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向晚时常觉得自己很矛盾。
她既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又不喜欢只有她一个人呆在家里。
当家里只有她一人时，世界变得孤零零，不安感充斥在她周围。
脑子里也时常会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这种想法的冒出，总会让柳向晚怀疑这是真实的自己吗。
但不管是否是真实的自己，她仍旧总是在想：
会突然有人敲门吗？
明明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事情，她却总下意识在屋外有声音响起时，率先看向房门。
好似那里将会有人敲响房门，然后推门进来。
但柳向晚并不知道，她在期待谁走进这间屋子。
偶尔时，她也会突然分析自己这种下意识行为的本源。
可总找不到答案。
柳向晚在本子上默默地写：
真奇怪啊，我为什么会总是这样做呢？
哥哥你知道原因吗？
你那么聪明，肯定会知道答案吧，如果知道的话，能在晚上的梦里告诉我吗，我会偷偷保守秘密的。
写完这几行字，柳向晚就轻轻合上本子，将它放置在抽屉的最深处。
给哥哥写些东西的习惯，是前几年养成的，那时候她总是睡不着觉，反复做噩梦。
王姨就告诉她，写下来，写下想和哥哥说的话，这样哥哥就会听到，并在梦里回复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奏效，自从柳向晚学着像写日记一样给哥哥写信后，睡眠真的慢慢变好了起来，只是她从未梦到过哥哥。
哥哥是讨厌她，还是怨恨她?
学习的疲惫在此刻达到顶峰，柳向晚放空地靠在板凳上，尽情胡思乱想。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王姨今天有事没来上班，柳向晚懒得选外卖，从厨房找了点燕麦泡发，就是她的午饭了。
碗筷刚放至桌上，同步收到钟溪发来的各种食物实拍。
钟溪：【浅吃一波】
柳向晚：【吃的挺丰盛啊，午饭还是早饭?】
钟溪：【那必然是早饭】
钟溪：【你在干嘛呢？】
柳向晚甩出一张燕麦照片。
柳向晚：【在乞讨呢】
钟溪：【……】
钟溪:【你咋就吃那么点！】
随即，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那边钟溪敷着面膜的脸挤满了整个手机屏幕，她毫不在乎形象地叽叽喳喳道：“你怎么中午就吃那么点，能吃饱吗？”
“差不多吧。”柳向晚不在意地拌了拌燕麦。
“什么差不多啊，这一看就吃不饱好吧，我给你点个甜品，正好饭后吃。”
钟溪很快点好了外卖，她拍了拍脸上的面膜，下意识问:“今天又你一个人吃饭吗，你妈妈呢?”
“她出差去了。”柳向晚拌了拌燕麦，“公司总部迁到池江，多少要忙上一大段时间。”
“啊，好可惜啊，要是我陪在你身边就好了，这样我俩还能一起去漫展玩。”钟溪惋惜道，“不过你妈妈是真忙啊，感觉她好像就没怎么在家过一样。”
“我去你们家几次，都没碰上面。”
柳向晚避开了有关程辛的话题，“你要是想去漫展，随时都可以啊，我买张机票就可以飞回去了。”
“真的吗！”钟溪兴奋地切换app看最近漫展活动，“十月东庐刚好有个漫展…诶！池江也有一个漫展！我敲！居然还有咔熊老师！”
“要不我们去池江这个吧！正好我没去过池江，过去玩一玩。”
“也行，欢迎你来。”
爽快地定下漫展行程后，钟溪又问起了她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
柳向晚透露出一股要死不活的淡定感:“很好，好的人感觉随时都能疯掉。”
钟溪脑袋上缓缓蹦出一个:“?”
“说人话就是，总体来说还不错，除了课业压力有点大。”
“哦哦，能跟得上进度就很不错了。”钟溪体贴地宽慰道，“毕竟德英和公立学校教学模式不一样。”
柳向晚淡淡地“呵”了声，“确实，进度是一点没跟上。”
钟溪:“……”
钟溪:“那怎么办？”
“没怎么办。”柳向晚吃了两口燕麦就饱了，她放下筷子，平静癫道，“所以现在放学回了家，两眼一睁就是补课。”
“……”
“…………”
明显看出柳向晚对于新学校怨念极大之后，钟溪默契地没再谈论这个话题，当然，她也害怕再说下去，她要和柳向晚一起平静的发疯。
不过，她也知道，柳向晚发疯归发疯，该学习的时候是一点不含糊，毕竟德英常年的班一也不是好拿的。
难道，这就是学霸的癫感吗……?
