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下(1 / 1)

朕没有开挂 斜月洗山影 1842 字 10个月前

“什么人,出来——”

正带着笑意定下衡观的命运,陌琅突然眼神一凛,厉声喝道。

听陌琅跟一个大漏勺一样叭叭的把之后的计划都说出来,霍枭按住夔朔的脑袋,故意弄出了嚓嚓的动静。

“秦酒鬼,你等着,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此时,被陌琅发现,霍枭猛得一窜,跳了出来,顶着一张焦黑又带着红色鞭痕花里胡哨的脸义正言辞,“你们这些大恶人,不得好死——”

嚣张又夺人眼球。

在她身后,夔朔看着突然变得这么勇的霍枭都麻了,他不明白,明明他们跟那个臭酒鬼也没什么关系,干嘛要这么拼命,这一帮人可是一看就不好惹啊。

“呵呵”原本还心怀警惕,真以为衡观留有什么手段,但当陌琅看到霍枭,不仅不再警惕,他反而略带轻蔑地笑了起来,“衡观,这就是你的帮手吗,你还真是自甘堕落了啊。”

他骂人!

“你又来干什么。”看着浑身写满滑稽的霍枭,本来毫不在乎一脸平静的衡观却笑不出来,他盯着人眸中盛着怒火,“滚开——”

偏越是这样,越让陌琅不能放过她。

“看招啊啊啊——”举着狼牙棒,霍枭就要冲过去。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连逗弄都不愿,陌琅轻轻抬手,嫣紫色文气淡淡催发,看上去轻柔又梦幻,却让衡观变了脸色。

“还不快走——”

在霍枭诧异的眼神中,那稀薄的紫雾扑面而来,转瞬间变成金红色的火焰,又带着呛人的滚滚烟气朝霍枭涌来。

铺天盖地,明明方才还毫无杀气的文言却变成了最猛烈的攻击。

“快跑啊——”

夔朔看到这一幕,握着拳,一步窜出来拽着霍枭的胳膊拼命向后跑。

仿佛被吓傻了的霍枭最后望了衡观一眼,静默无言,“……”

火焰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待到落幕,地上只余下随风飘舞的黑色粉末,仿佛方才只是一场笑话。

灰飞烟灭。

“我的护卫还在那边。”林殷盯着陌琅,明明是同盟,两人的关系倒也说不上好。

大火不仅带走了霍枭二人,同样也抹除了那两名护卫的痕迹。

“不好意思,失手了。”陌琅理了理指甲,转头对林殷笑笑,“林城主应该不会埋怨某吧。”

“自然不会,是他自己不中用。”林殷披着守卫拿来的斗篷,带上了帽兜让人看不清表情。

“那就好。”说完,陌琅又将视线移回到衡观的身上,“衡不闻,如何,现在可是没人能来救你了。”

“……”直着眼眸,衡观望着那片黑色灰尘。

见衡观不说话,陌琅又凑了过去,“怎么,难不成你在伤心?也是了,你衡观素来心善清高,现在因为自己死了人,确实该难过。”

“……”随着霍枭的消失仿佛也带走了衡观的情绪,无论陌琅怎么刺激他,封耳闭目,衡观推手而坐,一副要羽化登仙的模样。

“……带走。”看不到衡观破防的样子,陌琅撇撇嘴,也觉得没意思,命守卫给衡观戴上重铁手铐脚镣,又封了他的文籍文心,一行人离开了这里。

***

“我欲乘风归去。”

城外山林,明月清风,静静冲刷洗涤着污浊,两道人影乘风飘飞,宛若仙人归去。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其中一道人影仿佛灵魂出窍,有些呆傻地问着。

此人正是夔朔。

就在方才,怎么说也是共患难几次的交情,再加上他躲在那里怕是也逃不过去,夔朔一咬牙,一鼓劲,拼死冲上去想要拽霍枭一起离开。

本来跟他预想的没有出入,霍枭就跟彻底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可在那火焰燃的最旺,最高到铺天盖地遮盖所有人的视线时,他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反客为主,拽着夔朔的手腕一跃而起。

前方,那个被忽略,一直行为不太正常的护卫也仿佛刚从什么可怕的环境里走出来,被困了这么久,便是傻子也察觉出不对了,看到霍枭,他整个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诧异,向前猛得抬起手指却又有些瑟瑟发抖,扯着脖子,长枪护卫刚想大声喊叫。

“他是文呃……”士……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长枪护卫话音未落,一道熟悉又冷漠的声音响起,夔朔慌张逃跑中还不忘看着旁边的霍枭,他哪里听不明白,这声音正是霍枭发出来的,只是他不懂,他说这个又是干什么。

还不等他想清楚,眼前的情况便已说明了一切。

玄黑色文气无声无息,宛如阴影中的刺客,延伸出一条弯曲又纤长的线,嗖得一下,就那么寂静又轻易地洞穿了长枪护卫的喉咙。

临死前,长枪护卫还瞪着眼睛,眼里流出的惊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令人震撼的事情,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看着愚笨痴傻的黑炭小子竟然是个文士?!

