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飞了出去，但是没有，下一声“砰”的重响是在耳边炸裂一般地响起的。

她眼前一片黑，痛觉姗姗来迟，外面人声嘈杂，她听见有人惊呼着，喊着出车祸了。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车门被打开，南柯被人扶着下车，她头晕，腿软，心跳快得不正常，踉跄几下，最后跌倒在地上，想起什么，对扶着自己的人说：“车里还有人，我同学都在里面……”

……

这场车祸是酒驾导致。

载南柯和方瑜的那个男生确实没喝酒，酒驾的是撞过来那辆车的车主。

南柯和方瑜在后座，只受到轻伤，而被撞得最严重的是车头，驾驶座上的男生伤得很重。

南柯记得，男生被人从驾驶座上小心挪出时，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其实她和这个男生不能算是很熟，但毕竟是一个班的，她知道这男孩儿是老师很喜欢的那种活跃分子，在班里会抢着举手回答问题的那种。

那阵子在包厢里，这男生还说给别人干没意思，他打工两年积累好经验就要自己创业。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被抬下车后，救护车的医生现场做了简单的检查，都没往医院送，就下了结论：

当场死亡。

方瑜一直在哭着给同学打电话，南柯坐在马路上，还望着男生的方向，她不知道酒精的作用是不是还在，她的心一直跳得非常快，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南柯和方瑜被送到医院急诊科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南柯额头被撞伤，伤口虽然不算大，但位置在左边额角，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缝合并上了药。

方瑜外伤看不出，但一直觉得手臂痛，需要拍片确定骨头有没有受伤。

其他同学也赶来了，方瑜去拍片的时间里，同学们都在外面等着，南柯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吐了。

胃部一阵阵地痉挛着，她面色惨白，持续呕吐直到呕出酸水。

冲了水后，她虚弱地扶着墙壁出去，想用冷水洗把脸，但看到镜子又想起伤口不能碰水。

她愣愣地盯着镜子，脑中不断反复的，还是那个男生从车里被抬出来，放在地上的一幕。

他身下是好大一摊血，那种血腥味到现在好像仍萦绕在她鼻尖，令她有种无法摆脱的窒息感。

她从洗手间出来，腿还是软得厉害，往前走过楼道拐角，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还疼不疼？”

南柯猛然抬头。

不远处的诊室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怎么也不可能认错的江川，另一个，是常菲。

常菲的脸色不好，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

南柯没听清楚，声音太小了，她听见了江川接下来的一句：“那我送你回去。”

她有点恍惚，一时站着没动，直到不远处那俩人抬头，看到她。

江川明显是愣了一下，他的目光迅速定格在她额角的白纱布上，眉心立时蹙起，快步走过来。

南柯靠着墙壁，看到他站定在她面前，他问：“怎么受伤了，发生什么事？”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视线已经模糊了，她使劲地咬住嘴唇，身子一动，本能一般地扑进了他怀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江川心一沉，抬手抱住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南柯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衬衣，呼吸急促，终于艰难地发出声音，喊了一声“江川”。

江川眉心紧紧拧着，低头打量她身上，她穿着T恤短裤，倒是没见其他外伤，但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他手在她后背轻抚，语气低而柔，“身上还有没有伤？”

南柯摇头，刚想说话，有脚步声靠近。

常菲走了过来，也问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南柯抓着江川衬衣的手无意识收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江川哄她：“冷静点，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他扳着她肩头，慢慢推开了她一点，看到她眼底的水光，心头一窒，手指无意识磨蹭到她眼角，“好了，现在没事了，你是安全的。”

南柯缓缓低下头，嗓音嘶哑地开了口：“发生了车祸……我，和方瑜……还有我们班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他……他……”

她没说下去，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江川给她擦了擦眼泪，“方瑜呢，她怎么样？”

“她没事……可能是骨头受伤了，在拍片检查。”

江川心口微微一松，“还有没有同学和你们一起？”

南柯点头，“来了几个同学……他们在急诊科的影像室那边。”

这时常菲忽然出声：“江川，我胃还是不太舒服，你要是忙，我就先回去了。”

江川侧过脸看她一眼。

常菲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

江川皱眉，隔了几秒，低头对南柯说：“你先去找方瑜和你们同学，我有点事，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他彻底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被牵扯了下，垂眸才看到，南柯的手指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没松手。

南柯脸上还是泪痕，整个人显得苍白脆弱，声音非常小，小到只有他能听见。

她说：“……别走行吗？”

江川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动作有些机械地去扯开她的手。

她的手指是冰凉的，指尖还在发抖。

“我害怕……”南柯望着他，虽然她确实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是她的心现在依旧被惊惧笼罩着，她很想要他陪着她。

她语气更低更软了，像是哀求，“江川……江川哥哥。”

她已经太久没有叫过他哥哥了，可现在，她妥协地想，就算他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伴她，拿她当做当初那个妹妹也行啊，只要他别走。

然而，江川只是顿了顿，随后一根一根地扳开了她的手指。

“常菲胃不舒服，我送她回家就过来接你，你别乱跑，先去找你们同学。”

他要放开她的手指时，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我……我求求你，江川，”南柯说话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她感觉自己脑中有根弦，就快要崩坏掉，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语气带着哀求，“别走……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和你就真的完了，是真的完了。”

江川怔住，他的视线落在她抓着他的手上，低垂着的眼睫轻颤了下，薄唇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