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原一踏进家门，就被等候多时的原素琴拉住问话了。

陆英下午回来之后，把徐曼丽下午去堵人的事儿一五一十全说了，原素琴担心了一下午，怕儿子真生气，又怕江芙有什么想法。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想处处的姑娘，可别因为些误会再黄了。

“那你们走之后，人家小姑娘没说什么？”原素琴不放心。

“说了。”陆原把老母亲安抚到沙发上，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为了不让我自责，江芙说她以前听到的话比这个难听，徐曼丽那些话伤不到她，她知道自己是谁。”

“天呐……”原素琴怎么也想不到江芙会说这种话，顿时对她的好感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个好姑娘啊，你可得好好珍惜！有没有跟人家解释清楚曼丽是怎么回事儿？”

“解释了，您就放心吧。”陆原说。

原素琴放下心来，叹气道：“这曼丽也真是的，小时候任性就算了，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这么胡闹呢？唉，真是心累。你真准备去找徐向前？”

“嗯。”

“要不要等你爸回来问问他再说？”

“没必要。”

“哥……”陆英忍不住替徐曼丽说话：“我下午的时候已经说过曼丽姐了，她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就先别告诉徐叔了？”

“她不会改的。”陆原说完把茶杯推到陆英面前，示意她帮自己倒杯水。

陆英老实倒着水，索性把心里话说了，“哥，其实我也觉得那个江芙有问题。她变化太大了，我怕她全是装的，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嫁到咱们家来。”

陆原接过水，拍了拍陆英的脑袋，“真长大了，都知道替我操心了。”

“哥！”陆英捋好头发，很坚持自己的看法：“反正我觉得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她配不上你。”

“净说些胡话，怎么就配不上了？这事儿你不要瞎操心。”原素琴最怕的就是陆原继续这么耗下去，赶紧开口打断闺女。

陆英嘟囔道：“别人我还懒得管了，可这是我亲哥。”

“你这孩子——”

“我怎么了？”

“好了，英子你知道的那些我都知道，我有自己的判断。”陆原不想这母女俩掐起来。

陆英不解：“哥，那个江芙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优秀的你不喜欢，非要跟她处？”

陆原喝了口热水，缓缓道来：“救死扶伤胸怀天下，不怕吃苦愿意跟我去边境，还有一点……”

“什么？”

“长得好，我喜欢她那样儿的。”

“……”陆英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啥。

原素琴也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男的都一个得行，自己儿子也不例外。

“喜欢你就争点儿气，尽快给我娶回家来！”

陆原：“我尽力。”

陆英没眼看，真没想到三哥居然也这么好色！简直跟二哥一个臭德行！

三个人吃完饭后，陆原出门去隔壁，结果刚走到家门口，就瞧见自己亲爹跟徐向前站着院子里聊天。

陆原礼貌的打完招呼后，把徐曼丽做的事如实说了一遍，听的徐向前老脸通红，客套话都顾不上说，直接回家收拾闺女去了。

陆崇学一脸严肃地瞪着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原：“我已经说了。”

陆崇学气得想骂人：“你直接找老徐算怎么回事儿？就不能先问我一声？”

“跟您说了无非就是让我忍忍，顾全一下大局。咱们两家倒是面子全了，人家姑娘就平白无故受一顿侮辱？”

“你个兔崽子！我什么时候说忍了？”陆崇学气得想动手，一边把陆原往屋拽，一边教训他：“你爹我是那意思？我是让你遇事儿别那么直接！也稍微顾及一下别人的脸面。人太硬了容易折！”

“折就折吧。”

“我！你个兔崽子不气死我不罢休是不是？”陆崇学气得要拧陆原的耳朵，可惜他个子不高，够了两下没拧到，平白又添一道气。

“诶诶诶，你们爷俩又怎么了？！”原素琴走过去拦开这父子俩，心里也是服气，一会儿的功夫就掐上了。

她一共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怕老头子怕得大气都不敢喘，只有老三这个兔崽子，从小就跟他爹不对付。打没少挨，脾气性格是一点没变。

“我出去一趟。”陆原绕到原素琴身后，挥手走了。

陆崇学气得指着他的背影，控诉道：“看看你的好儿子！”

“诶！怎么就我儿子了，没你的份？”原素琴接过陆崇学的外套，不忘瞪他一眼。

“好，我儿子！我跟你说他这臭脾气再不改改，迟早有一天要栽在这上头！”

“行了，他不傻。真傻能走到今天？”原素琴拍拍老伴的背，轻声劝道：“我知道你对他的期望最高，他也最争气，但是俗话说的好，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会。让他自己慢慢淌路去吧。”

