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挨打(1 / 1)

帝王与娇奴 度千山 1797 字 9个月前

解北淮处理完堆积的军务,动身去明光殿。

夜色渐沉,天突然下起了雨,琉璃瓦只余淡淡暗影,廊道点了灯笼,照出满地湿滑。

小全子看了一眼,见解北淮踏出门槛,赶忙去拿伞。

凝晖殿主要用来召见朝臣,离后宫还要走一段距离。

解北淮拂去白狐裘沾染的水珠,无所谓的直走出去。

霍文衡煽风点火地怂恿他,又留下道不清的谜,他倒还真想知道,去见母后会如何了。

小全子一边追一边撑开伞,嘴上喊道:“可汗您慢些走,雨大,小心淋着。”

他说得气喘吁吁的,还是解北淮站定,他才迈着碎步赶上。

屋檐断断续续落下雨滴,解北淮只掠了掠,道:“无妨。”

战场上更恶劣的天气他都待过,淋着毛毛雨,还能将他冻病不成。

小全子默默瞧着解北淮坚毅的侧脸,暗自腹诽:您是无所谓,可他是当下人的,不敢无所谓。

干爹调去照顾太子,可汗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他是被看重,才有机会来伺候。

若是出了点差错,太后怪罪,他和干爹都要倒霉。

解北淮步伐快,小全子努力跟着。

一路上宫女避讳,垂头行礼,偶尔有一两个微微抬头,眸子转来转去,他看过去,立马就诚惶诚恐地躲开,仿佛是在窥视什么,又怕被发现。

弄得解北淮越发想起霍文衡的话,难道后宫出了事?

·

明光殿。

突如其来的雨,下了个措手不及。

宝日姑姑吩咐小宫女将庭院里的盆栽搬到檐下,那都是太后精心照养的,有些品种名贵,一旦淋雨,就活不成。

影壁后,宫女搬进搬去,解北淮走进来,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花瓶撞上。

宝日姑姑呵斥了一句,收敛神色行礼,道:“见过可汗。”

顺手接过解北淮的白狐裘,毛皮湿冷,宝日皱皱眉,不满道:“夜间路黑,小太监也不知给您提盏灯。”

言语间,是在责怪小全子没照顾好他。

解北淮不置可否,宫里到处是灯笼,宫廊照得雪亮,宫道也平整,他只要不是瞎子,哪能走错路。

小全子被数落,心里大惊,怎么把这茬都忘了!

生怕可汗责怪,他偷偷望着,见解北淮并无追究之色,一颗心才放回去。

东配殿内传来诵经声,混进雨里,朦朦胧胧的。

解北淮认出这声音,是母亲的嗓音。

小时候,母亲总是用这般温柔的细语哄他,算算年纪,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见了。

自从他被母亲带去西漠,属于孩童时期的柔声细语,就不存在了。

他跟着舅舅上战场,应对呼延部,母亲只会摸摸他的脸,谨慎严肃教导他。

再后来,直接是站在城墙,目送他出城。

他在战场厮杀,母亲就摆起佛堂,烧香拜佛,保佑他平安归来。

解北淮心里不信,他□□,每次能凯旋而归,是因为他早做了万全之策。

北越将士勇猛,折损不知凡几,靠着一股士气,和神佛没任何关系。

只是这些话,他留在心里,母亲劳苦半生,如今当了太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白狐裘又送到小全子手里,宝日解释道:“太后娘娘知晓可汗今日凯旋,特意要向佛祖还愿,申时起,就一直在佛堂里诵经。您在此等一等,容老奴去通报一声,娘娘知道您来了,定然欢喜。”

解北淮默然。

·

贺太后跪在蒲团上,着一件宝蓝四凤衔花织金裙,一丝不苟直挺的脊背,平稳的肩线,无不显出虔诚。

宝日等到太后念完,笑意盈盈道:“太后娘娘,可汗处理完军务就来了,您看……”

“噢,本宫还以为可汗美人在怀,连孝道礼仪都忘了,现下倒是想起本宫来。”

贺太后淡淡说了一句,双手摊开,向佛像拜了拜。

宝日讪讪地向解北淮笑了笑。

贺太后拜了三次,慢悠悠伸出手,由宝日扶着起身,眉目慈和,只落在解北淮脸上时,微不可及的攒眉。

走至门槛,幽幽道:“百骑司处置得如何?”

解北淮颔首,低声到了声“母后”,离了半步跟着。

听她提起百骑司,手指磨了磨袖口,若无其事开口:“贺献做事毛躁,思虑不周,孤罚他向伤者致歉,等人养好伤,他再上职。”

“贺献贺献的,他是你表弟,一件比武斗殴的小事,也值得百骑司大张旗鼓,你这个当哥哥的,心都偏到别处去了。”

贺太后凝眸抱怨,回身一瞧。

解北淮抿着唇,长眉舒展,显然没听进去,她知道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说多平白惹得他厌弃。

于是转口道:“可汗征讨西狄凯旋,本是好事,可你的那些兵,也该好好管教,没得刚回来,就流言满天飞的。”

解北淮眉头微挑:“流言?”

