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他们没想到第二刚好也在教室，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

“你对班长的安排没意见？”中间那人反应过来皱着眉问，语气有些冲。

叶柠好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声道：“没意见。”

他们躁动起来，有点不相信她的话，又好像在嘲笑她虚伪。

“不是谁都想当班长的。”叶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你不想当是你的事，可是你不觉得班长的安排很不公平吗？”他们咋咋呼呼道。

“不觉得。”她回答得干脆肯定。

又愣了会儿才有人不满地指着中间的人说：“他，张楷，这次考第四，也只比李皓铭低几分，为什么李皓铭能当班长他不可以？”

“对啊，这就是不公平！”他们又闹了起来。

他们一直把不公平挂在嘴边，叶柠这才意识到问题在哪——公平。

和站在他们中间的张楷对视上，叶柠脸上的表情无害，直接开口问道：“你觉得不公平吗？”

张楷的手紧紧握着那支他摔了两次的笔，手背上的青筋有些凸起，冷着脸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读懂他的意思，她视线停在他手里握着的笔上，声音轻缓，“觉得不公平就直接去和老师说，你们说了他才会知道。”

“不然再不甘也是自己一个人受气。”她抬眼对上了他的眸。

张楷把笔扔桌上，嗤笑了声，“谁会直接跟老师说啊？！”

叶柠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反问道：“今天在课上王老师不是也把周末上课的时间调整好了吗？”

想起刚才教室为上课时间闹哄哄的场景和王老师的处理方式，他们没有说话。

“老师应该没有走远，现在出去还能找到他。”叶柠很清楚，他们去找到老师问清楚才能解开心结。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转身打算走，一抬眼就看到门口的王老师，不自在地垂下眼，她尴尬地喊了声：“老师好。”

王老师直接走进教室解释，“我选林亦洵和李皓铭是因为他们是本校的，对学校比较熟悉，对每个班的老师也熟。”

“可是我们班也有其他本校的啊！”有人反驳。

王老师补充道：“当然，他们数学能力也很强，能帮到大家。”

“而且我跟他们熟一点，好吩咐他们一点。你们以为班长是干什么的，就是帮我跑腿的啊。”他眼角笑起了皱纹跟大家打趣道。

其实能听到老师的解释，他们的气已经消了不少。

男孩们胆子也变大，问这问那的，教室里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老师你会只关注成绩好的人吗？”

这可能是学生时代每个人都想过的问题。

当不当一个临时组成的竞赛班班长是最重要的吗？不是。

他们只是怕老师会只关注林亦洵和李皓铭，害怕被忽视，害怕当背景板。大抵是被肯定有天赋的孩子，更在意老师的眼光。

王老师摇了摇头，满脸堆着笑看着他们，深沉的眼底带着些许光，“你们在我眼里都是一样有天赋的孩子。”

“那两个臭小子是我初中就看好的苗子，更了解一点而已，我也得花时间来慢慢了解你们啊！”

大家笑成一片，聊着一起走出了教室，叶柠看着他们紧紧挨着离去背影，脸上忍不住还是带上了笑。

前一秒还生气的少年们翻脸翻得挺快的，不得不说王老师还是很厉害的。

走在最后，她伸手把教室的灯给关上，刚出教室门就被旁边两个黑影吓了一跳。

前面远去的人们又传来一阵笑声，声控灯亮起。

看清了眼前的人，叶柠才松了口气。

李皓铭慢慢靠近她，突然抬起手来。因为离得太近，叶柠连呼吸都变得谨慎了，愣愣地看着他。

“啪”的一声，他伸手把门给关上了。

叶柠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让李皓铭给门上锁，转身打算离开。

他突然说：“谢谢。”

“啊？”她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教室里说的话。”

“客气了，实话实说而已。”她脸上挂着礼貌而疏远的微笑，说完就脚底抹油赶紧走了。

–

走得太快，叶柠悲惨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这栋神奇的教学楼里迷路了。

来的时候有多难回去就有多难，她应该知道才对的。

已经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学楼安静又漆黑。刚刚多管那么个闲事，最后一批走出教室，连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没有。

