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段仙桃就将这个办法说了。
谢涣之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模样，肯定道：“师妹果然聪明。”
段仙桃急急摆手，“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宋道友想到的。”说完，她看向宋岐玉，“是吧，宋道友。”
陆渭原本还懒洋洋地坐着，乍一听见他师兄的名字立即就坐直了，他说：“是师兄的主意？师兄，你什么时候与段道友说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容音这也才想起来，他们之中段仙桃是最迟下楼的，能有时间聊天的话，也就只有昨晚了。
陆渭此话一说，几人猜到了什么，秦千朔也抱胸看过去。
宋岐玉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明日就是纤云节了，昨日下午我发现不少修士已经到了这里。”
话毕，他饮了一口昨日段仙桃就让店家为他们准备的豆浆，神态悠闲自若。
他这话一说，其余人脑海中那些旖旎的想法瞬间消失。
陆渭说：“那怎么办，他们不会坏我们事吧。”
来的那些修士参差不齐的，智商也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明日的纤云节会有人直接大刀阔斧一剑砍了唱戏台子。
谢涣之抚了抚眉心，“那就到时候见机行事吧，说不定混乱会给我们制造便宜。”
秦千朔闻言也颔首，认同他的说法。
在场几位除了段仙桃外都是剑修，若是让他们避战的可能性太小，说不定各个心里都巴不得闹大一点呢。
须臾，气氛又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容音说：“关于这海女娘娘的事，我昨日与段师妹打探了些。”
也幸亏他们来时进过一家香料店，他们才知道几乎每家做女子生意的都会挂海女娘娘的画像，于是作为队伍中唯二的两位女子，昨日段仙桃与容音专往女人堆中冲，为此段仙桃最终还带回了不少战利品。
“先说历年被选中做海女娘娘的女子，她们的现状无人知晓，但其他人对她们的看法是都去了天沐城过上好日子了。”
天沐城是皇城，往那里走并不奇怪。但谢涣之说道：“就连去年的也不知所踪了吗？”
容音颔首，“是，再说香海城的海，那海叫做望津海，千年前这香海城还不叫香海城，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渔村，人们靠着打渔为业，但有次突逢海水暴涨，几乎残卷了半座小渔村，人们坚信是海神发怒，停止了打渔，转而开展了祭祀，”说到这里，容音面色平静，不过眸中闪过两道厌恶。
她说：“古往今来，不管是非对错，罪责总是要让女子分担些，那些愚昧的村民认为是海神看上了岸边嬉戏的渔女，连投了十来个美貌年轻的渔女下海想要平息海神的怒火，讨好海神。”
段仙桃托着下巴看向容音，目光仿佛钉在了她身上。师姐平日里温柔大方，但说到这些不公的事时便会流露出她剑修的气势，锋锐凌厉。
段仙桃默默又倒了杯豆浆给师姐推过去，放在她手边。
容音注意到师妹的动作，举起碗喝了口，眉宇中已经平静下来，“结果当然不会如他们愿，海水连日暴涨，已经有不少村民打算着想要离开这里，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站了出来，她，就是现在大家信奉的海女娘娘。”
“让我来猜猜，”陆渭突然道。
“这个渔女应该不是个普通凡人，身上必定有灵根。”
容音点头，“能从海中走一遭再出来肯定不是普通人。”
不过谢涣之有疑问，“海水暴动这种情况就算换了修士来，又有什么办法？而且，”他皱皱眉头，“你们昨日不是说这海女娘娘是保佑女子长得越来越漂亮吗？”
秦千朔这时也插道：“不仅如此，我昨日还查到这纤云香之中有一道工序，就是必须要用望津海的海水提炼，这也是为什么纤云香必须要在香海城制作的原因之一。”
