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1 / 1)

沈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仍精神矍铄,开口讲话时声如洪钟,他先感谢了在场来宾参加自己孙子的接风宴,又提及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沈宴的婚事。

传言并没有错,沈宴确实要订婚了。

众人哗然。

整个宴会厅足有五层,深红色的珊瑚型水晶流苏一直从天花板垂挂下来,在船身偶尔的轻晃中发出风铃般的响声,极具艺术感。

沈宴和一个女子从长长的阶梯上走下来,仿佛电影中的画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两位主人公身上。

沈宴穿一身墨色的高定西装,宽肩窄腰,比例极好,头发全部梳向脑后,露出那张不惧任何镜头考验的脸。

眉骨至鼻骨的线条高挺,眼窝微陷,蜿蜒出深邃的双眼皮褶皱,一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粉丝们说这是眼睛里有戏,沈宴要是什么时候不想唱歌了,去当演员也不错。

他是天生的音乐剧演员,自带故事感。

沈宴身旁的女子身材高挑,肤色略深,一头海藻般的卷发,红唇饱满,整个人带着一种野性张扬的美。

两人站在一起,端的是般配。

周围人窃窃私语。

“原来是叶家的小姐叶楠莺啊,听说这位常年世界各地的跑,今年叶家突遭变故才回到国内。”

“有这样一场豪门联姻,看来叶家是气数未尽。”

……

现场讨论声不绝于耳,两位主人公却一句话也没多说。

沈宴懒懒地垂着眸,半点锋芒不露,看不出喜悲,叶楠莺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只是那笑显得单薄了些,并不过分热情。

沈老爷子制止了众人的讨论,咳嗽着让今天的来宾不要将此事透露给媒体。

“我老了,喜欢清静,不喜欢将自家的事拿给媒体胡乱渲染,谁要是乱说的话,就不要怪老头子不讲情面了。”

话说得有些重,不过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以沈家的能量,说封杀消息就封杀消息,不想传出去的,一个字都不会出现在新闻上。

林安安站在人群边缘,知道自己包里的ccd是没办法派上用场了。

她莫名有些恼怒,不是因为沈宴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而是因为当初她和对方选择进娱乐圈时,约法三章,为了不影响各自的事业,两人的关系是万万暴露不得的。

结果换了别人,说公开也就公开了,虽然只是半公开。

原来规则到了不同的人身上,执行标准也是不一样的。

这两年接收了太多关于沈宴的各种消息,纵然心里早已泛不起什么波澜,林安安还是为自己不值,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

桑兰心疼她,指使宁珲道:“还不快带她去夹板上醒醒酒,她平时不能喝的。”

所有人都在宴会厅忙着交际应酬,甲板上没什么人,海风卷着林安安的头发和裙摆,直往那无边的苍茫夜色里鼓荡。

她站在船舷,手里还拿着一只从里面顺出来的高脚杯,明明里面空空如也,她仍不停地往嘴里倒。

宁珲在一旁扶着林安安,防止她掉下去。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宁珲而言都如同梦境一般,无论是这艘梦幻到极致的万吨巨轮,还是晚宴上那些平时只能在财经杂志中才能看到的面孔,亦或是眼前这个漂亮得像是精灵一样的女生。

或许明星和素人真的有壁吧,他交过很多女朋友,都没有林安安好看。

女生因为醉酒,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粉,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睛里倒映着夜色,唇瓣湿润,沾着酒液,十分诱人。

心旌摇曳间,宁珲抽走对方手里的酒杯,竟不自觉把人往怀里带,低头试图采撷那一点艳丽。

身旁忽然传来一股力道,将林安安拉开了去。

是个男人,二十七八岁左右,穿定制的手工西服,廓形一丝不苟,一张俊脸严肃又冷淡,目下无尘,将矜贵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宁珲一看就知道对方身份不凡,是自己只能仰望的阶层。

男人开口了,“你是她什么人?”

对方气势太强,宁珲下意识答道:“朋、朋友。”

周鹤轩眉头微皱,身上不自觉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朋友你这样对她?”

海风一吹,宁珲额头直冒冷汗。

林安安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抓着自己的手,待看清周鹤轩的脸后,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笑的表情冷了下来,她有些口齿不清地道:“放开我。”

周鹤轩面对她时,竟放低了语气,“安安,我带你回家。”

林安安不买他的账,冷笑,“周鹤轩,你该喊我什么?”

