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厅里人越来越多，安保人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段泽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对商羽说道：“对不起小羽，我不该对你动粗，我实在太急了。”

待晏归松了手，他才又不服气地对晏归说道：“晏总是吧，你好，这是小羽和我的私事，还请外人不要插手。”

“他不是外人。”商羽突然挽住晏归的手臂，昂着下巴，倔强地盯着段泽。

晏归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讶异，他视线落在商羽的手上，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强装镇静。

见段泽神情怔住，商羽心底浮起残忍的快意。

她一侧头，故作轻松道：“怎么，就许你出轨，不许我另找？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以为我总得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吧段泽？”

段泽失笑，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晏归，又看看商羽。

半晌，他夸张地笑起来。

“他？晏归？怎么可能？你别说笑了，小羽，这不好笑。”

晏归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他已经把眼前这个人和商羽发给她的那张照片对上了号，也顿时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

“段先生，这是在晏氏的总部，请你对我女朋友尊重一点。”

说着他扣住商羽的五指，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揽了个满怀。他的手揽在商羽的肩头，这个动作极富独占欲和宣示主权的意味。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让商羽渐渐平静下来。

“什么你女朋友，小羽和我是有婚约的，我们本来要举行婚礼的！”段泽又惊又气，忙不迭说道。

“我们的婚礼已经不存在了，不是你说的吗？”商羽出声提醒。

段泽错愕地望着二人，一时语塞。

商羽也不想再见他这副模样，便仰头对晏归甜甜一笑：“我先跟丹妮出去吃饭，回头来找你。”

晏归的眼神也从方才的冷峻变得温柔，他“嗯”了一声，指侧在她的脸颊轻轻一划，“去吧。”

商羽神情一滞，好在段泽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

她匆匆朝晏归摆摆手，转身往沙发那边去。

段泽还想追上她说几句，却被晏归叫住。

晏归面上已全然没有方才对商羽的笑意，他冷冷地盯着段泽，眸色沉沉，带着一丝轻蔑。

“以后别来找她。”

段泽梗着脖子反问：“你是在威胁我？”

晏归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但并不急着点上，而是懒懒地一点头。

“对。我在威胁你。”

他丝毫不掩饰，反让段泽心里越发慌张。

若晏归和他说些场面话，他还能陪个笑脸打个马虎眼过去，但晏归这样直截了当，反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那些花边新闻欺负商羽没什么权势，可如今她真搭上晏氏，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段泽心里仍有怀疑，只不过现下也不能马上发作，只得讪讪地推脱了几句，兀自离开。

晏归指间把玩着那根没有点上的烟，站在空旷的大厅，若有所思。

日渐西斜，日光照进大厅里，就落在方才商羽站过的地方。

……

商羽和丹妮这一顿也吃得心不在焉。

丹妮并不是喜欢打探同事隐私的人，看她这模样，也不由得关切地问了几句。

“小羽，你还好吧？今天那个人是不是你未婚夫呀？”

小道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但丹妮跟着她一起忙了一天，并不清楚个中缘由。

她自然也看见了晏总和商羽的那番互动，但她还是很聪明地只提及了段泽。

商羽心乱如麻。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勇气，她只是不想被段泽看轻，她只是不希望听见段泽接下来想说的话——她太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会告诉她，纵然和沈溪妍结了婚，他也愿意和自己做一对地下情人。

他甚至会很不屑地说，圈子里都是这样开放婚姻的，家里有一个，外面谈好几个，已经不稀奇了。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如此她就也要接受，凭什么她原本正经八百要结婚的对象就突然变成地下情人。

最让商羽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觉得这一切都很理所当然。

所以她才不想示弱，她要让他看见，自己可不是没了他就不行的，自己也不是没人喜欢的。

可偏偏她抓过来的人是晏归，晏归还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领悟过来，顺从地配合了她。

现下她冷静了下来，反倒不知如何和晏归解释了。

该道歉，还是该道谢。

商羽喝了一杯茶，兴味索然。

“现在不是未婚夫啦。”

“真分手啦？”

“嗯。”

丹妮不知如何安慰她，索性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

“分了就分了，他今天跑来总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难堪，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明天大家该怎么看我呀。”商羽泄了一口气趴下来。

“相比之下，晏总就好太多了，温柔帅气有担当。”

