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人多年后的重逢开始，纪星泽就总是在问她有没有时间、要不要晚上一起去吃个饭之类。

可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出去吃过。

意思就是，这次又不欢而散了。

方落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很多时候她都没有办法去掌控他们之间这个糟糕的局面，他们之间真的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同样，纪星泽也是，他也隐藏了很多事情。

方落一清二楚。

那天过后，纪星泽收敛了往日嬉皮笑脸、只知道死缠她的样子，也不再坚持不懈地约她吃饭，只是依旧例行每天的问候以及简单的日常闲聊。

方落突然察觉到她的计划陷入了一个瓶颈期。

也可能只是她单方面的。

毕竟尴尬的相处模式总要有一个契机去打破，既然没有从天而降的，那只好人为去创造。

就在方落心里有些苗头的时候，也正巧赶上夏泯宜出差回来，她开车去了夏泯宜家，两人点了一堆外卖，盘腿在茶几前谈天说地。

从小时候的同学八卦，谈到家庭琐事，最后又自然而然地围绕到了两个人的感情生活里。

夏泯宜问：“所以说你现在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方落叹了口气，“唉，随机应变吧，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夏泯宜笑说：“不过说实话，你要是想跟纪星泽谈恋爱，其实也挺简单的，毕竟又谈不上女追男，他本身就喜欢你啊。”

方落用炸串的签子用力戳着，眼里满是鄙视，嘀咕：“……我看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如果真的喜欢她，那他身边为什么那么多女人。

“你很在乎他喜不喜欢你吗？”

“我才不在乎，管他喜不喜欢我。”

夏泯宜都快不知道如何去评价她话语里的矛盾情绪了，“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了。”方落用纸巾擦了擦手，“就等今天晚上吧。”

夏泯宜停住嘴里嚼食物的动作，扭头笑开了：“今天晚上？你要干什么，□□啊？”

方落戳了戳她的太阳穴，无语道：“□□个屁，就算我真的去□□，纪星泽只会问我冷不冷。”

夏泯宜张大了嘴，“啊，难不成你试过？”

北城的夜景极佳，城市建筑外型优越美观，宽敞的马路上灯火通明。

方落今天晚上有一个和合作商们的饭局，五六个人左右，订在了四环外的一个私厨餐厅里。

方落也让唐小西提前开车去家里接她。

准时抵达后，把车停好，她俩穿过人行道，朝着餐厅走去。

这边类似于一个大型的步行街，所以饭店数量很多，而人均价格也是千差万别，又赶上今天周末，所以四处可见约会的男男女女。

唐小西正跟方落念叨着公司里的事情，而就在此时，方落突然扫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上，“等等。”她示意唐小西闭嘴。

唐小西顺着她的目光朝前睨了眼，小声说：“方总，你在看谁啊？”

方落皱眉，“你看前边那个女的，是不是新来的助理王欣欣？”

唐小西睁大眼仔细看，“还真是诶，那她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应该是男朋友吧。”

方落眼看着男人的背影与那天在接待室里的身影重合，她就气不打一出来，果真还让她猜对了。

方落又看了几眼，拉着唐小西继续朝前走，“你回去后好好盯着点王欣欣，别让咱们公司又重蹈覆辙。”

“方总，你的意思……那个男的不会是顾客吧？”唐小西有些震惊。

“这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落低声来了一句，嘱咐道，“就按照之前的处理方式，趁还没怎么样的时候，赶紧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两人朝前走了几步，在快到餐厅的时候。

方落说：“等饭局进行到一半，纪总会打电话过来，到时候你帮我接一下。”

“啊？”唐小西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往后躲，“别啊，方总，你别让我接，我看着纪总的时候我总是心虚。”

方落不争气地看着她，“你心虚什么，你最好提前适应一下，以后还得总跟他见面呢。”

唐小西可怜兮兮地说：“那你让我说什么啊？”

方落简单思考了下，然后一边走一边和她仔细交代。

在和合作商们的饭局上，不喝酒是不可能的，方落自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大家也不会太过分的劝酒，还是谈生意上的事情最为主要。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方落打开手机，随手发了条分组可见的朋友圈。

没有图片，没有表情包，只有一句话：【喝酒太多的下场就是神志不清。】

然后把手机关了静音，正面朝上放在手边。她紧接着拿起酒杯和旁边的中年女人说话，“赵总，我敬您一个。”

……

接下来的发展倒是在了她的意料之中，界面上先是弹出了几条消息，然后一个电话就马不停蹄地打了过来。

方落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唐小西。

唐小西见到上边三个字的备注后，撅着嘴，不情不愿地从旁边溜了出去。

等她接完电话回来后，方落轻声：“他说什么？”

唐小西把手机还给她，耳语：“纪总说他过来接你，我已经把地址发给他了。”

