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1 / 1)

云庭平稳地落在了树林中。

溪流边,唐葭蹲下身,用手捧了一捧水起来,闭眼感受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干净,沁人心脾的凉意透过手心,钻进了毛孔,在体内流淌。

很干净的水源。

“谢无悔,过来下。”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以前都是叫“谢兄”。

谢折言朝她走过去。

“你收拾一下自己,你看脖子上,还有泥点子。”唐葭指着他白皙的脖颈,说道。

语气不算好,但是谢折言莫名的听话。

唐葭话音一落,他便蹲下身子,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泼了点,认真地对着水中的倒影清理着脸上和脖颈上的脏污。

水滴自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青筋而下,掉进衣裳里。或许是因为她站着,谢折言蹲着,唐葭一眼撇过去,便看见了他白花花的锁骨,一滴水珠在上面打转。

唐葭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才消了的火气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唐姑娘,好了。”

话毕,谢折言随手抬起小臂,下意识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

衣袖上的血污,一下又蹭到了脸上,鲜红的一笔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显眼。

唐葭:……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谢折言擦脸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血红的衣袖。

“抱歉,唐姑娘,我已经有十来年都是在外面风餐露宿,习惯了粗糙的生活。你先在旁边去等我,我换个衣裳,再清理一下。”

听着他平淡的说出“十年风餐露宿,已经习惯了”,唐葭想起,在极北之地时,他清洗的方式十分简单,每天都用桃木剑弄一些冰碴子起来,每每看见他用冰碴子洗脸,她都替他感到刺骨的冷。

其实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几乎每天都要清洗三次,他的桃木剑脏了也要清洗。

唐葭甚至怀疑,他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用冰碴子洗澡。

毕竟,人皇虽然是凡人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除了可以短时间辟谷,内力很强之外,只是一个肉体凡胎。

唐葭突觉心口刺痛,就和方才他说自己是“废物”时那种感觉差不多。

她应了谢折言一声,然后便带着晨曦走远了,将空间留给他。

唐葭和晨曦找了一棵大树,在背对着谢折言那边坐着休息。

她看了眼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明显有些躁动的晨曦,拍了拍她的头,顺便挼了一把她细软的毛。

“晨曦,坐好,自己去修炼。”

“嗷呜~”晨曦低吼了一声,又贴身过来蹭了蹭唐葭。

“乖,去修炼,等你什么时候化形了,我就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之前丰公子说晨曦是男孩子,唐葭看着它又大又圆的眼睛,已经能够想象他化形成小男孩时萌萌哒的样子了。

她将那本《化形术》拿出来,翻开,上面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唐葭挑眉,她直接放在了晨曦面前,问道:

“看得懂吗?”

晨曦乖乖地点了点头。

唐葭了然,这本书应该是根据妖兽编纂的,丰公子真的很细心。

想到这里,她又撑着脑袋左思右想,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自己哪里写了一个丰易琅这样的人物。

不过他是跟在唐青枫身边的,自己本来就在男二身上花费的笔墨极少,他身边的人,她没有刻意去写也是正常的。

她将晨曦赶到了一旁去修炼,自己坐在原地发呆。

这一发呆,潺潺的流水声伴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便一直在她耳朵里打转。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听觉变得十分敏感,一切响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比如现在,她甚至能从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推测出谢折言的动作--地上的衣裳被轻轻捡起,细软的布料滑过肌肤,锁骨旁的暗扣被扣上,系腰带,洗衣裳……

唐葭的思绪不可抑制的飘远了。

她想起了少年隐在衣裳下的白花花的锁骨,还有锁骨上那滴水滴,似一直在她脑海里打转,久久挥之不去。

“唐姑娘,谢谢你的衣裳,很合身。”

猛地听见谢折言的声音,唐葭一个趔趄,撑着脑袋的手一下滑了,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之后,她赶紧用带着凉意的手,搓了搓有些发烫的脸颊。

幸好谢折言看不见,不然也太尴尬了。

“没事,合身就好,不合身的话,你脱下来,我明儿拿到旁边的城里去找个裁缝给你改一下。”

唐葭顺口一说。

说完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谢折言的衣裳方才似乎已经洗了,好像没有衣裳可以换……

脱下来,然后呢?

裸,奔,吗?

