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应含玉瞬间消失在原地的姜妄，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生死契，虽然能够将两人的生死存亡绑定在一起，却没办法使他感受到契约之人所在的位置。

但巧就巧在，在之前引导应悯使用灵力的时候，她的身上留下了他的血煞气。

感知自己的血煞气所在的地方，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厉鬼来说并不算难。

突然，姜妄感觉自己的胸口处一痛，他面无表情地拉开胸前的衣服，苍白的胸膛上浮现出了一道多节骨鞭所造成的鞭笞伤痕。

紧接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处传来了一阵好像要将他劈成两半的剧烈疼痛，并且这疼痛之中，还带着些驱除邪秽的浩然正气。

但这痛虽然有够疼的，却并没有直接使他形魂俱灭。

姜妄仍站在此处，便是证明应悯未死的最好证据。

“……应·含·玉。”

他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将那短短的由三个字所构成的名字犹如抽筋剥骨一般的吐出，转变为猩红色的眼睛中满是戾气。

如果说，之前的姜妄在与应悯相处的时候还有个人模样，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厉鬼。

厉鬼者，是在生前积攒了足够多的怨气，于死后才会成为厉鬼。

怨气越强盛，力量也就越强大。

而这一特性也就导致了，基本上每一个厉鬼都不是什么情绪很稳定的善茬，不弑杀嗜血都算是正常的了。

姜妄虽然被天师封印于荒坟中洗髓易气了千年，使得身上没有了鬼气，却也仍是厉鬼。

只要他还是厉鬼一刻，那就不会逃脱这一设定。

在此刻的姜妄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所拥有的正面情绪，只有不停的向外涓涓冒出的，如毒液一般的疯狂杀意与暴戾。

仅仅只是魂飞魄散实在是太便宜应含玉了，他要她……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最后再乖乖去死！

“咔嚓——咔嚓——”

极寒的冰雾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外辐射，所到之处，冰花如同吸吮寄生者生命的菟丝子一般的攀升着，使得阵法之间的墙面发出哀鸣后倒塌。

正好露出了循着牵引术一路跑到这里来的厉沧歌。

原本和应悯在一块儿的时候，一直都是应悯在指挥着前进的方向，而他则负责清扫掉路上的障碍。

结果应悯走了一半突然消失，他也就只能依靠自己的那三脚猫功夫的牵引术继续往前走。

说实话，其实厉沧歌这牵引术也没有完全搞错目的地。

应含玉确实曾经在这里逗留过。

只不过，现在还留在这里的红衣厉鬼，已经换了一个了。

姜妄冷冷的注视着眼前横剑在身前摆出进攻姿势的厉沧歌。

眼前之人身上的衣服制式很是眼熟，眼熟到什么程度呢？

和千年前不由分说就封印了他的天师，一模一样。

他扯了扯唇角，只觉得心中的杀意更甚，“小子，你是玄天门的？”

无形却有力的威压，伴随着周围骤降的温度，如山一般的压向厉沧歌，使得不久前面对应含玉还隐隐占上风的他脸色骤时一白。

打不赢的。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就算是拼上他的全部……

厉沧歌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惊鸿剑，浅棕色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挣扎。

这样的厉鬼，必然是杀人如草芥才有这般实力，若是他退了的话，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难。

【沧歌，等到你真正的拥有了道心，知道自己所守护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再回来吧。】

师父的话语回荡于他的耳边。

【多谢道长搭救，希望您武运昌隆！】

抱着孩子的农妇感谢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若是他退了，他退了的话……

不能退！

那剑柄上浮雕几乎嵌进他的血肉中，鲜血淋漓，传来阵阵的疼痛，也使得厉沧歌一下子从挣扎之中清明了过来。

惊鸿剑，长五尺，重十五磅，由巽派名匠邱黎所铸，曾饱饮异兽、厉鬼、妖邪之血——

剑芒未出，怎知胜负如何？！

厉沧歌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惊鸿剑，呼出一道白气，沉声道：“玄天门第七十八代弟子，厉沧歌，请赐教！”

然而姜妄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又开始痛了。

不同于刚刚好像要被劈开天灵盖的痛，现在的这种感觉更像是被电麻了一样，浑身像是有电流在四处流窜。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向厉沧歌，猩红的眼睛中满是不耐，寒气流动于他的指尖，掀起了让人血液都要冻僵了的风暴。

厉鬼苍白如血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同样冰冷的笑，说道：“那就去死吧。”

下一秒，裹挟着霜雪的冰风便席卷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那是一片漆黑的天幕，间或闪过几道银色的雷光，像是点缀于其上的星星。

应悯漂浮在半空中，幽幽的睁开了双眼。

原本还有模糊的意识，在她睁眼之后逐渐回笼。

她刚刚先是被应含玉一鞭子给挥进了封印里面，又被迎头一道雷电劈到了头上。

所以她这是死了，然后来到了死人的世界吗？

等等，那她若是现在已经死了，那姜妄，这原著到最后才出场的大反派，不就也死了吗？

应悯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扒拉开自己胸口前的衣服，发现上面生死契的金色契印还在，但是原来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都不见了。

生死契绑定的是灵魂，她现在契印还在，所以不论是姜妄还是她，现在都还没死。

既然她没死，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应悯狗刨式游泳的往前划拉了两下，仍然还在原来的地方打旋转。

这样可不行。

她想了想，试着将灵力集中到自己的眼上，然后，看到了一个正坐在她面前，用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注视着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很是眼熟，和她于应弟弟记忆中所看到的幼年应悯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莫非这里是个什么幻境之类的地方？

应悯正疑惑着，小姑娘突然动了。

几乎是瞬间，她便出现在了应悯的眼前，用那双澄澈的，冷淡的，如湖水一般的眼睛与她对视着。

“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如同银铃一般的动听，问的问题却让应悯摸不着头脑。

应悯有些懵，“什么答案？”

莫非她现在是触发了游戏里的隐藏剧情之类的东西吗。

“啪！”

小姑娘小小的手掌一下子拍在她的脸侧，她皱着眉，带着些郑重的语气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应悯更疑惑了，她到底应该知道什么啊？

虽然之前就怀疑过原主的身份并不简单，但这怎么是个谜语人，光说谜语不说答案的啊。

她刚想要询问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就觉得眼前突然变得异常的刺眼，而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小姑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导致这片空间突然变得如此的亮的原因……

她仰起头，发现刚刚劈在她头顶的那道天雷，如今遍布于整个漆黑的苍穹之上，光照四方，使得黑夜如同白昼。

兀的，应悯突然回想起来自己问过姜妄，为什么他会用冰。

当时姜妄的答案是：从他化为厉鬼的那一刻就有了。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他当时所处的环境非常非常的热，而他想要凉快点吧。

她当时觉得这鬼不老实，就喜欢说些瞎话来糊弄她，不想说就不说呗，编些有没有的糊弄谁呢。

然而在此时，应悯才反应过来，那个满嘴没几句真话的姜妄，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撒谎。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它们，想要拥抱它们，想要……将那些原本就属于她的力量，重新拿回来。

天地之间突然变得很安静，那天上如星星一般点缀在其上的雷光接连亮起，又链接在一起，如同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轰————！”

万万道天雷汇聚于一起，向着漂浮于天地之中的那个小小的人儿劈下！

震字封印内，应悯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