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使绊子(1 / 1)

红露湿 步烟云 1755 字 11个月前

第十六章

陆云舒还是怕的,死死捂住衣襟警惕着他,对方却只是抓过她的脚检查。

扭伤的地方比起昨日好了许多,简单抹了药后,又丢了另外一瓶药,“这个……你自己擦吧。”

陆云舒迟疑地捡起药瓶,“这是什么?”

裴绍行沉吟半晌,“……算了,你还给我。”他又抢过来,揣在自己怀里。

奇奇怪怪的,陆云舒懒得搭理他。

坐下来吃过饭后,裴绍行没有像平常那样走开,而是继续留在屋里,阮生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把书房里的东西搬了过来,大到桌椅,小到书册、笔墨,只要是他的都抬过来,原本宽敞的屋子很快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云舒暗道不妙,“夫君这是……”

“哦,祖母说了,怀上孩子之前,不能分房睡。”裴绍行若无其事答道,其实老夫人只叫他晚上务必与陆云舒同房,并未说其他时候也必须待在一起。

陆云舒知道现在繁育子嗣是头等大事,便也默许了,晚上裴绍行终于没再动她,只是撩开裙摆,突兀的冰凉感令她又一次蜷起双腿。

“别动。”裴绍行按住她,给她看了眼瓶子,正是今日他给出去又收回来的那瓶,“这个能缓解疼痛,就是有些凉,忍着些。”

陆云舒移开目光,强忍着怪异的感觉,直到结束了才重新合衣躺下,裴绍行也跟着睡在身旁,两人中间隔了一条褥子。

翌日起来,陆云舒明显感觉身上不痛了,脚上也已痊愈,到心远堂请安时,又看见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司柳,一整日的心情随之好了起来。

“给祖母请安,请用茶。”

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下,司柳机敏地接过,朝陆云舒挤了挤眼睛。

陆云舒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老夫人开口了,“云舒,老身思来想去,觉得你是个可靠之人,所以打算将东街的几个铺子交予你来打理,不知你是否愿意?”

陆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才嫁过来多久,老夫人就敢把府里的生意给她打理么?总觉得突然,不合常理。

老夫人会心一笑,“你不用担心,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铺子,做得好该赏得赏,做不好,也没关系,影响不了什么。”

老夫人如此说,陆云舒也没什么可担忧,“祖母若是放心,云舒自然愿意为祖母分忧。”

老夫人差吴嬷嬷把匣子拿来,里头是东街铺子的对牌钥匙及地契,“这些就交给你了,不过老身事先提醒一句,这些从前都是卢氏在管,里头基本是卢氏的心腹,如何解决,得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云舒定不负祖母的期望。”陆云舒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刚要接过老夫人手里的对牌,卢氏突然出现,“不可!”

她大喝一声冲进来,劈手夺过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东街十三铺的地契,“母亲,这些都是我的,怎么能交给外人呢?”

当初明明说好了,以后东街的铺子都分给她,怎么转眼又要给陆云舒?

老夫人显然是习惯了,并未发作,“卢氏,当初老身的确说过,若是你管家有方,这些铺子全都给你,管家权及库房也会逐步移交,可你看看这些年,你打理的铺子究竟有几个挣钱?不全都靠公中补贴才勉强苟活至今。”

卢氏又不是不知道,户部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寻了各种由头迟迟不发汝宁侯的俸禄,侯府外强中干,全靠一个名头强撑至今,若没有这些铺子,她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年挣的钱都去哪儿了,再来同老身叫板也不迟。”老夫人沉着脸赶人。

卢氏被她说的心虚,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事关挣钱,陆云舒比任何人都急,陪老夫人用过早膳后便换了身行头,戴着帷帽出府,有老夫人亲赐的令牌,无人阻拦,坐上马车直奔东街。

东街是汝宁最繁华的两条主干街道之一,红袖招就坐落在这条街上,昨夜陆云舒观察过,整个东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今日再来却萧条许多。

青楼赌场白日闭门谢客可以理解,可酒楼饭馆甚至客栈都关门,便让人诧异了。

之前听说侯府名下的一家爆竹烟花铺出过炸死人的案例,之后侯府名下所有烟花爆竹铺都关门了,却没听说名下酒楼饭馆的生意也不做了。

十三家铺子一一巡过,皆闭了门,马车最后停在一家布庄前,还没停稳,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啼哭声。陆云舒也不耽搁赶紧下去查看,却见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敲门痛哭,嚷嚷着还钱。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翠白犹豫着说,“好像是这里的绣娘。”

门后的人不胜其烦,打开一条门缝骂了几句,哪知绣娘拼了命往里挤,小厮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女人便冲了进去,“刘掌柜,你行行好吧,把钱先还我一些,我的孩子快病死了,求您行行好吧……”

陆云舒抬脚往里头,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拿手去推她,“走走走!今天不开店!都给我走!”

