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道女声太过熟悉，以至于邵沉想要忽略，都显得十分艰难。
【他怎么一直看我？车祸把脑袋撞坏了？】
【昨天忘记录音了……说好的房子车子还有首饰全归我，他万一想耍赖怎么办？】
郁晚心里忐忑，脸上却没露出一丝破绽，“老公，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她坐在床边抹眼泪，完全把身后的周湄当空气，小声建议，“离婚的事……要不咱们改天再说吧？”
郁晚深知邵沉的性格。
说一不二，言出必践。
既然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大碍，人也清醒着，那离婚这件事，就绝不可能拖到明天。
周湄柳眉倒竖，尖着嗓子开口，“改天再说？郁晚，你想得美。”
“邵总刚刚已经给法务打过电话了，律师马上就来。”
【律师马上就来？！】
郁晚大喜过望，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只是拿着纸巾不停擦拭眼角的泪花。
【呼，还以为今天离不成了。】
邵沉单手抵在额角，轻轻按压。
他眯了眯眼睛，抬起头，对上郁晚楚楚可怜的表情，试图从她眼底看出点什么。
可那双眼睛乌黑湿润，充斥着泪光。
除了委屈和不满……完全看不到其他东西。
那道声音在耳边不停地碎碎念。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了解过眼前这个女人。
男人脸上满是倦意，低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郁晚有些着急。
她忍不住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下午还要去试镜呢！】
【律师什么时候来？瞅瞅，这都几点了！】
指节轻扣桌面，邵沉眯起狭长的眸子。
他忽然抬头，对上郁晚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朝她浅笑，“下午……就留在这儿吧。照顾我。”
下午？留在这儿？
郁晚怔住。
一瞬间的表情变换，被邵沉敏锐捕捉到。
他肤色冷白，正斜倚在床头，套着病号服的身形略显清瘦。
低声提出请求时，没有血色的唇线勾起弧度，更显得整个人脆弱易碎。
顶着这样一张脸，无论提出任何要求，都让人无法狠下心拒绝……
何况是对他“痴心不改”的郁晚。
邵沉似是疑惑，开口问道：“怎么，是不想留下吗？”
“邵总，您干嘛让她留下？”
周湄脸色难看极了，“律师马上到，您又何必跟一个前妻纠缠不清？”
说到“前妻”两个字，周湄刻意加重了语气。
好不容易有了跟邵沉独处的机会，她哪儿能拱手让人？
前几天的商业酒会，她冒着出丑的风险，找准时机撞掉邵沉手里的酒杯，才换得那么一张借位照片。
酒液洒她满身，邵沉脸色不悦，却还是出于礼貌将外套留给了她。
这次，周湄便是借着来还西装的缘由，才没被男助理拦下。
邵沉的病房哪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
如果不抓住眼前的机会，以后再想跟他有所交集，难于登天。
“郁晚，我听说你下午还有个试镜呢。”
周湄撩起头发，懒声道，“以后没了邵总在背后打点，就你那演技，还能找到演戏的机会？且行且珍惜吧。”
郁晚正犹豫着怎么拒绝邵沉，直到听见周湄开口说话，眼睛瞬间亮了。
“老公，如果以后离开你，我会不会，再也没有机会去演戏了？”郁晚痛苦地垂下眼睛。
男人视线淡漠，清冷无机质的嗓音忽然响起。
“不会。”
郁晚怔住。
“你演技不错。”邵沉单手撑着下颌，眼底透出一丁点儿散漫的笑意。
他明明笑着，郁晚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啊？怎么感觉他在阴阳怪气？】
邵沉忽然打了个手势。
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男助理，他冷声吩咐，“追加一个亿的投资。樊导那部戏，安排她演女二。”
男助理愣住，一时间有些为难。
“可是邵总，《折腰》女二号的人选……是小厉总前不久才定下的。”男助理小声提醒。
原文男主小厉总，和邵家有些渊源，圈内人大部分心里有数。
老邵总早些年拈花惹草，欠下不少风流债，将私生子厉皓轩遗落在外。
直到前两年，厉皓轩回归邵家。
老邵总有意将手中的股份分转给私生子，却遭到董事会强烈反对。
邵沉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董事会中拥护者众多。
他不顾父子情谊，直接罢免了厉皓轩在邵氏的职位，惹得老邵总心中不快。
