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突然从陈理口中听到什么“罗佳的死”叶柠有一瞬间是有些愣的，正处青春年华，死亡这个词太遥远和陌生了。

想来想去叶柠最后还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她不认识罗佳也不知道李皓铭和陈理的关系。

之前叶柠爸妈本来说好会回家吃饭的，但是叶恺利工作太忙，李女士晚饭又老是有约，所以她每天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干脆也不回家吃晚饭了，一天都呆在学校吃食堂 。

周六睡到中午出房间门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两个人，叶柠还有些奇怪，“你们怎么都回来了？我哥呢？”

“你小姨陪着他，我们回来休息会儿。”李女士躺在沙发上闭眼睡着回道。

看旁边坐着的叶恺利脸色不好，叶柠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话，自己小声地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就回房间去学习了。

明明家里是三个人，却比她一个人在家时更安静。

屋里变暗时，叶柠才伸手打开了台灯，转过头看着窗外暗沉的天色。家里太安静了，她右眼皮跳了跳。

“柠，出来吃饭了。”李女士在外面喊到。

抿直唇微蹙着眉揉了揉眼，她起身出去了，门才拉开一道缝隙就听到家里一阵吼声响起。

“吃什么吃？这个汤里什么都没有了还吃什么？”叶恺利大声地朝李女士吼着。

握紧了门把手，叶柠不自觉地咬紧了唇，透着那道缝隙看着外面，双眸微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去赌场打麻将吗？孩子孩子你也不管，一个二个的你生下来干什么？”

“你自己在麻将馆倒是吃香的喝辣的啊，你管过这个家吗你？”

叶恺利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吼声越来越大，下一秒他抬起桌上的电饭锅就往地上砸去。

“砰”的一大声，锅砸在地板瓷砖上，里面的饭洒了出来。

李女士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他，“你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叶恺利笑了声快步走到她身边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我是不是和你说过，饭一天不吃会死，一天不赌不会死？”

“你就是一天不赌就会死是吧？赌了一辈子了你还没赌够吗？输了那么多还不够吗？”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卡里的钱全部取出来烧了？我一条命抵你一条。”

“儿子女儿也全部弄死，房子一把火烧了，我们全部一起完蛋！”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说辞，永远把“死”挂在嘴边，永远想一家人同归于尽。

他当着她和叶栖的面打过李女士，也直接不管孩子在场吵得热火朝天。小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他还会吵着吵着叫她提刀过去。他砸过电视、砸过手机、砸过碗、砸过烟灰缸……一切在手边的东西他都可以拿来发泄怒气，地板瓷砖上还有他砸东西磕坏没补的地方。

李女士身上老是有伤，叶恺利老是骂她打她，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去赌钱。

叶柠垂眸看着客厅里被扔在一旁的锅，松开握着门柄的手，转身回到椅子上，心里闷得慌，安静地听外面的争吵声。

看着桌上摆着的资料书，她突然很疑惑很迷茫，学习是为了什么，生活又是为了什么，倒不如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大家一起完蛋吧。

真的好累啊，把头埋在手弯里，她皱紧眉忍受着这烦躁阴郁的一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叶恺利已经那么暴躁易怒了，李女士还是一直去赌钱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着他的底线。

她劝不动叶恺利，更劝不了李女士。

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一直没有停。

但她很清楚，只有等他说够了、气消了才可以，现在谁去劝架都只会让他更暴躁。

过了好久，天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了，家里才慢慢恢复了安静。

“叶柠！出来把地扫了！”他朝里屋吼了声。

被吼声吓得打了个激灵，叶柠赶紧起身出去了，拿着扫把去客厅处理地上的饭。

饭有点黏，很难扫干净，最后她弯着腰把没扫干净的饭一粒粒地捡起，墙上也有，她沉默地蹲着捡。

拿起地上被砸凹陷的锅，她把垃圾收拾好直接就出门了。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解脱了，心里闷得像窒息的感觉缓解了一些。

靠在门上缓了会儿神，她才抬脚下楼扔垃圾了，脚步很轻，声控灯没有亮，她摸着黑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下去了。

还是黑暗比较适合自己，她怕有光会让别人看到她脸上悲惨的表情。

收拾好情绪和脸上的表情，叶柠这才拎着垃圾推开楼门走出去了。小区的路灯明亮，伸手抬起垃圾桶盖子，她把垃圾扔了进去。

所幸现在正是饭点，外面的人不多。好不容易出了门，她一点也不想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去。

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短袖短裤的睡衣，头上还戴着发带，连手机都没带，身上一毛钱也没有。

漫无目的地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她最后还是随便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垂着脑袋发呆，刚才叶恺利的话还一句句回响在脑里。

突然记起了以前外婆说的话——

他们两个啊，一个脾气暴，一个赌瘾大，就是苦了你们两个孩子。

从小在电视上、在书上、在生活里看到和睦的家庭叶柠都很羡慕。爸爸太凶，她和他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对方，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妈妈太忙，老是看不到人影，除了让她好好学习再没有多的话。