男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僵持了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妹妹。”

当初自己被赶出家门那天,对方也是这样不情不愿地喊她妹妹,林安安并不为对方的妥协动摇,只觉得这人可恨。

她喝醉了,使不上力,掰不开对方的手。

宁珲在一旁站着,不知所措。

林安安忽然泄了气,她不想让人看笑话,示意周鹤轩:“走吧。”

两人没有再回宴会厅,挑了一条人少的路,去休息室。

林安安头疼得紧,侧身背对着周鹤轩,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周鹤轩知道她难受,调暗了休息室里的灯光。

室内透明的落地窗视野开阔,直接可以看到大海,因为远离了市区,夜幕中闪烁的星星清晰可见,和波光粼粼的海面连成一片,不时有海鸥掠过,留下白茫茫的影子。

身后传来叮的一声响,是铜制打火机掀盖时发出的声音。

周鹤轩点了根烟,缓缓开口,“你母亲还是在乎你的,她在私下里让她的学生打听你的消息,想要你回去。”

林安安不为所动,好笑道:“当初被赶出家门的,是我不是你。”

一句话,堵回了对方的千言万语。

林安安的外公外婆是老派知识分子,对女儿林青淑的教育十分用心,掏空了荷包送女儿出国学舞蹈。

彼时国内现代舞发展刚刚起步,林青淑又算有天分,回国后立即收到了各大舞团抛来的橄榄枝。

本该前途一片光明,可现实总像故事里一样滑稽曲折,林青淑遇到了一个英俊落拓的乐队鼓手,经历了老套的骗身骗心后,她因为生育身材走形,再也扣不开那些舞团的大门。

她选的男人不事生产,只会沉迷乐队,纸上谈兵。林青淑最难的时候,曾经把林安安寄放到后台,自己去跳她以前最不屑一顾的夜场爵士。

她终于明白,才华和皮囊不能当饭吃,只有足够的金钱,才能支撑她的生活和事业。

此后,林青淑找的每一个男人,无一例外都是有钱人,只可惜每段关系维持时间都不长。

她也终于做到创办自己的舞剧院,从寂寂无名到声名赫赫,自成一派,开班授徒。

林青淑在林安安十七岁的时候改嫁到周家,结束了母女俩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浪。

周鸿振痴迷于林青淑的舞姿,竟真让一个舞女做了周太太,即便是续弦,依然让整个海城豪门圈子里的人大跌眼镜。

林安安并不在乎新的家庭是否豪门,她只知道林青淑和周叔叔是正经领证结婚,这次是真的安定下来了。

可惜好景不长,不用搬家的日子只经历了一年,她就被周家赶了出来。

周鹤轩大她三岁,所有人都想不到,周家大少爷是什么时候对继妹起的心思。

被人发现后,太太圈暗地里骂这对母女都是狐媚子。

林青淑为人清高,受不了这些闲话,选择将自己亲生女儿林安安送走。

即便错不在她,即便她什么也没做。

……

时针指向凌晨十二点,轮船准备回港,宾客陆续往甲板上走。

甲板上风大,周鹤轩脱下西服外套披在林安安身上,“安安,风大,小心着凉。”

“不叫妹妹了?”

林安安知道对方每叫一声,都是在往心口戳刀子,但她仍眉眼弯弯地笑着道:“哥哥,你得叫啊,这是你欠我的。”

周鹤轩逃避般侧过头,藏在夜色里的下颌线条紧绷,半晌才厌恶又有点自嘲地道:“妹妹,听话,你喝了酒,吹了风会头疼。”

林安安又笑,不过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许是今天一整晚都没找到猎物,杜晓溪不死心地找上了沈宴,似乎想最后试试有没有机会。

沈宴靠在扶梯边,爱答不理。

他也没穿外套,材质上乘的白衬衫下摆薄透,隐隐能看见起伏的腰腹,靠近喉咙的扣子敞开着,脖颈线条曲折幽深。

林安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站到那里的,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到她和周鹤轩,看了多久,看到多少。

这时,穿着礼裙的叶楠莺走了过来,她挽起沈宴的手臂,看向杜晓溪,“这位小姐,你是沈宴的朋友吗?”

沈宴也将视线投向这个方向。

林安安觉得对方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

杜晓溪背对着这边,林安安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猜测这位一线小花此时此地,一定是难堪的。

毕竟那两人站在一起,显得那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真是史上最戏剧性的分手挑战了,林安安想。

他挽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而她身上还披着假哥哥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