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方法不行(1 / 1)

凌华在被徐秀‘教育’后,一下沉寂了好几天。

她好似有意杜绝他见外人,将夫子的授课都停了,小院的侍从也换了些新的,用来盯着他不让他出门。

凌华心灵遭受了不小的打击,本也没想着出门,每日就是望天发呆吃饭睡觉,也不在乎院子里少了哪些人,多了哪些人。

只要墨雪还在就好。

他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当初把他接到徐家,又一直都陪在他身边的墨雪了。

“小郎……是与家主吵架了吗?这几天为何都怏怏不乐?”忍了几天,墨雪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算是吧。”凌华对着窗外已经发呆了一上午,有的时候跟想起什么似的,还会抹两滴眼泪。

他那落寞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墨雪的心,他还从未见小郎露出这种神态,整个人好像都活的了无生趣一般。

男子伤心难过不外乎与女子有关,墨雪以为是家主冷落了凌华,他才会这般难过,犹豫再三还是劝道,“家主不来只是暂时的。”

“小郎怀着家主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家主生气怕也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肯定还会来看小郎,到时小郎服个软……”

“唉,这跟徐秀没关系,我就是害怕。”凌华长叹一口气,换了个正对着墨雪的姿势,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话对他倾诉。

“你根本不知道孩子有多可怕,它像树扎根一样,穿透我的皮肤,穿透我的骨血,然后汲取我身上所有的养分,拼命的掠夺。”

“我甚至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变得虚弱!我不能制止它,你们还一定要保下它,我就是滋养它的沃土,它随时都在吸取我的生命!”

“我真的好害怕,我根本不知道它从哪出来,我身上这几个口子也根本没有它能出来的门……”

“呜呜呜,不生孩子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传宗接代,呜。”

凌华连眼泪都忘了擦,手在肚子上拍打着,企图伤害肚子里那刚发芽的种子。

墨雪飞扑过去,拦住他伤害自己的动作,他听不懂凌华说的都东西,却被他有些疯狂的态度给吓哭了。

“小郎求你别这样,别这样伤害自己了……”

“我父亲曾说,孩子是上天赐予男子的礼物,因为有了孩子,才能使男子的人生圆满。”

“小郎别怕,它是你的骨肉啊,它不会如同你想的那般伤害你。”

“你想想,过几个月就会有一个软软的,会在你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团子,再长大些,还会含糊不清的喊你爹爹……”

墨雪这一套企图唤醒父爱的描述,对凌华来说无疑就是必杀技,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抱着个肉团子,还给它换尿布的样子,那简直太恐怖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凌华跪坐而起,有些疯魔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将梳好的发髻抓得散乱一团,他居高临下盯着被他吓到的墨雪,声音嘶哑如兽:“你,不要再说了。”

“是,是的,小郎。”墨雪跌坐在地上,浑身忍不住的发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似的。

他腿脚发软,脑中想要飞快逃离,然而手脚都不听使唤,仿佛冻僵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着急都不能让自己动一下。

索性凌华没再继续与他如何,反而也像脱了力,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哪是什么赏赐?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啊!呵呵呵……”

“好了,墨雪你出去吧,我要好好睡一觉,我不叫你们都不许进来。”

听到这句话的墨雪如蒙大赦,终于找回知觉,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匆匆退了出去。

此刻他心里除了恐惧,还有说不清的心疼。

小郎如此恐惧生孩子,定是从前遇到过不好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才如此的吧?

他记得去凌家接人时,那凌家继室说过一嘴,小郎的生父好像就是因生产才没的,将心比心,若他幼时父亲因生孩子而去世,他恐怕也会惧怕有孕吧……

墨雪脑子里思绪翻飞,回去自己屋里擦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又去凌华的门口候着了,他呆笨却忠诚,到底是一心为主子着想的。

屋子里传出轻微的声响,像是钗环碰撞的声音,应是小郎嫌睡觉硌得慌,所以把饰品都给摘了吧?

还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脚步声怎么越来越急促了?

砰!

好似重物之间的撞击声,怎么回事!墨雪呆立在门口,直到其他侍从朝门口跑,他才反应过来,飞也似的一把将门推开。

凌华倒在起支撑作用的柱子前,不省人事,他脑门上冒着血,血又顺着额角流过眼角、脸颊、下颌…直至隐入颈侧衣领中。

小郎你怎么这么傻!