“对，虽然那些制作纤云香的人都签了城主府的死契，平常出不来，但我们看城主府的进出然后发现的有人运送海水，买通了运水的人才知道的这点。”鹤宁也紧接着说道。
一时间，好几个问题和线索都如同下雨似的哗啦啦落下来。
容音也不知道要不要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讲了。
段仙桃清亮的眼眨了眨，叹口气，“所以我说过，倾听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加分点。”
“你说是吧，宋道友。”
她又点到了他，没办法，这次是因为在场宋岐玉是唯一没有开口打断容音说话的人了。
宋岐玉笑了下，那双深褐色宛若琉璃般的两丸瞳仁中有些许被点到名的惊诧，但也有掩饰不了的笑意，他声音不高不低：“段道友说的是。”
“……”
几人微微沉默，倒是鹤宁非常小声地说了句：“师姐，这句话你什么时候说的？”
他话里单纯，是真的以为自己哪次错过了师姐说过的这么关键的一句话。
“……”
再次沉默了下，陆渭哈哈干笑两声，和谢涣之说，“要是我的师弟也像鹤师弟这般就好了。”
他显然想到了自己的师弟，因为天沐城的事情至今还躺在床上休息呢，不过也好，省的他一天到晚只想着打打杀杀，出门闯祸。
“那就别想了，”段仙桃随口说道：“鹤师弟只有一个，而且还得是咱们白鸾宗的藏春峰有。”
题外话快速翻过，容音继续刚刚的话说：“那个女子入海三天，或许真有神迹发生，海水停止了暴涨，而且那女子还带回来了一物，不过那东西早就在口口相传中变了形，说什么的都有，我猜要么是什么天材地宝能够帮助修炼，要么就是什么法器，最后的可能也只有是做那纤云香的东西。毕竟此后不久，棠国先祖建国，渔村纳入棠国地界，渔村也快速转型城镇，此后便多出了一种传世闻名的香。”
“而关于那海女娘娘保佑女子貌美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那渔女并不漂亮，不然早被小渔村里面的人第一波就投入海了，不过奇就其奇在那渔女后来的确是越长越漂亮。”
容音说完了，段仙桃也跟着接道：“她身上那么多的优点，没想到传到后世也只传下了个保佑漂亮。”
段仙桃又对秦千朔说：“师兄你刚刚说纤云香中会用到望津海的海水，但好像这香海城的香料坊都会用到望津海的海水。”
昨日她们又回了第一家的香料店天香阁，花重金又买了不少东西然后提出了想去看看他们制作原料的地方。
本来这些应该是每家香料店的机密，但他们既花了大笔的钱，而且还是外来人，对店家构不成威胁，所以才会允许他们进去潦草地看几眼，其中他们就看到了被单独放置的水，正是望津海海水。
“那海水也有香味。”段仙桃悠悠说道：“味道像什么呢，哦，对了，我觉得像是花香，山茶花的花香，不过师姐说没闻出什么味道。”
容音点头，算是肯定了段仙桃刚刚说的她觉得海水无味的话。
一旁，安静坐着的宋岐玉突然蜷缩了几下手指，他伸手碰了碰腰间的香囊，柔软的香囊与腰腹之间的肌肤没有直接接触，却似乎能感受到些微的重量划过某处。
那里，便有一朵山茶。
宋岐玉微微蹙眉，连带着眉心边的那颗小红痣也微微颤动，想到那山茶的来历，手指便难以自抑地加重了几分揉捏香囊的力道。
市井喧闹，此处安静宁好。
鹤宁突然再次小声道：“师姐，你见过山茶花？”
不难怪他会问，藏春峰养植了不少仙花灵树，凡花是有，但也只有些名贵的花种，并没有段仙桃刚刚说的山茶花。
段仙桃一愣，她会说出山茶花也不过是因为从前她家中种过山茶花，却没料到小师弟的思维居然这么严谨。
就在她刚张了张嘴打算胡乱编造个理由混过去时，谢涣之蓦地起了身。
他道：“莫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一趟望津海。”
……真是瞌睡来了就给她递枕头，段仙桃第一个答应，她也站起来，将自己碗中的豆浆一口干掉，似乎喝的不是豆浆而是壮胆酒，她意气风发，“好，现在就去！”
其余人不懂她突然的豪云慷慨，但既然望津海有蹊跷，那势必要去一趟。
鹤宁闻言也忘了刚刚自己的问题，迅速吃完了桌上的早饭和豆浆。
那句话像是云烟，无人在意，只有宋岐玉跟在最后，视线落在了段仙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