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瑾欢是被一声闷而尖的说话声从梦里的光怪陆离中拉出来的。

是余茹的声音。

应该还是昨天的事儿。林瑾欢屏住呼吸去听，只能细微听见“你去……我真的很累……”的字样。

她紧闭着眼睛，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才在裹得自己严严实实的环境里呼出一口气。

被子里很暖，她悄悄探出一只脚去试探被子外，待了两三秒还是乖乖缩了回去。

她催眠自己接着睡，但又想起昨晚收到的信息，这才又艰难去伸出白嫩的胳膊去够床头柜的手机。

八点多，他们约了十点。

要接着睡吧，估计睡不深就得爬起来，对她来说属实更不开心，索性捧着手机窝进被窝里。

她翻到与林可叁的对话框，打算再去看一眼约好的地点时间。

当时林可叁的信息是挺突兀的。

所以林瑾欢简单粗暴回了个“？”。

——【舅舅明天有事儿，他让我替他去酒庄看新酒。】

那时候林瑾欢就蹲在床边，耐心等着对面发过来。

那头大致嫌打字懒得，直接发了语音过来：“他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朋友说那酒调配彩虹酒不错，让我给当个跑腿的。”

林瑾欢知道彩虹酒也是鸡尾酒的一种，很漂亮。

“那关我什么事？”林瑾欢慢吞吞打字。

林可叁理所当然：“怕我被邀请去喝酒，喝醉了回不来。”

“那我也，不会开车什么的，最多给你拦个出租什么的。”

林可叁笑了：“那不错啊。我喝醉了会不省人事。”

林瑾欢：……

为什么呢。

她蹲在地上，敛眸沉默了好久，动了动微僵的手指，敲打——

【我们很熟吗？】

听起来很不客气。但是她想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问，他们之前的关系。

实际上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他那么自然就，好像跳过了他们两空白的三年，跳过了那些倒霉又近乎决裂的事情。

她甚至幻想过，林可叁会把她当成讨厌的人。

反正不是这样，语气熟稔的好朋友语气。

那厮倒是不逗她了，这回改成手打的——

【你之前不是就想去看看我舅拿酒的酒庄吗。】

手中的手机微动。

她觉得蹲着的双腿开始泛麻，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行字在提醒栏出现又消失，又出现。大概半分钟后，林可叁的头像又跳动了一下。

林可叁：【回来了就一起玩吧，舅舅也挺念叨你的。】

林瑾欢指尖一顿。

两秒后，又是跳动了一下。

【就顺便当个苦力，搬一些其他酒回来，不用再麻烦司机。】

林瑾欢轻轻咬了咬手指，琢磨了会。

就帮他搬搬箱子，换次涨见识的机会。

算是给她积累素材了。

那头收到她的答复，问她早上十点方不方便。

林瑾欢那时候客听主便。于是他说：【明早十点，我去你家附近接你。】

未到十点，她已经打扮好自己了。

简简单单化了个妆。原本是接着套昨晚的面包服，但是闻着好像有点儿味，估计是在酒吧沾染上的，于是便折回房间衣柜，随手拿了个长风衣。

衬得她一身修长，哪怕套了个很厚实的羊毛也不显得臃肿。

余茹见她起了床，给她蒸了包子才跟着林辞出门了。

她发信息问他吃没吃早饭。

随后给他带了几个小巧的叉烧包，又捎上一袋牛奶便下楼等他了。

林可叁是开车来的，套了个高领的羊毛，副驾上丢着一个夹克。

他将夹克拿起丢到后座，接过林瑾欢递过来的袋子，放在一旁，看着她稳稳坐在副驾上并拉上安全带，才悠悠启动的车子。

林瑾欢对于他的车子有点好奇，左右看了看，随口一问：“你考了驾照吗？”

“……”林可叁有被笑到，“当然，我还不至于无证驾驶。”

林瑾欢也有点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呢，考没考驾照？”他问。

“没有。”

“有没有打算考？”

林瑾欢“唔”了一声，只说：“再看着办。”

她看了看两人中间被他随手放着的包子，提醒他：“你停车吃点吗？我怕等会凉了。”

林可叁闻言，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有些玩味：“没手呢。”

他是自动忽略了她停车的建议来回应她的，只是话语刚落，车子也稳稳当当停在路边。

他松了身上的安全带，捏住袋子的两个耳朵，指尖灵活地拆开袋子的结。

包子还冒着一点儿热气，沾染上他的指尖，惹得两个指尖渐渐泛起粉色。

他似乎是没感觉到烫，指尖缓缓将包子送至嘴巴，咬了一口觉得不是很烫，便直接一口塞进去了。

“以后别系紧，特别是装酥的食物，容易水，容易软。”他还空出一秒来建议她。

林瑾欢看他一副挺猛的样子，一边庆幸给他带了小个的叉烧包，一边怕他咽到，连忙将牛奶递到他嘴边。

然后，林可叁很自然地往前一倾，叼住奶白色的吸管，借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林瑾欢：……真就没手了呗？

