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厉从没在大哥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在他的心中，蒋壮是踏实的，像一座山，遇到什么困难，大哥都会憨憨一笑，告诉他别担心。
忽然看到蒋壮也有这样一面，蒋厉的心头有些难受。
他问道：“大哥，你想去吗？”
蒋壮不语。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能跟大夫这个职业扯上半点关系。
两兄弟沉默的回了家。
曹勤做好午饭，已经吃了一半了，两个儿子才回来。
“大壮，货订好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订好了娘”，蒋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老爷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位老先生说他是从首都来的，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医，娘，你说我要去吗？”
蒋壮想问问曹勤的意见。
如果娘觉得家里还离不开他，蒋壮就算再想去，也会拒绝。
曹勤听完，问了他一句。
“你确定他是从上京来的吗？会不会是骗子。”
蒋壮要是真的想去拜师学点什么，曹勤肯定是支持的。
他从小就是个踏实好学的，跟调皮的蒋厉不同，蒋壮上学的时候，作业总是规规矩矩的完成，平时还会借同学的书回家来看。
五年前蒋壮因为钱的事退学，曹勤直至今日还对大儿子心存愧疚。
他好不容易提出要重新去学什么，曹勤的第一反应就是支持。
“如果他真是从首都来的医生，娘支持你去。”
这句话问在了蒋壮的盲区。
在曹勤提出来之前，他从没想过老人可能是个骗子。
蒋厉也亲眼见过老爷子。
听娘说可能是骗子，他脑子里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对啊大哥，还是要先查清楚这老爷子是不是骗子，他要是真带你走了，把你卖到煤矿里去，那可咋办啊？”
这年头不是没有这种事。
前几天蒋厉还从电视上看到记者卧底黑煤窑的专题栏目。
就算是做足了准备的记者先生，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遇上了好心人，才从黑煤窑里逃出来。
蒋厉担心极了，以自家大哥的脑袋，要是真进去了，恐怕就出不来了。
蒋壮无奈笑笑，“大厉，你哥又不是傻子，还能任由人家卖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蒋厉反驳道：“有好多人都这么想，结果被骗过去就出不来了，哥你可要提起警惕啊！”
蒋程程再一旁听了半天，听得迷迷糊糊的。
【小花，谁要卖大哥啊？】
小花耐心给她解释。
【没人要卖大哥，是有位北京来的老中医要收大哥做徒弟，大哥正在考虑去不去呢？】
【中医，中医是什么？】
【中医是我们国家传承下来的医学，大哥遇到的那位老先生是中医圣手呢，在首都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要是大哥跟他去北京学习，以后肯定也是位厉害的医生。】
中医圣手？
蒋程程同样不清楚这个词的含义。
但她能从这个词中听出来，这位中医是很厉害的人。
蒋厉正在劝蒋壮，“大哥，要么咱们先试探试探这位老爷子？”
他自以为聪明，出了个主意。
“我去装病，试试他的深浅，要是他能把我拆穿，就说明他是个真的医生。”
蒋厉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证明了老爷子是医生之后的事情。
曹勤比他想的多一些，立刻皱起眉头。
“这样不好，对人不大礼貌，人家要是真是个医生，一生气不收你大哥了怎么办？”
蒋程程一下子被点醒了，小脑瓜转了起来。
【中医圣手！中医圣手！】
她从炕沿上滑下来，焦急的扑到蒋壮身上。
【大哥，那可是中医圣手，一定要去！】
她下来的太急了，连拖鞋都没穿，直接光脚踩在地上。
蒋壮把人抱了起来，抓了块抹布打湿了，给妹妹擦了擦脚丫。
“大哥，大哥”，蒋程程叫他，“拜师！”
蒋壮明白她在急什么。
家里找过的大师曾经说过，像她这样有特殊才能的小孩，不能戳破她的能力，戳破了容易养不活。
蒋家人一直守口如瓶，都习惯了。
这会蒋壮也掩饰的很好，给妹妹拍了拍背。
“好，大哥拜师，到时候带程程去首都玩好不好？”
“好！”
蒋程程答应的飞快，笑容甜甜，“最喜欢大哥了！”
蒋厉在一旁听得吃味。
“好你个小丫头，怎么从没听你说最喜欢二哥？”
蒋程程还记得刚才的事呢，瘪嘴道：“二哥打架，吓人。”
蒋厉理亏，咳嗽一声，怕又被娘骂，赶紧转移话题。
“既然决定了要拜师，择日不如撞日，大哥，不如一会我就陪你去吧！”
曹勤道：“拜师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两个小子别这么莽撞。”
她训了一句，琢磨着要为蒋壮准备一分拜师礼。
“家里没什么值钱算得上礼物的东西，明儿娘去批发市场看看，怎么也给你找个像样的礼物回来。”
曹勤没拜过老师，却听人讲过拜师礼。
听女儿刚才的心声，这位老先生是国医圣手，这样有身份的人物，想必更重视细节，怠慢不得。
蒋壮挠了挠头，明白娘是为他考虑。
“好，谢谢娘。”
蒋壮笑了一声，心中却有别的考量。
下午帮爹忙完地里的活，他没直接回家，反倒绕了个路，往诊所去。
周顺还躺在诊所的病床上。
这小诊所只有两张病床，他睡了一张，小贾医生午睡用了一张，倒有种热闹的感觉。
蒋壮礼貌的敲了敲门，小贾医生睁眼看是他，又合了眼睛。
“小点声说话，我睡觉。”
说完拉上了病床中间的帘子，继续午睡。
周顺一看到蒋壮，笑得眯起眼睛。
“怎么？想通了？”
蒋壮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
“周爷爷，我愿意拜你为师。”
“好孩子，快起来吧。”
周顺喜欢他憨厚善良，伸出手就想把人扶起来。
蒋壮却没顺着他的力道起来。
“周爷爷，我娘替我准备拜师礼，明天才是真正拜您为师，我今天来，是想单独跟您聊聊。”
他不起身，周顺也不强求，松开手道：“有什么顾虑，你说。”
蒋壮老老实实交代。
“我不知道能不能学好。”
蒋壮会这么想不是没理由的。
他上学时就不算什么聪明孩子，能在班里考前几也全靠课后加倍的努力。
医学是复杂的，肯定比初中的知识更加难学，蒋壮不怕付出努力去学，他怕的是在学习的过程中让周顺失望。
“周爷爷，我脑子不聪明，又从来没学过相关知识，怕让您失望。”
周顺笑笑，“我既然提出了要收你，自然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你就当是我报你救我的恩情，你就是个蠢才，我也要把你教成一个好中医！”
有他这句话，蒋壮的紧张消失了大半。
他又正正经经的给周顺磕了个头，“老师，请您受我一拜！”
“哎！”
周顺笑着阻止他，“可是你自己说的，明天要带礼物给我，现在拜了我可不接受。”
这句话是开玩笑，蒋壮也能听出来。
他跟着憨憨笑了两声。
门外偷偷拉着二哥跑出来的蒋程程听不出来这是句玩笑话。
【小花怎么办，大哥的拜师好像被拒绝了！】
蒋厉根本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听到妹妹的心声也跟着吓了一跳。
什么！大哥拜师被拒绝了！
难不成真跟娘说的一样，拜师的门道很多，不能莽撞。
可现在大哥已经莽撞了，得做点什么挽救才行！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办法却南辕北辙。
蒋程程听着小花给她解释什么是拜师茶，眼神逐渐坚定。
“二哥！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耳朵很灵但还听不明白玩笑的小妹,和能听明白玩笑但是耳朵不行的二哥,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