再次被其他人劝酒的时候，方落也算是有了理由拒绝。

笑着托词道：“抱歉啊钱总，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了，要是再喝下去，他今天晚上非要跟我吵架。”

钱总把酒杯放下，纳闷说：“这方总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啊，我这还想着哪天把我那侄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刚确认关系没多长时间呢。”

旁边几位老总纷纷笑了起来。

旁边的赵总也开口：“能理解，这还在热恋嘛，肯定关心你，是个好事，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钱总：“行，那改日把你男朋友也叫出来，咱们再一起多喝几杯。”

几人谈笑着离开了私厨餐厅，在门口告别。

方落和唐小西朝停车方向走去，远远的，她就看见纪星泽一身西装，散漫地斜倚在车门上，单手摆弄着手机，应该在回复着消息。

她让唐小西先离开了。

自己则拎着包，脚步有些虚浮地朝他走过去。

当然，这还真不是方落在装，毕竟喝白酒确实容易上头，酒量再好也耐不住空腹喝这么多。

纪星泽看她晃晃悠悠地踩着高跟鞋，把手机收了起来，过去搀住她，一贴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担忧道：“以后有这种场合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方落被他放进了副驾驶里，听着他的温柔音调，心里却莫名很空：“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我不还是要喝吗？”

“再说了，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她头疼地靠着，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不过纪星泽并没有听见最后这句话，他放下她后就关上车门，转身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他从身边拿了瓶普洱茶，拧开瓶盖递给她：“方落，我知道你从小就要强，但并不代表你就要喝很多的酒。”

方落睫毛颤了颤，单手举着茶，撑起自己歪倒的身体，“可我不喝能怎么办啊，你应该是知道的，本身商业场上他们就看不起女人，况且我不喝的话根本就谈不下来，争取不到好的场地资源，我的公司要怎么进行下去啊……”

纪星泽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他扶了扶她手里歪斜的瓶子，“我都知道，可那也要悠着点，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方落仰头抿了一小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嫌弃地推到他手里，撇脸抗拒：“好难喝，我不要喝了。”

纪星泽拉过她的手腕，强势地又放了回去，“解解酒，快点，少喝点也行。”

方落蜷着身体，还是朝着窗外不为所动。

“听话。”

方落瘪着嘴，稍微给了他一个面子，勉强喝了几口。然后向他那边侧着身体，把头发朝后撩了下，露出泛着些绯红的眼尾。

她瞥了眼他的动作，趁他拧瓶盖的时候，伸过去用纤细的手指捏住他的西装角，嗓音又轻又软地叫他：“纪星泽……”

纪星泽被她突如其来的音调和动作惹地瞬间僵住身体，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干巴巴扭头道：“叫我干什么。”

方落一直揪着，还朝他挪了挪，双眼飘忽，含含糊糊地开口：“你现在管理公司是不是很累啊，我有时候就特别累，尤其是我今天来吃饭的时候，在半路上发现一个女员工和男顾客私下见面，为什么这种事总让我摊上……”

她说着说着，鼻子一皱，好像要哭出来，“你知道吗，去年我们公司就出过这样的事，一个男策划师和女顾客搞在一起了，然后她老公就来我们公司大闹了一场，那段时间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我有时候好累啊，许星泽。”方落手撑在他手腕上方，低垂着头，“可我又不能什么都跟爸妈和哥哥说，说了他们会担心我。”

纪星泽看方落难得在自己面前卸下盔甲的模样，难以抑制地抬手摸上她的头发，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真的挺傻的，你以后可以告诉我，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可你不会嫌我烦吗？”

他轻佻笑着：“你别说，以前确实嫌你烦。”

纪星泽正经了些，“但你要明白，现在的我们是不一样的。”

方落眼眶有些发酸，委屈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知道嫌弃我。”

“不一样了，方落，我现在有能力帮你。”

方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先是茫然了一瞬，然后用力摇头，“帮我吗，不行，我不能给你添麻烦，你在新家肯定也不容易，是不是还要看别人脸色，我不能让你为难。”

纪星泽语速变快，“怎么会是为难，你知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方落头脑发晕，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纪星泽收回了差点控制不住的话，大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扶着她的肩，“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对公司未来的规划，又或者，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好不好？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酒劲儿逐渐上来了，脑神经已被酒精麻痹，方落越来越迷糊，不过她还是在格外认真地强制自己去思考他的问题。

她仰头，对上他的眼睛，描绘着他近在咫尺的轮廓，一直向下，最后流连在他的嘴唇上。

方落情不自禁地用食指轻抚过他的下巴。

纪星泽心底忽然一颤，抬起握住她的手，嗓音很低：“方落……”

方落呆呆地望着他。

纪星泽的手转而托住她的后脑勺，缱绻地盯着她的眼睛，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