是不是只要她也发癫，她也能考第一……?
但答案无从得知，柳向晚这边也早早地收到了甜品外卖，吃完后便开始了新一轮补课。
结束周末上午的补课日常后，柳向晚紧锣密鼓地投入到返校之中。
班级里，哗然的喧闹声中，有一片同学沉默的死寂，头也不抬地翻看着书本。而另一片同学，则是极尽的欢闹。
这与班里平时的氛围截然不同。
柳向晚奇怪地顿了顿，偏头问梁旭:“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班里有点怪?”
“哪里怪。”
“嗯……你不觉得，班里有一半同学像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一样寂静，还有一半像人快死了一样热闹吗？”
“…………?”
神仙般的比喻，说的像不是人话一样难懂。
挑眉顿了下，梁旭支着下巴思考，后慢悠悠地唱道那句经典歌词:“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你又不是个演员。”
“……”
柳向晚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接话。
她无语凝噎:“简洁点说，就是为什么一半人在埋头苦学，一半快乐的像是临终送行。”
“哦，这个啊。”梁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今晚要周考，死到临头的快乐和复习吧。”
柳向晚蹙眉，“周考?老师什么时候说的。”
“老师没说，但这是一中传统，周末返校会进行三门科目的考试，每两周统计一次总成绩。”
柳向晚恰当地停顿了漫长的一拍。
梁旭体贴地看出同桌的不对劲反应，温馨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柳向晚表情很淡然，“就是在思考会考班级倒几而已。”
“应该是倒二。”
柳向晚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梁旭一笑，“因为倒数第一是我。”
“学霸禁止开这种玩笑。”少女面无表情警告。
少年则笑呵呵的，“好，那能麻烦倒数第一同学帮我收下作业吗，我要去物理办公室拿个卷子。”
“也禁止叫我倒数第一同学。”柳向晚再次警告。
“好，”梁旭从她座位后端走了出去，将桌上的作业递给了她，“那就麻烦我亲爱的同桌。”
“……也禁止，”叫我亲爱的同桌。
少女的话没落音，就见梁旭朝她开朗一笑，飞溜地出了教室，甚至还有空在窗户外给她打个招呼。
柳向晚:“……”
不是，这人怎么跟小孩一样，幼稚鬼……
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念头，柳向晚心平气和地整理起作业堆，将各科作业夹好，塞在一起。
走神间，恍然瞥见熟悉的字体。
飘逸洒脱，行云流水，一横一撇间都刚硬有力。
脑子里一片空白，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无限的思绪里只有昏沉的想法。
这是哥哥的字迹吗?
她曾在无数个日夜翻阅过哥哥留下的书本，明信片和信件，几乎在分秒之间，确信这是哥哥的笔迹。
明明知道不可能是那个人，却还是像着了魔一样，柳向晚不由自主将作业翻至最前列，寻找这份作业主人的姓名。
——梁旭。
他人的名字将美梦打碎，所有的思绪开始回流，耳边再次涌起班级吵闹的声音。
柳向晚轻轻按压过纸页，手指在熟悉的字迹上滑过。
她沉默地看着相似的字迹，不得不承认这是梁旭的字，而不是哥哥的。
但实在，在一定程度上，极其相似。
就好似梁旭落下的每一个字，就如同哥哥写下一个字。
飞逸的字在眼前乱晃，柳向晚又开始感到难以呼吸，身旁的一切逐渐消失，变成纯白的背景，远处的少年在看不清的幻影中，逐渐变成哥哥。
哥哥回过头来，穿过一切的屏障，看到了她。
正当她出声，下意识喊出哥哥时。
耳边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哥哥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梁旭，他懒洋洋站在桌旁，单手抱着卷子，有意思地笑:“这怎么还对着我喊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