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猎物(1 / 1)

隔着重重的紫藤萝,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人背对着她站在花架下。他身形颀长挺拔,宽肩窄腰,在人群中极为出众。

在阳光下,白衬衣略微有些透明。

微风拂动,衣服贴在身上,隐隐约约显出了宽而平直的肩膀轮廓,背肌,和腰线。

腰好细。

谢昭伸手在虚空中掐了一下。

他略微侧过身点,是个苍白俊美的混血帅哥,侧影被阳光勾出流利的线条。

他的皮肤有一种透明感的冷白,就像阳光照在雪山上,冰雪初融。

他用昂贵的西装裹了一只脏兮兮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托举到侍者面前。

谢昭眼睛微眯,兴致盎然。

侍者不大懂英语,他只好磕磕绊绊地用意语比划,这个野兔受伤了,希望帮它治一治。

兔子着凉了瑟瑟发抖。

那混血帅哥垂眼,把它护在胸口低声安抚它,手指轻轻绕圈抚摸它的小脑袋。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到手腕的线条流畅至极。

漂亮青年抱着兔子,在阳光下圣洁得像一尊神像。

他的目光虔诚,温柔,专注,仿佛眼里只有它。

如果他怀里的不是兔子,而是他的恋人—

谢昭的心莫名被勾了一下。

她垂眸俯视他,十分的兴致,赏玩笼鸟池鱼般。

“我们可以照顾它。”听懂他说什么后,侍者把兔子接过去。

“西装外套等会干洗后还给您?”Savile row定制的西装已经全是泥浆,还有兔子的抓的印子。

他散漫地笑道:“不用了,它挺喜欢的,就送给它吧。”

说罢他弯腰用手指点了点兔子的小脑袋跟它告别。

他低头好像对它说了什么,但太轻了,淹没在宾客们的谈笑和乐队的琴声中。

“再来点香槟?”索菲亚端来两杯酒。

她见谢昭极为专注地看风景,便问道:“喜欢这吗?”

谢昭接过酒杯又伏在栏杆上:“花园很漂亮。”

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庭院,这是个典型的意大利式花园。巨大的绿墙极为规整得把庭院分割成棋盘状,宾客像棋子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到处都是虾粉色蔷薇,球型绿雕,粉白的绣球花。

“是啊,光是蔷薇就种了十几种。”索菲亚一一指给她看。

“不过最漂亮的是这种火红色的。”

赤金色的阳光晒在杏红色的墙上,墙上攀了半壁红蔷薇和浓绿的藤蔓。

蔷薇的红色在夕阳下更为浓烈。

他在蔷薇架下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

她终于看全了他的正脸,人声和风声在这一瞬都远去了。

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令人心慌意乱。

他肤白,浅绿瞳,黑发微卷,美貌远异于常人。

雕塑似清正的眉脊眼廓和颌面来自于西方。工笔画细描般的桃花眼,以及那眼尾眉梢的优美弧线属于东方。

他的美像瘦金体,容貌是八面出峰,锋芒毕露的华美矜贵,周身气质却是清冷如鹤。

地上的树影轻轻摇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缓慢掠过他的脸,一秒,两秒,一年,百年,极为漫长的一眼。

“很美吧?”索菲亚指着蔷薇,火红的花此刻在夕阳下好像燃烧起来一样。

谢昭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她点头笑道:“非常美。”

几乎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此时随意地靠在罗马柱栏杆上,神色谈谈。

天气炎热,他额上的薄汗在光下像釉。侍者端了一银盘的金巴利酒飘来,他拒绝了,只要了一杯矿泉水。

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了一层金边,他举杯仰头绷紧了漂亮的下颌线,吞咽时喉结明显。

此时有人上前和他搭话,他礼貌又冷淡地点一下头就避开。

谢昭举杯,宽口玛格丽特杯,饮到最后,整个花园都装在玻璃杯底。

花园里的所有人物都在她掌心。

他也在她掌心。

不过谢昭没心情欣赏美景很久。

手机屏幕亮了,她打开收件箱。

她得到的初步调查结果是空白,这位新股东的信息是空白,没有文字信息也没有照片信息。

一个幽灵。

谢昭的余光扫到私生子和陈董的新夫人梅正在不远处假装说话,实际正观察她和索菲亚,不知道是不是怀疑她两在密谋。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林荫小道上停下一辆红色小卡车,服务生正从车上扛下全新的桌椅,紧接着几个保洁人员推着清洁车远远走过来。

这些恐怕是给新股东的房间准备的。

所有客房都住齐了,只有她隔壁是空房。

谢昭立刻发信息给她的助理,让她跟过去看看他们把东西搬到哪去了。

密道的入口就在隔壁,如果有人住进去她还怎么进密道?

“谢总。”

陈彬浩过来提醒他们马上小型的慈善扑克赛开始了,请她们过去。

谢昭挽着索菲亚走在小路上,小径铺了白沙碎石子,索菲亚穿着红底高跟鞋走得有些困难,谢昭扶住她。

她的平底鞋踩在碎石子上每一步都很稳当,只是太阳晒久了地面,踩着有些发烫。

陈彬浩挪到她旁边:“之前你借给我的钱——。”

他喜欢赌,赌输了不敢让陈董知道,只能到处跟朋友借。

“小钱而已,不急。”谢昭轻描淡写。

“注资的事恐怕还有变数。”陈耳语道,“爸还在等另一家Lk集团的投资项目决策程序。”

原来如此,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花样还挺多。

谢昭微笑:“这我早听说了。大公司的确财力雄厚,可是决策程序很长,资金要很久才能到,远水恐怕救不了近火。我以为陈董早就放弃这个选项了。”

“本来是这样,可是他接到了新信息。”

陈彬浩说集团的CEO愿意伸出援手,不过他目前去纽约出差了,一周后再给明确答复。

这是绝对的坏消息,谢昭如果七天之内搞不定,就很可能被截胡失去注资的资格。

“我们只希望你来注资,这是永远不变的。”索菲亚低声握住谢昭的手表忠心道。

谢昭微笑道:“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好意。”

陈彬浩继续说:“这个新股东在决定谁注资这件事上至关重要。表弟不仅拥有决策权,他甚至可以左右爸的意见。”

谢昭问:“你们见到他了吗?”

