里的书,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摩挲,眼睫低垂,认真又专注。

“夫君很爱看书吗?”

“嗯。”

“夫君好厉害哦。”宁戚夸他,“不像我,什么都不懂。”

“......略知一二而已。”

“那也很厉害啦!”

“嗯。”

车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顾恒泽沉浸在书卷中,只留下宁戚一个人,无聊地呆坐着。

宁戚早上太紧张,以至于没发现,太子府的马车,规制竟然同宁府的还要差些。

她这里翻翻,那里找找,也没找到可以消遣的玩意,实在无奈,宁戚只得朝顾恒泽开口,“夫君,你在看什么呀?”

“《圣祖训》”

“这是什么?好看吗?”

顾恒泽抬头,对上她好奇的目光,顿了顿,把书摊到她面前,一行一行的簪花小楷印入眼帘,几乎是一瞬间,宁戚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想起被逼着练字的那段时间,她偏过头去,嫌弃道,“这么多字,肯定不好看。”

“……”

“夫君有没有小人书呀?”宁戚转移话题。

顾恒泽的眼里,出现了一抹明显的疑惑,他不解道,“什么是小人书?”

宁戚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比划,“就是这么大的,里面都不是字,是很多很多个画,讲的是一些可爱有趣的小故事。”

“风月画本子?”顾恒泽只能想到这个。

“不是。”宁戚摇头,“我不喜欢看只有字的书。”

顾恒泽摇摇头,“那孤也不清楚。”

他只看只有字的书。

“哦。”宁戚扁扁嘴,“那夫君的生活,真是少了很多乐子呢!”

“……”

宁戚垂下了小脑袋,一下一下幽怨地抠着马车的壁沿。

顾恒泽自知马车里没有什么姑娘家喜欢的玩意,来的路上她一路酣睡,眼下街边拥堵,路途漫长,想来她觉得无聊也是正常。

这姑娘虽然吵闹,但是也算有分寸,路程过了一半,也没想着打扰他。

倒是他的不该。

“要不,你同孤一起看?”顾恒泽试图邀请她。

宁戚扒着马车的壁沿,抬头看他,剑眉星目,风神俊秀。

好好的一个翩翩公子,怎么喜欢看那般古板的书,宁戚很苦恼。

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屈服于美色,“那……好吧。”

顾恒泽想象中的一起看书,是将书摊到小几上,两人分席而坐,共看一本。

而非现在这样。

宁戚不知何时,一点一点地挪到了他身侧,她的裙摆覆上了他的下裳,显得十分暧昧。

她的手臂时不时擦过他的。

他想退,可是已经在车厢的最角落里了。

顾恒泽捏了捏眉心,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叫她的决定。

宁戚看着他被挤到角落里,也不让她保持距离,觉得有些好玩,不经意间瞥到他有些发红的耳尖,她觉得更好玩了。

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太子殿下,没想到这么纯情,根本不像百姓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吓人。

“夫君。”宁戚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低语,“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她的距离掌握得很好,不难看出有调戏之意,但是在顾恒泽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退开了身子。

顾恒泽不清楚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热气喷在他耳边,他浑身僵硬。

偏偏眼前这丫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虎牙若隐若现,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顾恒泽调整内息,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哪里?”

“这里!”宁戚一边给他指,一边念,“齿登……登……”

这个字宁戚不认识。

“耆。”顾恒泽提醒她。

“齿登耆寿,子孙众多。[1]”宁戚顺着念下去,而后抬起头,“前面这句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已经到了高寿之年。”

“我懂啦。”宁戚得意道,“到了高寿之年,有了许多子孙,对不对?”

“嗯。”顾恒泽点点头。

“你……不是识字的么?”他明明记得母后在问她的时候,她明明回的是识字。

“我识呀!”宁戚反驳道,“只是这个字太复杂了,我没见过。”

“……”复杂?

顾恒泽蹙了蹙眉,紧接着,他又听得宁戚抱怨,“明明说到了高寿之年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说得这么复杂,故弄玄虚。”

“……”顾恒泽罕见地沉默了。

宁戚察觉到自己失言之后,讪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

她赶忙指向下一句,“那这个呢!”