随行的芷荷怒了,一脚把人踹飞,“拿开你的脏手!”

小厮又一次摔了出去,指着她们三个,“你们、你们什么人?怎么敢私闯民宅?”

陆云舒一行人气势汹汹进去,掌柜才从后头出来,那个女人跑上去紧紧拽着他,“刘掌柜,你行行好吧!快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滚!”掌柜一巴掌将女人打在地上。

女人在地上挣扎,随手抓到了陆云舒的裙摆,“这位小姐,夫人,求求你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的孩子快病死了……”

“先起来说话。”帷帽之下的少女说话柔声细语。

女人立时觉得自己求对了人,这一定是个心软的菩萨,一定会为她讨个公道的,想着又跪了下去,“夫人,我是这布庄的绣娘,半年来一直都在这做事,刘掌柜之前答应我每个月两贯钱,可是这都半年了,我却分文未得,每次来要钱,都对我非打即骂,我的孩子今年才八岁,他快病死了,我却拿不出钱来治病……”

“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吧,我给您磕头了!磕头了!”女人一下又一下,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陆云舒不喜欢这样,芷荷翠白一左一右把人搀扶起来。

不公之事陆云舒遇到过很多次,她体会过那种绝望无助,更知道面对权贵时,普通百姓想讨一个公道有多难。更何况,这绣娘面对的还是汝宁最大的权贵,便生了恻隐之心。

陆云舒取下腰间的钱袋子,“这些是你半年的工钱,多的就当补偿了,先拿去给孩子看病吧。”

绣娘接过钱,千恩万谢后快步离开,掌柜与小厮面面相觑,心底猜测来人的身份。

陆云舒环视一圈,摆在台上的布帛论花色样式,基本都过时了,甚至有些还是三四年前扬州流行的花色,她又抹了一把台面,不出所料,一手的灰。

“大夫人没少拨银两,怎么活干不好,还拖欠绣娘工钱?”她用手帕擦去手指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问。

掌柜脸色微变,色厉内荏,“关你什么事?你谁啊你?”

芷荷性子暴烈些,直接掀翻柜台,“睁大你狗眼看清楚,你面前的可是侯府大少夫人!”老夫人有令,她们就要护大少夫人周全。

掌柜被芷荷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听她报上名号,立刻换了副嘴脸,赔着笑道,“原来是大少夫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夫人息怒。”

陆云舒懒得废话,“账本拿出来。”

掌柜一愣,与小厮对视一眼,“那个,少夫人,咱们布庄的账本一般不能拿出来,除非有大夫人的信物……”

陆云舒拿出老夫人给的令牌,“老夫人要的,难道也需要等大夫人同意吗?”

掌柜没想到陆云舒是有备而来,拗不过只好给小厮使眼色,过了会儿,小厮才磨磨蹭蹭把一叠事先做好的账本呈上。

他早听说了,大少夫人虽是商贾人家出身,但自小养在乡下庄子里,估摸着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姑,哪怕陆云舒要看,大抵就是装装样子,看不出门道来。掌柜如此想,心里稍稍安定些。

陆云舒随意翻开扫了几眼,状似闲聊地问,“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其余店铺为何不开门?”

掌柜想了想,“欸,可能是因为白天生意不景气,所以……”

“我劝你说实话。”陆云舒眼皮未抬一下,“烟花爆竹铺不做了我是知道的,青楼赌场白天不开也正常,却未曾听闻香粉铺与布庄白天做不了生意。”

老夫人给的匣子她清点过了,东街一十三间铺子都是汝宁侯府产业,除了一个赌场一家无名青楼,大多是正经店铺,主要经营珠宝首饰、丝绸布帛以及胭脂香粉,兼有两家茶楼酒肆。

十三家店铺无论做什么营生,同一时间闭门谢客,只能是卢氏有意给她使绊子。

说话间她把一本账本看得差不多了,“把你们布庄前几年的账一并拿来。”

陆云舒来得突然,就算卢氏事先告知,假账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全,掌柜面露难色,“少夫人有所不知,前年咱们汝宁下了场暴雨,将之前的账本都淹了,这件事不信您去问老夫人。”

“被淹了?”陆云舒更不曾听闻汝宁下过什么连绵不绝的暴雨,她看了眼地势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的布庄,冷笑了声,“好,我会去问清楚,你们就将这两年的拿来。”

掌柜见她仍不死心,正要发作,小厮拉住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掌柜服了软,将近两年的大小账全抬了出来,足足装了一马车,这一大车的账本,他就不信陆云舒能一天看完。

实在不行,还有大夫人呢,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只会更着急。

得到了想要的,陆云舒也不逗留,只是在闭门的几个店铺前稍作停留,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