贺太后冷哼一声。

“宫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本宫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活色生香的闲话,可汗觉得呢。”

解北淮没进内城,就被百骑司截了去,他能知道什么流言。

思及此,忍不住暗骂霍文衡,这家伙定是听到了,存心不告诉他,吊着他消遣。

贺太后进了正殿,桃红宫装的小宫女正摆弄烛架,突然就被点了名。

“你来给可汗说一说,这一日,宫里的流言是怎么样的,字字句句不能漏。”

小宫女战战兢兢,面对贺太后立刻跪下,匍匐着支吾道:“奴婢,奴婢也是听来的,都说可汗此次征讨,抓了一个南梁女人,长得貌美动人,将可、可汗给勾住了,带进车舆,同吃同住,日日都能听见欢好之声。”

她面颊通红,状若无意偷看了一眼解北淮,再垂下去,“那姑娘直喊疼,可、可汗还不放过,夜夜笙歌,将士听得臊得慌。”

解北淮刚想呵斥一派胡言,鞭子速度极快,狠狠抽在他背上,隔着袍子,也结结实实挨了两下。

贺太后紧紧握着鞭子,怒目而视,她早先听过一遍,只是没那些细节,如今再听,更是气急攻心。

她自小长在西漠,跟着兄长骑马打猎,耍得一手好鞭法,能做到打在身上,不见痕迹却痛得很。

解北淮挪了挪肩膀,闷声不吭。

母亲只有气急才会用鞭子打他,那已然成为家法,她特殊教训自己的方式。

第一次是他不懂为什么要讨厌南梁人的时候,第二次是他不肯斩下南梁战俘的人头,第三次,便是这次。

“解北淮。”贺太后忍着火气问,“流言的源头是禁卫军,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跟着你从西狄回来,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若只是别人空口编排,她掘地三尺也找出来,拔下舌头去喂狗,可这次是北越将士说得,她岂能不信?

解北淮隐晦看向那条绷紧的鞭子,握把上系着三四条彩绳,由兽毛合制而成。

挥动的时候,绳子舞动,十分灵动,打在身上也是真的疼。

同吃同住是他说出去的话,当时只想盯着顾云盼,随口逗弄,没想到会被军中将士误会至此。

宫城里最会夸大其词,什么直喊疼,那明明是他帮顾云盼上药。

还有夜夜笙歌,更是胡诌,他连顾云盼的身子都没碰过!

恍然间,白皙无暇的锁骨跳到他脑中,解北淮急忙敛神,冷静地朝贺太后看了一眼。

“你不说,便是认了。”贺太后如释重负,目光中凝聚着失望,只叹道:“北淮,你是不是忘了南梁对我们做过的事……”

语调渐轻,鞭子忽而松弛下来。

解北淮蓦地头疼。

母亲向他提起过太多次南梁的恩恩怨怨。

有一回,他听得烦了,面上无波无澜,母亲当他不在意,忘却家国仇恨,歇斯底里地指着他骂狼心狗肺。

那一瞬间,解北淮觉得朝夕相处的母亲,陌生的令人害怕。

“母后。”

解北淮焦急打断她,忍着背后火辣辣地疼,拱手道:“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军情紧张,难得见到姿色出众的女子,便未曾克制。不过是兴起亵玩,过了劲头就无甚意思,念她跟儿子一路,还算听话,丢去军营,倒显得儿子无情。宫城里宫女众多,给她点优待,就算付这露水情缘。”

留下顾云盼,只因她与其他战俘求饶的秉性不同,他想瞧瞧,这人能坚持到何等地步,才向他服软。

未想到,事情出了偏差。

贺太后眯起眼,道:“可汗的意思,是你玩腻了,又不想南梁女子生事,找个宫苑草草处置了事?”

解北淮坦坦荡荡看向她,淡淡“嗯”了一声,复而又道:“母后若不信,大可将人召来,看不惯的话,杀了便是。”

他轻飘飘的,眼神不屑,未曾动摇半点。

贺太后仔仔细细盯着解北淮的脸,隔着冷冽眉眼,她突然生出点乏力感,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竟然一点都看不透。

“你自己有数就好,一个大梁战俘,我要真杀了,反倒让宫人看笑话,小题大做。”贺太后甩了甩鞭子,递给宝日。

那个女子,虽得了解北淮半刻的宠,但到头来,也就被丢在兽苑,她连心思都不想用。

这人要是想活命,就安分点,让她再也听不到消息,不然,她也不介意插手一下。

“别站了,可有用晚膳?”

贺太后散去周身戾气,仿佛又回到慈眉善目的好母亲。

解北淮摇了摇头,难得露出点笑容,道:“正等着同母亲一道用呢。”

贺太后无奈地瞧他,眼尾漏出点喜色,她最喜欢解北淮唤她“母亲”,而不是冷冰冰的“母后”,这一声,她很受用。

宝日慢慢退下,对门外大气不敢出守着的内侍吩咐:“传膳吧,让膳房多添道辣脚子姜。”

那是可汗最爱吃的,太后娘娘每回给他做,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解北淮耳力敏锐,暗暗皱了皱眉,他不爱吃辣,偏母亲爱,看来一会儿,真得喝碗宁神汤压一压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北淮:还好我反应快。

顾云盼:原来谣言是你自己说的,渣男!

PS:V前随榜更,之后隔几天差不多凌晨十二点更新(字数会相对多一点),有存稿不用担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