“唉。”陆崇学重重叹气，深觉教育问题比带兵打仗还难，“曼丽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原素琴把具体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听得陆崇学是直摇头，老徐确实该好好管管了，跟曼丽比起来，他家陆英简直是千好万好。

……

次日下午，陆原带着江芙去看了电影《红色娘子军》。

大革命开始之后基本没有进行过电影拍摄，所以电影院能上映的片子非常有限。

江芙本来以为自己看不进去这么老的电影，结果没想到一开始她就被人物给吸引住了，直到放映结束都还有点意犹未尽。

“明年估计有新电影，到时候咱们再来看？”陆原低声提议，观察着江芙的反应。

江芙根本没明白过来这话里的含义，本能地点点头，等过两秒反应过来之后，人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像是一定会跟他成似的。

陆原嘴角上扬，问她：“冷不冷？”

江芙摇摇头，这两天天气都很好，阳光很暖，风也不大。

陆原看了眼表，“想不想去滑冰？”

江芙眼睛一亮，她以前只在年代剧里见过这个时期的年轻男女成群结队的去滑冰，可惜不管是以前的江芙还是她本人，都不怎么会滑。

“我……不太会。”她小声说。

陆原笑了，“没事儿，我教你。”

大院子弟们滑冰的地方，基本都在八一湖。一是离得近，二是这年头休闲娱乐场所本来就很少，各个区都有自己所谓的地头蛇，一但乱串场子，很有可能就是一场茬架。工纠队可没少在冰场上逮人。

陆原虽然十八岁就离京当兵了，但对这些地方还是很轻车熟路。

两人租好冰鞋，正准备换，冰场出入口突然窜出一帮小伙子来。他们自动列成一排，目光热忱地看向陆原，礼貌点点头，嘴里挨个儿喊着“原哥”。

江芙头一次切身感受到了陆原的人气，就是这气氛……怎么有点像是哪个山头老大回归似的。

陆原看了眼震惊的江芙，对领头的一个小伙子说：“散了，都围过来干什么？”

“嘿嘿，这不这么久没见原哥了，哥几个都想得慌嘛。”小伙大手一挥，小兄弟们立刻纷纷靠边。

一个愣家伙咧嘴傻笑：“哥，这位姑娘是——”

“啪！”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给呼了脑袋，“这还用问！当然是嫂子啊！”

嫂子？！

江芙差点空口呛着，整张脸瞬间就红透了。除了不好意思，还觉得有点荒诞。这些小青年们从架势到用词，真的好像帮派分子啊。

“行了。”陆原推了一把领头的小伙子，示意他赶紧把人都带走。

小伙子笑嘻嘻地敬了个礼，连拉带拽的把人都拖走了。

陆原拍拍木凳子上面的灰，让江芙坐，“换鞋吧。”

“谢谢。”江芙清了下嗓子，坐下换鞋，感谢他略过那茬没让尴尬发生。

“能站起来吗？”他问。

“可以。”就是有点不稳。

江芙系好鞋带，试着慢慢扶着凳子起来，旁边突然伸进来一只胳膊。

她抬头看陆原。

人家满脸正气，“小心点儿。”

“……谢谢。”江芙一边抓住他的胳膊，一边暗想大意了。这年代的青年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老实木讷。

等俩人正式进入冰场之后，她的想法更加得到了验证。

满场的男男女女，几乎都是来处对象的。就算暂时没有，那也是来物色人选的。会滑的教不会滑的，炫技吸引异性的，男女追逐着玩儿的……

怪不得冰场是搞对象的最佳场所。

就比如她，一上冰整个人就不好了，颤颤巍巍摇摇晃晃，本能地就抓住了旁边的“可靠物”。

“可靠物”很有耐心，握住她两只胳膊，“放松，腿别太弯，头抬起来。”

江芙努力让自己放松，控制着抖动的腿，缓缓抬头，“……”

不抬还好，一抬头，意识到自己几乎快冲人家怀里了。将军呢大衣上的扣子，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这进度比后世那些熟男熟女也慢不到哪去吧。

“我可以了……”江芙试着松手。

陆原稍稍退后一步，胳膊还架在原位，以防她摔倒。

江芙试着向前走动，虽然依旧颤颤巍巍，但好歹能动了，一步两步，滑得居然还挺顺溜。她开心地冲陆原笑，结果还没乐完，下一秒就因为控制不住速度，一个慌神险些栽倒。

要不是陆原一把扶住她，必定摔个狗吃屎。

江芙涨红脸，觉得丢人，陆原则面带微笑，心情很不错。

冰场上的男男女女，从这俩人一入场就在不停地偷瞄他们，这会儿瞧见这亲密的举动，更是纷纷热议起来。

在西南角歇着的叶锋，此刻也盯着不远处的陆原和江芙看，他满脸惊愕，浑身冻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