顾恒泽掀眉,她葱白的手指指的是,“少时即知声色之当戒,佞幸之宜远,幸得粗致谧安。[2]”

“它的意思是,幼时我便知道,应该远离淫靡声色和奸佞之徒,所幸也大致做到了,得了一方的静谧和安逸。”

“夫君真的好厉害哦,这个都知道。”宁戚的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崇拜,“不过,这个我,是指夫君吗?”

“不是。”顾恒泽摇摇头,“是指前人。”

“不过,我希望我也能做到。”他轻声说,声音似乎有些飘渺。

“夫君,我相信你呀!”宁戚拉住他的衣袖,笑意盈盈。

顾恒泽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她笑意明媚,就好似雨后的彩虹,总是最亮最点睛的一笔。

“好。”他点头。

一问一答,时间过得很快。

宁戚似是了解了些顾恒泽心中的抱负,她没再使小动作,而是端正了态度,认认真真地同他看了起来。

遇到不懂的就问他,顾恒泽也会耐心地解答。

待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宁戚喜欢听他说话,很多枯燥无味的大道理,被他说的娓娓动听,就像春夜里吹的洞箫,清冷,干净,却又温润。

顾恒泽这是头一回说这么多话,也是头一回为人师。

不得不承认,教她的感觉,确实让他有些沉迷。

不会不懂装懂,会用她的小脑瓜子举一反三,会举些生动活泼的顾恒泽从来没想到的例子来问他是不是。

待到他点头,她恍然大悟的时候,她眼里的崇拜,炙热得快要冒出来。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些有何值得吹嘘,但是他也避免不了本能。

二人下马车的时候,王管家明显的就感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心情明显要比之前好。

“殿下,太子妃,备了膳,用点吗?”王管家恭敬地问道。

顾恒泽看向宁戚,王管家忙也转头看向宁戚。

折腾了一上午,宁戚早已腹中空空,她忙点头,“好呀好呀!”

王管家看了眼顾恒泽,顾恒泽也点了点头。

几人一起往正厅走去。

顾恒泽走在前面,宁戚在后面叽叽喳喳地拉着王管家说话。

“王叔,以后夫……殿下的马车上,可以放一些小零嘴和小人书吗?”

“这……”王管家有些犹豫,他抬头看向顾恒泽的背影,“可能还要问问太子殿下的意见。”

“殿下肯定会答应我的!”宁戚十分肯定,“不信王叔你问!”

“殿下,这……”王管家十分犹疑。

顾恒泽脚步没停,声音淡淡,“听她的。”

王叔暗喜,这太子妃可是真的入了殿下的眼了,他笑眯眯道,“是。”

他转头问宁戚,“太子妃想要什么零嘴呢。”

“我想要城东第二家铺子的话梅,还想要城南最里边巷子的最当头的山楂干……”

顾恒泽虽未回头,但是也能想象到宁戚掰着小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给王管家的模样了。

他摇了摇头,小麻烦精。

用完膳后,顾恒泽去了书房。

这几天积压了不少公文,他得一个一个批阅,筛选一轮再送给父皇定夺。

捏了捏眉心,顾恒泽迅速调整自己,投入到繁杂的公务中。

大水、疟疾、农田……

这些词看得他忧心忡忡,世人本已不易,苍生缘何如此艰难,他叹了口气。

看来得抓紧时间分拨赈灾款了,还得抽时间去各州县视察,以防官员贪污,饿殍千里。

顾恒泽现在无比感谢宁戚,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这一笔钱,能救回很多性命。

顾恒泽正头疼,突然听得屋外传来声音。

“太子妃,殿下有令,处理公务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太子妃也不可以吗?”宁戚声音并不大,仿佛有几分心虚,也不难听出几分着急。

“不可以。”侍卫十分铁面无私,硬邦邦地阻止。

“那好吧。”宁戚声音听起来十分失落,“那我等等他。”

“太子妃,殿下这几日积压了许多公务,您可能等到天黑也等不到。”

“可是。”宁戚有些可怜,“要不你帮我通报一声,我就借一下朱批,我有急用,但是王管家说府里只有书房有。”

原来是这样。

顾恒泽看了看摆在一旁的朱批和砚台,默了片刻,将批好的公文整理好,放在一边,而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裳,打开门,朝着外边道,“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登堂入室ing

ps:耆(qi)

[1][2]均引用于大清王朝圣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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