看着上也是楼梯，下也是楼梯，叶柠不太清楚哪层走过去会连着出去的口。

停在楼梯间回想着来时的路，头顶的灯都灭了，一片黑暗中叶柠的心情十分复杂。

跺了下脚，让声控灯亮起，她决定一层层找，此刻的她正在五楼。

走到四楼出口的李皓铭注意到五楼的走廊还亮着，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林亦洵也抬头看去，看到女孩绕着五楼走了圈，他启唇问道：“她迷路了？”

“应该是。”李皓铭微仰着头看楼上，想起之前她也一直没找到教室，漆黑的眸底带了些不明的情绪。

当看到六楼灯亮起的时候，他们就确定她迷路了。

李皓铭懒洋洋地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朝上面喊了声：“出口在这！”

声音挺大的，很多声控灯都亮了，整栋教学楼变得明亮。

叶柠顿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看到楼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也没注意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了，赶紧跑下去。

两个人也有意识地等她一起，毕竟这里走出去还有一段挺绕的路。

“出口在这真的挺难找的。”这是叶柠看到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小跑下来声音还有点喘。

“我没想通你为什么往上面找，明明下来就对了。”李皓铭淡淡地看着她问道。

叶柠想了想，“来得时候往下走，回去不就该往上走吗？”

“你来过这里吗？”

“应该来过？”叶柠不确定地说。

“我们还是直接走吧。”李皓铭结束了他们这没营养的对话。

叶柠乖乖跟在他们后面，从D栋连接口走到了C栋教学楼的负楼，又绕着走了一会儿。

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喃喃着吐槽了句：“学校怎么建成这样啊……”

“节约面积。”李皓铭的声音在她斜前方响起。

叶柠没想到他会回答，看着他的侧脸愣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终于看到熟悉的高中部出口，她认真地向他们两个道谢后回家了。

让他们当班长果然是对的，才一天就被两个人帮助了不少的叶柠发自内心地赞同王老师的安排。

–

虽然叶柠和李皓铭在一个班，但没坐在一起，他们并没有熟起来。

竞赛班也是，她和他们除了一起上课好像也没有什么联系了。

看着他们在课上和老师对答如流，手里看的资料也是竞赛二试的题，叶柠越来越清楚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了。

就好像她还在教学楼里迷路，他们已经在出口等她一样。

高中生活过了一年，她这才慢慢地从同学口中了解到他们的“名气”。

林亦洵——学校初中本部三年的年纪第一，升到高中依然是第一。性格冷淡，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处理学生会的事。

李皓铭——睡神。

当时王璐跟她“科普”他们的时候，叶柠听到这简单的两个字愣了会儿，支起趴在桌子上的脑袋，“没了？”

王璐摊手，“没了。”

“如果还要说李皓铭有什么出名的话，大概是数学比较好。”过了好久王璐才又添了句。

没有特别出挑的成绩，也没有特别明显的性格，不是学霸也不是校霸，除了爱睡觉和数学竞赛成绩比较拔尖，李皓铭和其他普通人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叶柠对他的印象很深。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随意落在他身上的光和他那头有些杂乱的头发，记得他低沉沙哑提醒她的声音，记得晚上迷路时他唤醒教学楼的灯。

他好像什么都不关心，却又无意中随手帮了她很多。

他如季风过季，洋洋散散从她身边经过，让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有点想知道，这阵风要吹向哪里。

