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归途(1 / 1)

到达户部门口,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常姚。常姚是户部尚书,如今已年过半百,半边鬓发都发白,脸上却还不见皱纹,似乎还是壮年模样,不免让人有些感叹岁月的神奇。

顾恒泽走过去,常姚同他行了个礼,“殿下。”

“常叔。”顾恒泽回了个礼,态度尊敬。

常姚是顾书礼的旧部,十五年前跟着他们一起进京,他是看着顾恒泽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同旁人。

“殿下要的卷宗,已经准备好了。”常姚引着顾恒泽往里走。

顾恒泽点点头,跟着常姚的脚步进去,一眼便看见了放在小几上的卷宗,木质的竹简卷成一团,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常叔,这是所有的卷宗吗?”顾恒泽问他。

“回殿下,是的,关于咸阳的所有卷宗,包括人丁数目、户籍、土地归属、官员任职,都在这里头。”

“嗯,辛苦常叔了。”顾恒泽朝他道谢。

常姚笑着摆了摆手,“殿下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说罢,他又顿了顿,问起顾恒泽,“殿下想要了解咸阳的情况,可是还在为洪灾忧心?”

“嗯。”顾恒泽已经坐下,他将卷宗摊开,双手扶起,认真读了起来,在看到官员任职时,他皱了一下眉。

如今咸阳的府丞,竟然是云天与?顾恒泽墨眸微深,他和云天与都师从郭祥,他记得他确实是外派去了咸阳,不过当时只是个小小县丞,如今已经做到了府丞的位置了?

顾恒泽抿了抿唇,他接着往下翻,除了云天与,并未再有其他熟悉的名字出现。

他看向常姚,“常叔,可有护送那批赈灾钱粮的人事簿?”

“有的,有的。”常姚转身,想去帮他拿,在顾恒泽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常姚回来得很快,手里拿着一本卷宗,看起来比较新,想来是最近才登记造册的。

“古尽都。”顾恒泽一眼扫到了这个名字,他是这次运送钱粮的这人也算他的同窗。

心头有些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他看向常姚,“这次的人员安排,可都是户部安排?”

“是。”常姚点头,他手心出了些微汗,面色看上去与一般无二。

好在顾恒泽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他继续翻看着其他书册,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中。

太阳西斜,顾恒泽从卷宗里抬起头来,他捏了捏眉心,试图活动酸涩的脖颈,却发现常姚依旧站在他身边。

“常叔,你这是……?”顾恒泽有些不解。

“臣是怕殿下若是有疑惑,来不及给殿下解答。”常姚解释道。

顾恒泽摇了摇头,“不用的,你的腿脚本就不便,孤若是有问题,自会来寻你,你不用如此。”

常姚笑了笑,“倒是我多虑了。”

“总归还是谢谢常叔。”顾恒泽站起身来,抖抖衣袍,往外走。

常姚跟在他后面,“殿下这番查阅,可有所收获?”

“有的。”顾恒泽应他,常姚打量他的脸色,发现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得止了话头。

“那就好,那就好。”他欣慰地笑。

两人行至门口,顾恒泽没让他再送,常姚遂也止了步子,没再往前。他目送着顾恒泽离开,有些解脱,又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什么?

顾恒泽出了户部,觉得有些憋闷,似乎有什么紧紧缠绕着,挣不开,逃不脱,似乎有张大网在笼罩着他们,这网比他们想象的密,比他们想象的牢,并且,网还在一点点收紧。

天色渐晚,却还没有到宫门落匙的时候,原本想回府的顾恒泽,转了个弯,他去了公主府。

这些年来,他比较忙,顾蓁蓁也不爱进宫,他对这个妹妹疏于管教,有时候也纵着她,将人纵得无法无天,想起她昨天那副模样,顾恒泽觉得还是得好好说教一番。

他进了府门,便有人跟顾蓁蓁通报,顾蓁蓁知道他来了,也没躲,两人在正厅遇上,顾蓁蓁似乎是在与他斗气,连声“哥哥”也没叫。

顾恒泽眸子微深,他看向顾蓁蓁,脑海里却浮现出宁戚的身影。明明是一样娇小的身形,一样圆圆的脸蛋,为何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性格。

“怎么,见到兄长不行礼,这便是你的礼数?”顾恒泽声音微沉,“是不是这些年太纵着你,你便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在顾恒泽的威压下,顾蓁蓁瑟缩了一下,她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话不多,话多的时候,一般是真的在生气。

她别扭着转过身子,叫了一声,“哥哥。”

“嗯。”顾恒泽的脸色有所好转,“知道我今日来,所为何事么?”