长大了依然如此，说习惯了其实还是偶尔会觉得，啊，为什么我们家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们老是吵架，为什么她总是那么难受。

晚饭过后，小区渐渐变得热闹。

不远处大妈们聚在一起打开音响，排得整齐开始跳舞。孩子们在夜晚里相互嬉戏玩耍着，你追我赶，踩着滑板车到处跑，欢声笑语和广场舞音乐在小区响起。

也没管自己穿成什么样，脸上的表情怎么样，她抬起头看向那片热闹。

是很纯粹的悠闲和快乐，光是看着都觉得真好。

歪着脑袋看着那边发着呆，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叶柠？”

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她愣着抬头，远处的灯光明亮，眼前的这张脸帅气好看。眨了眨眼，瞳孔微张，叶柠也有些惊讶，“李皓铭？”

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在小区里遇到，她先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如果他住这的话，他们总该遇上过，但这是第一次。

“我爷爷家住这，我来送点东西。”他的声音平缓带着懒意。

想起自己穿的睡衣睡裤和脚上的拖鞋，叶柠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脚，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带和杂乱的头发。

那边是挺热闹的，但现在他们这里好像有一点尴尬。

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叶柠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她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肚子。

中午就随便吃了点，刚要吃晚饭锅就被掀了，她现在还真的有点饿。

默默咽了咽喉，她抬眼看着李皓铭，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开口了，“你能借我点钱吗？”声音弱弱的，眼底映着远处的光。

看上去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惨。

伸手掏了掏兜，李皓铭手里拿着手机挑眉道：“没带现金，只有手机。”语气懒洋洋的。

“那能麻烦你给我结个账吗？我想去吃个饭。”叶柠看着他手里的手机问。

“行。”他点头。

听到他的话她这才起身，踩着拖鞋跟着他走出了小区，她在门口的砂锅羊肉粉店停下了，“我吃这家。”

熟稔地走进店里，她正想开口李皓铭就先启唇了，“两碗羊肉粉。”

虽然她很饿，但……

“我吃不完两碗。”她说。

李皓铭嘴角微扬，垂眸看着她，眼底带了些趣意，声音低沉，“还有一碗是我的。”

没想到都这个点了李皓铭也没吃晚饭，叶柠还误会这是他给她点的两碗……

“大碗还是小碗？”里面的阿姨问道。

“我小碗就可以……”她话都没说完就被阿姨打断了，“诶，这不是小叶吗？老规矩大碗加肉对吧？”

“阿姨，今天大碗就可以了，不用加肉。”她立马摆手改口。

听到她的话李皓铭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压住笑意道：“我也大碗。”说完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了。

叶柠尴尬地直接先去找位置坐下了，早知道就不谦虚说小碗了……其实要不是跟着李皓铭，她还是想加肉的。

付完钱李皓铭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找不到话说，场面又沉寂下来。叶柠不自在地起身，“我去弄点小菜。”

夹了一碟辣椒和一碟甜萝卜她端着碟子回去了，阿姨喊他们去抬粉的时候，她在旁边又加了一勺酸菜。

虽然生活很烦躁无理取闹，但吃东西还是要吃点好的，酸菜加砂锅羊肉粉，世间绝配。

两个人安静地吃了会儿，叶柠才抬手舀了很多辣椒到碗里，筷子频繁地夹着碟子里的脆辣椒。

李皓铭试着夹了块辣椒吃，嘴里被辣得发麻。

看对面叶柠面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吃着辣椒，他动作微怔，“你不觉得辣吗？”

“嗯？”叶柠发着呆听到他的话回过神来，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眸。

他看到她眼里薄薄的一层水雾，叶柠伸手抽了张纸擦了擦眼，“挺辣的。”声音有些酥软。

“辣才过瘾嘛。”她哑着嗓子说，眼底还缀着些水光。

“你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李皓铭握着筷子随口提了句。

叶柠又埋头吃了口粉，闷闷地应了声“嗯。”

他认真地看着她，顺着现在低沉的气氛问道：“为什么？”

挑了挑砂锅里的粉，半晌她才回道：“碰到个好难的数学题。”

“什么题？”

没想到他今天问题那么多，看上去还挺关心自己的，自己看上去真的有那么惨吗。叶柠脸上带着笑，“怎么？难不成我说了你还能直接教我做？”

“你说出来我试试。”他的语气淡然却带着自信。

默了会儿，叶柠摇头，声音很轻，“记不清题目了。”

李皓铭吃完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叶柠的双眸里带着认真，沉声喊了声她的名字，“叶柠。”

“我们现在遇到的都还不算是难题。”他语气懒散地说完自己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深意。

“假如我遇到的是世纪难题呢？”她下意识开口问道。

李皓铭脸上扬起笑，一双桃花眼里漾着远处商店招牌五彩变幻的灯光，身体微前倾看着她，“你也说了，是世纪难题。”

“那解决不了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