正好，林瑾欢借机打量着他。

昨天在酒吧里的光线还是太暗，这会儿阳光懒洋洋洒了他两一身，挺舒适的。

林可叁毫不回避，直直对上了她的眼睛，问她：“你吃了没？”

“嗯，在家里吃了。”林瑾欢没撒谎，她吃了一个巴掌大的叉烧包，一个顶饱。

林可叁解决完，将牛奶包装袋细心压好，随着纸巾丢进袋子里，又从车子里的安格里抽出一张湿纸巾，细细擦净自己的手指，余光见她还在看着，就随口跟她讲：“车子是舅舅的。”

她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钥匙转动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汽车随即被启动。林可叁缓缓踩下油门，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似随意实则有十分把握，他说：“你可以睡一会，到地方还得一个多小时。”

林瑾欢觉得他两还没有到这种程度的放开，自然就莞尔道：“不用。”

他没再说什么了，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正好是个音乐电台。

放着很安静的歌，歌手的声音很轻。

林瑾欢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一边认着路，一边去寻好玩的东西，譬如路过的某间店的店名，譬如平地摔的小孩，看着看着只觉得眼前恍惚，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等到她猛的如踏空般清醒时，身上盖着林可叁的夹克，而夹克的主人正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探身进来想拿什么东西，似乎是察觉到了，抬头与她四目相视上了。

林可叁的眼睛也是顶好看的，黑色的眼眸似深林，似湖面，平静又富有吸引力。

“醒了？”林可叁往前倾的上身缩了回去，半边身子倚在车门上看着她，见她要将夹克放下，又出声制止道：“抱着吧，外面有点冷。刚刚车内开了暖气。”

林瑾欢先是道歉：“对不起啊，我是不是睡很久？”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顺了顺自己的长发。

“还行，昨晚很晚睡？”林可叁回头看了一眼，下巴往后车厢抬了抬，“东西我搬好了，你要不要接着睡？还是下来走走？”

林瑾欢更不好意思了：“走走吧。对不起呀，说好要帮忙搬东西的。”

就算是她醒着，林可叁也不可能让她搬。

他忍不住低笑了两声，说：“中午请我吃个饭？”

“行。”林瑾欢答应得很干脆。她有想过中午会跟他出去吃饭的，也计划了请他吃饭这事儿。

林可叁要伸手关车门，对着她笑笑：“我的衣服你给帮忙抱着吧，我现在有点出汗，等下穿。”

“好。”她也很开心，利索地解了安全带，也开了车门下车了。

庄园不是很大，林可叁向主人家打了声招呼后带着她慢条斯理地逛，路过一个小小的人工湖，给她指湖边还没生长开的常青树，走过小厅，顺了几块绿豆糕给她当点心。

林瑾欢挺喜欢吃零食的，一块给他，一块放兜里，一块拆了包装壳小口小口吃掉了。

随后，有专人带他俩到地下贮存室的大厅。林可叁顺手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一旁的架子边，很快就松开了，兴致勃勃教她如何看酒。

还带她品了两口香醇的红酒。

口齿留香。

挺甜的。

林可叁自己没喝，见她喝完意犹未尽的样子，低笑了两声，道：“别贪，喝口玩玩就行。”

他知道林瑾欢不至于一杯倒下，但也不敢给她喝多。

林瑾欢点点头，没什么意见，跟在他身后走到地面上。

“不早了，我们吃饭去。”他说。

今日的饮食时间很不规律。

逛完庄园已经到了下午两点，等到了吃饭的地方也得三点多。

多亏了早上她随手带出门的叉烧包，两个人都不会饭点时闹饥荒。

林瑾欢想着，偶尔一次不合规矩也蛮好玩的。

吃饭的地方是林可叁挑的，在闹市与郊区的地带吃小炒，环境不错。

估计因为就餐的时间有点奇怪，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厨房师傅也挺周到，上菜速度又快，盘也摆得圆润。

林瑾欢借着去卫生间的机会结了帐，他说附近有个小公园，要不要走走去消消食。

林瑾欢同意。菜是他点的，上桌的都是新鲜美味，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导致她吃得有点撑。

林瑾欢陪他折回车上，后者套上自己的夹克，这才走进公园。

公园还挺大的，欧式的镂空长灯打亮了脚下的地方。快到饭点时分，冬日的太阳早下班，天空已经是一种黑到发蓝的颜色，许些星星发散着。

走的道路铺着石子，不咯脚，小羊皮靴踩着发出哒哒的声音，怪好听的。

“你挺喜欢吃螃蟹？”林可叁想起她在桌上，斯文又细致地吃螃蟹的样子，全身心投入到剔出蟹肉中，挺乖巧的。

林瑾欢莞尔，有些不好意思：“我挺喜欢海鲜的。”

她掰着手指数她喜欢吃的东西，螃蟹，虾，扇贝。

随后，她转过脑袋来看他，肩上的碎发滑落，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讨厌吃鱼。”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突然听见有音乐声，对视了一眼。

都迈开步子往声源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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