商羽顿时警觉。

好在丹妮那时坐得远，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单纯在感叹。

商羽糊弄了几句，丹妮也看得出来商羽并不想聊这事，便把话题挑开。

吃完各自回家。

洗过澡商羽窝在床上，拿起手机，调出了晏归的聊天框。

夜凉如水，商羽对着晏归的头像犹豫了半天。

商羽：今天谢谢晏总。

商羽：还有，抱歉拿你当挡箭牌了。

她往上拉，就发现自己之前喝多误发的那句“爸”。

商羽：……

退出来看看商父的头像，再看看晏归的。

怎么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的，喜欢跟商父那种四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用一样的千纸鹤头像啊！

商羽：那个，我前几天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晏归并没有回复。

她甚至隐隐感激于他的不回复，不然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颜面见他！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商羽口渴，想下楼去倒杯水。

偌大的一楼客厅，后妈李巧盈正坐在沙发里抱着儿子说话。

瞥见商羽的身影，李巧盈顿住了话头，脸色也变得不阴不阳，冷冷地扫她一眼。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都不和段家少爷出去约会了？”

商羽不喜欢李巧盈，是整个商家人都知道的事。

母亲早逝，商父没过多久就在叔伯的劝说下，娶了李巧盈续弦。李巧盈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了商父挪用商家公款造成的漏洞，也正是因为如此，商父处处都听李巧盈的话，从来很少会忤逆她。

李巧盈给商父生了个儿子，商父高兴得不得了。

但商家人都知道，老爷子离世时给孙女留过一笔遗产。商家虽然没落，但要留点足够大小姐衣食无忧的钱还不是问题，老爷子的股权也分了一半给她，真要谈及继承人的问题，李巧盈的儿子未必能有多少优势。

所以商羽从小就在李巧盈那里讨不得好。

虽说是商家大小姐，要得她几句好话比登天都难。李巧盈就装作好似这个家里根本没有商羽这个人一般。

商羽也不想搭理李巧盈，打开冰箱找柠檬茶粉。

见她没说话，李巧盈又说：“婚礼如今都筹备到一半了，段家说退婚就退婚，你就没想过怎么挽回？”

对商家而言，段家这样的暴发户虽然没什么底蕴，但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麻烦。段泽又是富人圈子里算是不怎么喜欢乱玩的小开，配个商羽已经挺划算了。段家给了一百万彩礼，早早划进了李巧盈的账上，商羽一个子儿都没见过。

虽说婚事是段家给退的，毕竟过错方是段泽，彩礼也没让人来要，但李巧盈自然不愿意只拿了这一百万就没了后续。

“不是阿姨说你，怪只怪你不争气，连个男人都守不住。你要是给人做情妇做小，也不至于什么都捞不着呀。”

她笑起来时，苹果肌过于饱满地发胀，打了水光针的皮肤在客厅大灯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她笑得太虚假，令人想替她撕掉那层假惺惺的面具。

商羽被她这模样惹得心烦意乱，冰箱里也空了，翻找半天没找到柠檬茶粉。

她索性瞪了回去，冷冷说道：

“他们家给的那一百万，你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吧，最近你儿子报的那堆班，还有你给自己买的那几条项链，用的可不是我爸的钱吧。段家不来要，你可就真的昧下了？反正哪天段泽想要了，可不关我的事。”

“你要真这么舍不得段家呢，不如自己上呀。圈子里确实不少男人养小老婆的，阿姨你这么漂亮，我想段泽应该不会介意多收你一个。”

“商羽你！”李巧盈气急败坏，柳眉倒竖。

商羽懒得再看她，搁下空杯子，漠然绕过她，兀自拉开大门出去，穿过夜色里的花园，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

花园里种着妈妈最爱的蝴蝶兰和茉莉花。

妈妈离世的时候曾拉着她的手，要她千万照顾好自己，现如今商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将自己妥善照顾好了。

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事让她委屈难过，想说给妈妈听，妈妈却无法给她回应。

还没到深夜，街上人还挺多，商羽晃去便利店，想买瓶柠檬茶，出来吹吹风，冷静冷静。

夜里凉风正盛，商羽只穿着一条睡裙还有点冷，在便利店的货架之间心不在焉地晃悠，没注意到门口传来开门的电子欢迎声。

“欢迎光临——！”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货架间流连，最后停在了商羽身旁。

空气里有淡淡的水汽，若隐若无的烟草味道。

商羽下意识回过头，望见一张熟悉的脸，鬓角挂着细小的水珠，短发稍显凌乱。

他穿着宽松的T恤大短裤，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他截然不同。周身凛冽的气场仍在，薄唇微微抿着，但眉眼比之平日要更温和一些，眼尾微微下垂，垂着眸这样近距离看着，眼底有浅浅的光。

“晏总，好巧啊。”商羽一扫方才丧丧的表情，露出笑脸，抬手打了个招呼。

“不巧，我是看见你在才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