“知道。”顾蓁蓁老实回答。

“何事?”

“昨天的事。”

“昨天的什么事?”

“昨天摔了那个女人的镯子的事。”

“说说罢,错哪了?”顾恒泽抿了口清茶,忙活一日,他这才发现自己没用午膳。

顾蓁蓁不说话。

“说话。”他声音微冷。

顾蓁蓁还是不说话。

“说话。”顾恒泽继续重复道,他声音又冷了几个度。

“哥哥要我说什么?!说我错了?!是不是还要我去跟那女人道歉?”顾蓁蓁抬起头,眼眶通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明明是她抢走了我的哥哥和父皇,凭什么我跟她道歉?她一个商户女,不就是有几个破钱?至于你们这么讨好吗?!”

她几乎是怒吼出声,看得出来情绪有些崩溃。

顾恒泽见不得她的眼泪,原本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想着缓和一下脸色,在听到她后面的话的时候,又沉了脸,声音比之前又沉了几分。

“首先,宁戚是孤的太子妃,不是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女人。”

“其次,她并没有抢,无论孤有没有太子妃,孤永远是你的哥哥,父皇也一样。但我们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会嫁人,我也会娶妻,没有人会永远围着你转,除非你未来的夫君。”

“我原以为你只是娇纵,没想到你已然是学不会尊重。何不食肉糜的日子既然已经过够了,后日便跟我一起去咸阳。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食不果腹,什么叫遍地尸骨,那时候你就知道银钱的重要性。”

“我不去!”顾蓁蓁摔了手边的茶杯,滚烫的热茶倒在地板上,溅到了顾恒泽身上。

他沉沉看了一眼顾蓁蓁,冷冷道,“容不得你!”

他吩咐身旁的荣管家,让他帮忙收拾行李,说自己后日来接她,荣管家看了看顾恒泽的脸色,又看了看顾蓁蓁的脸色,还是答应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傲慢,你的偏见,是不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气度和品行。”

顾恒泽撂下这么一段话,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黑了,晚风有些凉。

顾恒泽心情烦闷,朝堂上一团乱麻,妹妹也不省心,越长越偏,再放任下去,唯恐酿成大错。

他拧了拧自己的眉心,瞥见一旁的青竹,想吩咐几句,想了想,没地方去,只能沉默地往回走。

刚走到太子府门口,夜色中有个小黑影跑了过来,跳到他身上,搂住他,带着满身的热,驱散他满身的凉。

“夫君,你回来啦!”宁戚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他娶妃了。

顾恒泽第一次对这件事,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不管怎么样,他这一年,不会是一个人。

他好像也有了归途,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年。

顾恒泽犹豫片刻,原本想伸手托住她的手,最终还是克制地放了下来,宁戚那个小身板,根本攀附不了多久,她很快自己滑了下来。

“夫君还在生气吗?”宁戚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问。

“嗯。”顾恒泽轻声应她。

“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哇。”,宁戚又去握他的手指。

顾恒泽没躲,任由她的小手,将自己的食指裹在手心里。

“夫君的手还是好冰哦。”宁戚捏了捏他的食指,“一点肉都没有。”

顾恒泽没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夫君今日用午膳了吗?”

顾恒泽不答话。

宁戚只好问青竹,她故作凶巴巴,“青竹!我问你!殿下今日,有没有好好用午膳!”

顾恒泽都不答话,青竹自然也不敢说。

看两人这反应,宁戚便猜到了顾恒泽并未用午膳,她恶狠狠地道,“真不知道饿肚子的感受有什么好!明明有饭吃,偏偏不吃!夫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宁宁要是能变作个小铃铛,挂在夫君身上就好!要是夫君不吃饭,宁宁便哇呜哇呜地叫,让夫君丢脸!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吃饭!”

“孤会把你丢掉。”顾恒泽想象那个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是真是那样,他第一时间一定会把她从衣服上拿下来,丢得远远的。

宁戚僵了一瞬,“夫君好狠的心,宁宁只不过想让你好好吃饭,夫君竟然想把宁宁丢掉!”

“早知道宁宁就不等夫君回来吃饭,最好把夫君的那一份吃得精光!”

顾恒泽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没有说话,只是在微凉的夜色里,唇角扬起了几分弧度。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我会把你丢掉。”

之后:“为什么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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