两人大吵一架，父子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而樊导新剧《折腰》，女二号是小厉总很久之前就定下人选的。
邵沉这时候横插一脚，一个亿扔出去，摆明了要给小厉总难堪。
男助理周一铭心中忐忑，但触碰到邵沉冷锐的目光，瞬间没了底气，“好的邵总！我这就去办。”
人家兄弟反目，他一个外人多管闲事干嘛呀？
拿着邵沉开的工资，惹恼了人家，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邵总，您干嘛对她这么好？”周湄看不明白，嫉妒得想要发狂。
一个亿啊，什么时候也能有人为她投一个亿？
郁晚演技差的离谱，邵家又不是没捧过她，她是摆明了捧不红的啊。
“离婚补偿。”邵沉一脸淡漠，懒洋洋开口。
郁晚听了，唇角按捺不住地翘起一丝弧度。
接触到男人的目光，又迅速收敛起笑意。
邵沉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协议的事，回头再说。”
“好……”
刚应了半个音节，郁晚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僵硬。
【回头再说？】
【什么意思？今天不离了？】
将邵沉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他确实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郁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是。人刚出完车祸，这时候走离婚流程的确不太合适。】
她点点头，十分艰难地开口，“你好好养伤，一切都……等伤养好了再说。”
不过邵沉心里烦她，离婚不过是早晚的事。
好像也没必要过度担心？
反正他这两天车祸住院……别墅就她一个人住，其实跟离了婚也没太大差别。
顺利拿到离婚补偿，郁晚生怕他反悔，急忙借着去找樊导试镜的机会，提前开溜了。
《折腰》在市郊的影视城筹备拍摄。
郁晚赶到片场时，经纪人阎舟舟已经提前等在那儿。
原主脾气太大，公司安排的助理无一例外都被气走，只剩下这个新来的实习生。
阎舟舟年纪不大，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木讷。
“晚晚姐。”
她怀中抱着厚厚的剧本，低垂着头，声音细如蚊吟，“一会儿就要试镜了，你……”
顿了顿，阎舟舟小声说，“你一定可以的。”
她原本想问郁晚，有没有把台词记熟。
但转念一想，又把嘴边的句子硬生生咽回肚里。
还需要问吗？
台词？那必然是没记熟的。
刚入职星耀娱乐那会儿，她斗志昂扬，指望着能在郁晚身上做出点成绩。
后来，眼睁睁看着前辈们一个个被郁晚气得跳槽走人，阎舟舟终于醒悟——
揠苗助长行不得，自己还是顺着她吧。
况且晚晚姐背靠邵氏，财大气粗，应该也不在乎演女配挣的这点小钱吧？
不过最近都在传邵氏CEO出轨周湄，与妻子感情破裂，也不知道真假……
将试戏的台本递给郁晚，阎舟舟还是忍不住小声叮嘱，“晚晚姐，你一会儿是要跟贺以忝对戏的。”
“如果他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你可千万别跟他吵架呀。”
当红偶像贺以忝，从男团成员转型演员后粉丝基数大，加之演技可圈可点，近两年在圈内势头正猛。
他在戏里饰演男二，和郁晚有不少感情线要拍。
《折腰》原定的女二演员叫沈昭宜，好像和贺以忝关系很不错。
好朋友的角色忽然被郁晚抢走……他心里肯定有气吧。
阎舟舟只怕郁晚一时上头，跟他吵起来，被他家粉丝辱骂网暴。
“行。”
郁晚接过台本，冲她眉眼弯弯一笑，“你放心，我都顺着他。”
这个角色，原本是男主小厉总送给女主的礼物。
而贺以忝身为原文痴情男二，卑微单恋女主沈昭宜。
在得知能和女主对戏后，他开心了整整一夜。
现在郁晚忽然横插一脚，抢走了原本属于女主的角色……
贺以忝肯定看她一万个不顺眼。
台词不算长，等试镜的时间，郁晚已经把表演细节和人物内心揣摩完毕了。
场务过来喊人。
郁晚脱下外套放进椅子里，又把台本递给阎舟舟，提着裙角朝影棚走去。
影棚四周是高耸的绿色幕墙，聚光灯从头顶打下，将棚里照得宛如白昼。
她掀开门帘走进去的瞬间，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多道视线齐刷刷投过来，透出明显的打量。
郁晚没放在心上。
正打算找个空闲位置等前面的演员拍完，一道欣长人影突然迎面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郁晚眉心一跳，抬头看过去。
男人盯着她，勾唇笑起来，“挺难得啊。”
“角色不是早就内定好了吗？邵太太竟然肯纡尊降贵，过来走试镜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