人已死,可文言还未停止,十步杀一人,在洞穿了长枪护卫的喉咙后,千里不留行,那玄黑文气瞬间化作透黑的粒子,飘飘洒洒地散落在两人身上,一瞬间,周围的细碎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身体瞬间轻盈,霍枭的文气大量消逝,一边抵抗着身后焚烧的野火,一边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潜行。

最终,完全藏匿了气息,待火焰落幕,巷中只余灰烬。

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愣,夔朔就这样连反抗与疑问都没有地被霍枭带出了城,直到一句文言“我欲乘风归去”,夔朔才回过神来。

“你竟然是文士?”

“这么美的景色你就要与我说这个么。”

霍枭扯着夔朔的胳膊,清新的微风迎面,被火焰烧断发带,霍枭一头卷发随风飞舞。

被霍枭这么批判一句,夔朔也是满腔的委屈。

在大玄,每个人自幼开始都深受文士武者的熏陶,在这种乱世,强者为尊,对文士的崇拜是理所当然的,哪怕是夔朔这种无父无母从小以流浪偷窃为生的小混混,对文士也是有藏在心底的仰慕的,尤其是在他成为武者后,这种仰慕就更加明显了,毕竟能比他强的只有文士了。

但这短短的几日里,他却收到了冲击,这遇到的文士都是些什么。

眼前这个就不说了,灰头土脸像在泥里滚过,浑身上下散发着傻气,一举一动咋咋呼呼,不协调得样子土里土气。

还有那个叫什么衡观的,满身酒气,不修边幅,身上明晃晃地挂着不靠谱两个大字,现如今还被抓了。

还剩两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却是一肚子坏水的大恶人,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文士就是这样儿的?

夔朔挂了十六年的滤镜破碎了。

“好了,现在没人了,我要走,放我下来。”某些信仰的坍塌让夔朔开始张牙舞爪。

“你要走去哪儿?”

带着人停住,霍枭抓着夔朔一头扎进了一颗枝叶繁茂的树。

坐在树枝上,霍枭左手拄脸,漆黑的瞳仁看向夔朔,“回青槐城吗?”

“不然呢,那我要去哪儿。”

“虽然看得出来你很想回去,但是……”霍枭遗憾地耸了耸肩膀,摊着手说道,“你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为什么?”夔朔坐直。

“还不明显么,你的样貌被那些家伙看到,现在他们以为你死了,可你若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自取灭亡。”

随着霍枭的话语,夔朔的脸色也一点一点难看起来。

“都怪你,是你拉我下水的。”夔朔愤怒地指着霍枭的鼻头。

“关于这一点,我承认。”被敌视着,霍枭也不生气,她抬手握住夔朔的指头将他的手拉下,目光激昂深沉又真诚地说道,“是我故意的。”

“你——”

没想到会从霍枭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夔朔气得脸都红了。

“因为我需要你。”弯着唇角,霍枭如此说道。

喘着粗气的胸腔一滞,夔朔用眼神发出着疑问,什么意思?

“从你第一天偷我腰带的时候,我可是就认定你了。”

“……认定我?”就因为一条腰带?他那天就不应该手贱。

“是啊,本山主慧眼识人,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了你藏在心里,内秀不为人知的品格,还有凌厉不凡,潜力无限的武艺。”

“你搁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嘴上这么说,夔朔却气焰小了许多,故意抿着嘴角转化成一副生气的样子,夔朔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人如此夸奖他。

品格,武艺,跟他这个小贼多遥远的两个词。

“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方才那一切不是很好的证明了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缺少那个慧眼识人的伯乐,而我就是,我看到你了。”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别又是在忽悠我。”夔朔噘着嘴,已经抬起了头,开始期待霍枭的下一句话。

“当然是真的。”没有玩世不恭的姿态,霍枭看上去认真而又严谨,“至少现在,我现在不会对你说谎。”

或许先前的动作带着哄骗,可这一刻,霍枭确实是最为诚挚的。

“我看得到,你是不可限量的,所以,夔朔,你难道不想看一看外边的风景吗?”

“……”

他当然想,谁会不想啊,这辈子最大的见识不过就是刚才那一场惊魂的乱战了,虽然险象环生,可他的心脏也确实前所未有的跳动着,那种感觉很美好。

正这样畅想着,霍枭却直接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干什么,我还没答应你。”

“可是我已经听到你心底的声音了。”

“我欲乘风归去。”

玄黑文气飞舞,如墨水挥洒在天地之间,恣意,渲染着月光,夔朔被霍枭牢牢地握住,飘荡在山林间,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自由,缥缈,而这一切,却被霍枭带给了自己。

侧头看着那认真的侧脸,夔朔不得不承认,即使还黑糊糊的,脸上带着灼烧的伤痕,甚至头发也不听话的卷翘着,但他还是沉迷了。

今晚的月色可真好,眼睛中忽然凝聚热气,夔朔觉得,无论多久,这也一定是他此生看到最美的一幕。

他要去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唐·李白 《秋浦歌十七首·其十四》】

【我欲乘风归去。 —— 宋·苏轼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唐·李白 《侠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