–

在高一下学期的尾巴，数学初赛开始了。

高一讲的大多是基础，他们还没有真正系统地进行竞赛训练。

所以当学校命令竞赛班全部报名数学竞赛初赛的时候，大多数人是懵的，但也有人跃跃欲试。

叶柠发现林亦洵他们两个人一脸平静，好像这本就是应该的事。

其实学校的真正目的一是二次拔尖，重点培养初赛能过的人；二是让大家都积累初赛经验，提高第二年的通过率。

学校赶鸭子上架，同学们不得不被迫迎接挑战。

周日下午的自习课坐满了人，大家都在刷历年数学初赛的题。这可能是数学选拔赛后他们第一次遇到正规的竞赛题了，平时学的基础好像没有太大的用处。

大多数的人都很崩溃，抱怨着学到的知识太浅，只够看懂题目。实际上，虽然高一这一年学的只是皮毛，但其实训练班老师们已经快把整个高中要学的数学知识讲了。

初赛的难度和高考持平，能让他们看懂题目考了什么知识点已经很好了。

数学竞赛初赛和高一期末全市联考携手前来，叶柠被它们弄得束手无策。

她只能每天用一定的时间很艰难地刷着初赛的题，抠笔盖、揉头发，写完一页又一页的草稿纸，剩下的时间复习着期末考。

天晴，数学竞赛如约而至。

数学初赛的题目很难，坐在考场前叶柠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所以卷子发到手里的时候，她内心是很平和的。

因为知道高一知识储备不够；因为他们的竞争对手还有很多高年级的人，高一能过的几率太小；因为在全省来看，他们只是很小很小一个不起眼的学校；因为学校今年才开始正规弄竞赛培训班……

因为太多会失败的理由，所以她一点也不怕失败。

毫无压力地做着题，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题目的乐趣。完全不会的直接跳过，挑自己有把握的做，最后回来半蒙半猜，一张卷子零零散散也被填满了。

考完试的时候，叶柠挺感慨的。

要是所有的考试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不害怕低分，做出的每个题都能感觉到纯粹的快乐。

短暂的感叹过后，她要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期末全市联考迫在眉睫。

备考数学竞赛花费了她不少时间，高一科目太多，一时半会儿她还有点不知所措。

想着自己一年的成绩马马虎虎也都还可以，她打算回教室随便拿几本书回家。

因为初赛放假，教学楼静悄悄的。经过隔壁班的时候，叶柠一眼就透过窗户看到了教室里正在认真看着书的林亦洵，他坐得笔直，手指搭在书角，侧脸棱角分明，就像漫画里的主角。

他太显眼了，刚考完试就回教室坐着复习，简直“反学生”。

果然，每个人的成功都是有道理的。

暗自在心底敬佩着她抬脚走进自己的班里，入眼的是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人，他长长的脚随意地伸着。

叶柠甚至怀疑他考试都是睡着的。

弯着腰小声地在书桌里挑了几本书她就走了。

刚出教室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林亦洵，他单肩背着书包，皮肤很白，头发剪得很整齐，眼底深不见底。

“考得好吗？”他略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叶柠愣了愣微张嘴正打算回答就听到背后有人回答，“一般，你呢？”

刚刚还在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伸了个懒腰。

阳光照在走廊上，刚睡醒的少年身上带着慵懒的气息像只橘猫，整个人在暖色调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柔和。

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叶柠垂下眼没看对面林亦洵的表情。她就说他怎么会问自己，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抬起脚打算离开。

“叶柠。”李皓铭喊住了她，念着她名字的声音好听。

叶柠愣着回想了下他的话——

一般，你呢？叶柠。

反应了会儿她才转头看他：“问我？”

“不然？”李皓铭歪着头反问，抬眼看向叶柠身后，淡淡地朝林亦洵扬了扬下巴，“不用问都知道他稳过。”

叶柠没有回答，反而好奇，“为什么问我？”

“选拔考试你不是第二吗，感觉你挺厉害的。”

“听说你那次考试睡着了？”叶柠想起同学们说的话问道。

“没有。”

叶柠点点头，正想说“那我好像是挺厉害的。”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我好像是忙着回去打比赛提前交卷了。”他的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随意。

走廊里安静了一会儿，叶柠这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貌似该回些什么。

“哦。”她没有感情干巴巴地应了声。

一个一直是第一，一个提前交卷了还是前三。

果然，她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数学竞赛和现在的走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