墨雪心跳都停了一拍,扑上前去将凌华抱住,嘴唇发麻的安排侍从赶紧去请御医和家主来。

他扯出自己的手帕,用力捂在那额头触目惊心的伤口上,企图以这种方式止血。

凌华被他摁的生疼,愣是从昏迷中疼醒了,他睁开肿胀的眼,看见是墨雪,表情相当失望,呢喃了一句‘这个方法不行’后,就再次昏了过去。

——

好晕,好疼……

凌华感觉自己眼前好像被白布蒙住了,感觉在睁着眼睛,怎么什么都看不清?

耳朵里也嗡嗡的带着蜂鸣,明明有人在他周围说话,可他却听不清内容。

他的心还在跳吗?他怎么有点感觉不到?这些人是以为他死了,所以在他脸上盖的白布?可千万别把他放在棺材里啊!

“别……”凌华奋力抬起自己的手,眼睛也随着他的用力真正睁开,让他终于能看清楚了。

没有白布,只是他意识朦胧以为睁着眼睛而已,说话的人是徐秀和墨雪,随着他能看见,耳中蜂鸣声降低,也能听清楚她们说的话了。

“都是奴的错,没看住凌小侍,奴只想守着凌小侍醒来,之后家主怎么处罚奴都可以!”

“那你去边上跪着。”

这女人声音这么平稳,听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果然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跟墨雪没关系……”凌华忍着头疼,想要坐起来说话,无奈太晕,起到一半又躺下了。

徐秀和墨雪听到声音,纷纷朝他看来。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徐秀对他说话果然没什么好语气,但到底也没提起处置墨雪和其它侍从的事,而是说让他安静等御医过来。

凌华抬手打算拍拍脑袋,以减轻眩晕感,结果拍到脑门上的伤口,顿时疼的他面目扭曲。

简直要了老命了。

他那时候听完墨雪的话,悲伤的不行,冲动之下想着如果这个身体死了,是不是灵魂就能回现代,又冲动的尝试一下,就成现在这样了。

其实他本来想悬梁的,但听说那样嘎的慢,还贼痛苦,就放弃了,然后动刀给手腕剌口子他也不敢,就寻思跑快点去撞柱子,估计疼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哪成想他对自己的预估严重超标,就算全力跑起来也没那创死自己的速度,最终只是撞晕了而已。

经过这一次的血泪教训,他可不敢不把命当命了,脑袋撞上柱子的那一秒,他甚至能听见犹如西瓜开裂的声音。

濒死的感觉会让一心求死之人更想死,也会让有求生意志的人加倍畏惧死亡。

凌华就是当时脑子秀逗想尝试点高难度的,本质他不想死,所以再次醒来的他会格外惜命。

“诶呀我脑袋疼,大夫还没到吗?”也不知道那大夫知道脑震荡么?他这脑门流血倒没事,万一脑袋里头出血可就完蛋了。

徐秀看了他一眼,见他吐字清晰,说话也有条理,就知道他没事,索性没回答他的话。

今天那庄生意刚有眉目,就有个侍从跑过来说凌小侍撞柱了,那人吓的乱说话,说什么他现在生死不明的,把她惊的够呛,放下手里的事就奔来了。

结果屁股在凳子上还没坐热,凌华就醒了,除去他脑门上冒血的伤口吓人些,瞧着应该没别的问题。

看来又是想着新花样与她闹着打孩子呢。

“大人来了!”门外有人通报,御医也随着声音匆匆走了进来。

救人乃当务之急,她也便不顾那些虚礼直接进来了。

徐秀扯下凌华扶在脑袋上的手,放在早已摆好脉枕的小凳上,御医蹲下就开始仔细号脉。

良久过去,御医收回手,表情舒缓,“回禀徐家主,这位郎君内里并无大碍,胎像随情绪有些起伏但也无大事,只是皮外伤严重一些。”

大人孩子都没事,徐秀也彻底放心下来。

“劳烦大人帮他处理伤口,再开些安胎的药。”

徐秀吩咐过御医之后,不欲在这里逗留,喊了几个侍从出去,打算问询过情况就离开。

那几个侍从都说站的远,没有进屋伺候并不知道详情,说是当时只有墨雪在里面与凌小侍说话,待墨雪出来没多久凌小侍就出事了。

徐秀又让人押来墨雪问他情况,墨雪扛不住压力,把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但他又怕家主厌弃凌华,将自己的猜想,关于凌华生父因生产去世,所以会害怕生孩的事说了出来。

徐秀听后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把墨雪暂时关起来,等她有空时再行处置。

这个侍从出发点是好的,但过于干涉主子的事,并不适合贴身照顾,到时让正君物色个好的给凌华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这种人,不会有那么壮烈的意志自尽,他只会被现实推着走,怕这怕那的又怂又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