她有些后知后觉。

空气静默了一瞬。

唐葭觉得自己今天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说完之后,她就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也不肯说话了。

回想起今天一天,她的心情真的是大起又大落,前一秒还在生气,后一秒就是无尽的尴尬。

“今晚是在这里过夜吗?”谢折言打破了沉默。

“嗯。”唐葭的声音翁翁的。

“那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尬聊结束了许久之后,唐葭才从膝盖里抬起头,她环顾四周,很快便找到了谢折言的身影。

虽然云庭上面有豪华的房间,但是她和谢折言,晨曦,他们三都默契地没有选择回云庭休息。不知何时,唐葭喜欢上了这种睡在树枝上,风沙沙地拂过脸庞的感觉。

旁边的晨曦早就已经没有修炼了,躺下了。

一刻钟之后,唐葭估摸着大家都睡着了,才起身,朝远处的城池走去。

这个城池显然比穆家村大多了,唐葭能感受到这里面磅礴的生命力。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唐葭没有大意,她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朝城里面扔进去,然后又用信仰力将它召回来。

确定畅通无阻了之后,才进去。

唐葭在城里转悠着,攒了一波功德。

这里面的修士还挺多的,他们能提供的信仰力比凡人更多。现在信仰力不止要满足自身的需要了,还要供养云庭,唐葭想了想,决定明天白天再过来一趟。

想好了之后,她便闲庭信步地回去了。

她这次大概出来了两个半时辰。

她估摸着谢折言和晨曦还在休息。

但谁知,她还没走近,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拿着一根巨大的木头,用桃木剑比比划划。

那根木头很粗,和她的胯一样大小。

唐葭不解,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玩木头干什么?明天赶路的时候再慢慢玩他这个木头不行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虽然他已经是人皇了,但一个肉体凡胎,也经不起他这样折腾。

唐葭走到他面前,批评的话都要说出口了。

一低头,便看见了谢折言细长的手指下,那已经快要成型的一个简易的人形木雕。身形和她相差不多。他此刻正在凝神雕刻着木雕的手,时而皱眉,时而展颜。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生动的表情。

所以,他是在雕刻她的木雕?

雕来干嘛?放着好看吗?

唐葭有些不理解,但是不影响她心情愉悦地看着那根木头在谢折言的手下,逐渐变得栩栩如生。那张脸简直就像是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只是,那双眼睛怎么这么不像她呢?

她有这么柔弱,这么小白兔吗?

但是谢折言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唐葭看着他停下了进度,指腹在那双眼睛上摩挲了许久,似乎在清理上面的木屑,又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拧了拧眉头,又似是不满意了,复而重新雕刻起来。

只是,这趋势怎么不太对?

唐葭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眼睛在他手下被一点点磨平。

很快,木雕上的脸便变成了一个白纱覆眼的姑娘。

此刻,远处太阳已经露了头,橙红的光打在少年脸上,画面甚是温馨。

这是唐葭第一次没有被日出吸引。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谢折言雕刻。

谢折言也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很快,细长的手臂和线条优美的大长腿便被接在了木雕上,整个木雕更显栩栩如生。

虽然那是蒙着眼的自己,但是唐葭还是很激动!她以前有幸见过女明星的蜡像,几乎与本人一模一样,她当时就觉得匠人的手太巧了!而现在,她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木雕,甚至更甚于蜡像。

她激动地看着谢折言,期待他的收尾。

在唐葭期待的眼神中,谢折言将木雕立了起来,转头看向唐葭的方向:

“喜欢吗?”

“你知道我在这里?”

“嗯。”

“我还知道你之前晚上经常会消失。”正是那段时间,他开始喜欢睡在树上,站的高,才能看得更远。

几乎她每晚出去,他都能看到黑夜中一个又一个虚弱的小动物突然变得神采奕奕,正如当时濒临死亡的他一样,她将那些小动物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真厉害,”唐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她没有想到,谢折言那么早就已经能感知她的存在了,“很喜欢。你做木雕也很厉害。”

“喜欢就好。这个木雕其实也可以当做一个傀儡用,你没事时可以自己研究一下,很有趣的。”

“傀儡?”

“嗯。你可以用灵力控制它。给她穿上衣裳,再施以障眼法,外表便能于常人无异,或许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我天,谢兄,你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牛逼。没有灵根尚且如此厉害,唐葭不敢想象,他若是有灵根,该有多天才。

“但是,谢兄,你是不是还没雕刻完啊?”

唐葭看着木雕胸前的一马平川,试探性地问道。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对比了下,虽说自己不至于波涛汹涌,但该有的还是有,也算是前凸后翘。

她犹疑地朝谢折言看过去,恰好看见他微红的耳尖。

“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