“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有爸认识他。”

她一定要得到他的支持,消除最后一个变数。

他们走在阴凉的大理石柱长廊下,庭院里满是的杏子与桃子的香气。

穿过花园时,她的目光不自主地寻找刚才那人。

小天使喷泉在安静地浇花,棕榈叶在风中微微颤动,遥遥有手风琴在弹奏意大利的歌谣。

花园里只剩下几个小孩在玩闹。

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倒也不在意,现在不是玩物丧志的时候。

穿过一道月季拱门,罗马松掩映中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独立小红房子,拥有一排巨大的圆拱形落地窗。

那是宴会厅,好多宾客正在里面玩牌。今天客人们玩□□,赢的钱会捐给慈善机构。

屋子里人声鼎沸,洗牌声,筹码叠放声,夹杂着欢笑声时不时传来。

谢昭走进宴会厅。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花窗,光斑在她身上游过。

挑高的拱形天花板上吊着水晶灯,墙壁上刻着浮雕,房间整体的色调是薄荷绿,适合夏季。

空气里有薰衣草,百合,混合着一点葡萄酒的微妙香味。

服务生们端着一银托盘的鸡尾酒在人群中穿梭。

她看到好多圈内的老朋友和熟人都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见她来了,都跟她打招呼。

谢昭和他们一一寒暄。

很多金融投资人都喜欢玩□□,它是一种博弈游戏,讲究策略风控和心理战,和现实世界里的投资异曲同工。

谢昭极擅长玩牌,这种游戏她总是赢家,她甚至靠扑克付过学费,玩高风险扑克赢过比赛。

因为她是个策略高手,情绪完全不外露。

她在牌桌上,并不看人的脸。

牌桌之上,她观察玩家的手,牌桌之下,观察他们的脚。

人会伪装自己的表情,但手脚会泄密。

此时,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默默观察。

有的手戴着名表,手指焦躁地敲着自己的腿;有的手紧握筹码,双腿交叉,四平八稳地翘着脚;有的手激动地在头发间穿梭,双脚却稳稳踩在地上;有的手涂着艳红的指甲油悠哉地摸耳环,但高跟鞋不耐烦地点地。

拿到的究竟是好牌还是烂牌,玩家们表情各异,但都像戴了面具,不想让对手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情绪。

但无论脸上如何伪装,但他们的手脚还是泄露一二。

此时长桌之上的玩家们控制表情,个个云淡风轻。

长桌之下的鞋子们却展现了真实个性,有的大胆,有的机警,有的焦躁不安,在这鞋子们的交流会中,一双黑色漆皮牛津鞋最为冷静。

目光上移一点,是面料挺刮剪裁贴合的黑色西裤,这双长腿此时散漫地敞着。

谢昭的目光顺着向上,看到他的一双手,修长,平静,懒洋洋,在牌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和其他手不一样,它没有一丝紧张情绪,简直像在赛场上闲庭信步。

她的目光再上移,又看到了他,那个让她惊为天人的男人。

此时宴会厅里的谈笑声,香槟杯碰撞丁当直响,人群赢钱的欢呼声,像被按了一键消音。

她只看得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此刻懒散地坐着,白衬衣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的锁骨。大概是他捞兔子的时候嫌领带碍事,领带已被扯下来随意地缠在手臂上。

他单手玩筹码,修长的手指捏着筹码,漫不经心地敲来敲去,四处打量,好像牌桌对他来说很新奇。

谢昭的眼神像狙击枪,紧紧把猎物锁定住。

此时与他对战的是她的老朋友,一位对冲基金经理,玩牌的老手。

桌上五张牌已开。

对方筹码比他有优势。

基金经理选择了All in,看着他笑:“ 轮到你了。”

他抬眼凝视着对方,无辜善良的眼睛像美丽的草食动物,好像对危险丝毫没有感知力。

他停了几秒,果断道:“跟。”

然后居然先亮牌 他连对子都没有,只有Khigh。

围观者直摇头。他拿Khigh就去跟注All in,太冒险。

小鹿即将被宰杀,谢昭不忍心看。

可他神色松散,笃定道:“你的牌一定Qhigh。”

对方脸色大变。

开牌居然真是Qhigh。众人一阵惊呼。

他的筹码立刻翻倍。

在围观者的鼓掌欢呼中,他依旧表情淡淡。

谢昭微微蹙眉,在心里复盘刚才的牌局。

真是难以理解又惊人的跟进。

从刚才的牌局,完全无法推算出经理手里拿的是什么牌,他是怎么果断判断出对手的底牌呢?还是只是运气好蒙对了?

也许是他运气真的很好。

接下来这个刚看起来对规则还有些茫然的年轻人开始大赢特赢。

他在牌桌上一路大开杀戒,仅仅22手牌里,连续击败四个对手。

最终轮到谢昭与他1对1的决战。谢昭的助理从人群中挤进来,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抬眼看他,他眼尾的睫毛低垂,投下阴影,看上去很温驯。

这个男人就是查不到信息的新股东。

就是他住进了她的隔壁,她必须从他的卧室进入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