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讪讪地收回想要触碰的手，转头面向谢毖，哂笑道：“呀，太子怎么认出我了？方才太医令都将我认成了哪位郡主呢，太子真是好眼力。”

太医令正思索着为什么太子喊她作大人，只听谢毖浅笑道：“大人今日换衣服了？”

云光歪着脑袋，官绿色面帘轻轻飘动，问：“好看吗？”

谢毖点头，“好看。”

一旁的太医令却撇撇嘴，实在匪夷所思，殿下您的良心不会痛吗？还是说您就这品味？太子年过二十，至今却无一妾室，更别说太子妃，连候选贵女都不曾有，他们城中如花似玉又家世显赫的姑娘还不多吗？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多得乱花渐欲迷人眼，太子始终无一中意，如今却夸一个隐藏在面帘之后的丑女好看，太医令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等太子病好了，该给太子瞧瞧眼睛了。

云光笑，那笑意似从远方而来，经过重重山峦，拂过如镜河川，听起来轻飘飘的不至心底，恍惚又朦胧。

“过去也常有人夸我好看，我十五六岁时常用世家公子哥给我送花，有的常常半夜偷偷爬上我的院墙，赠我桃花，喜欢我的人从这儿排队能排到城西那边的国公府去，不知真心夸赞，还是假意迎合，可好听的话总能让高兴不是？可惜那都是很遥远的事了，时隔多年再次听见有人夸我好看，一时间讲不清究竟是何滋味。”

“那今日呢？大人高兴吗？”

面帘后的云光神色不清，她没有答话，似乎听她冷哼了一声，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此刻如此地灼灼刺眼。

谢毖以为自己约莫是惹了云光不高兴，咳了两声，宫女连忙递上热茶。暖茶入腹后，他脸色似乎又好上了几分，嘴巴也恢复了几成淡薄的粉色。

“大人不必介怀自己的容貌，好看的平庸的皮肉之下皆是一具白骨，吹了灯漆黑一片谁都一样。因你容貌而来的终究因你容貌而去，唯有真心交换才能长久不是么？”

兴许他真有如此高尚的觉悟，兴许又只是两句安慰话，他顶着那样绝美的一张脸，说容貌不重要的时候，云光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此人究竟是心无城府还是袖里藏针，谁也说不准，可有一点，他会极了说话，会说哄人话，既如此，无论有意无意都非他表面这般简单平静。

“说到底还是太子，说出的话与他人就是不同，不过我还是好奇太子怎么一眼认出我的？”她宽袖一甩，转身便坐在琴案前，一手撑住脸，期待着谢毖的回答。

宫女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可碍于此人身份，又实在不敢上前阻止，只好任由她坐那儿，祈求她千万别碰那把珍贵的琴就好。

谢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可他约莫是习惯了不露形色，喜愠不形于色。依旧是嘴角含笑，只是话语里隐隐约约渗着冷岑岑的冰刺，

“宫中娘娘多是婀娜多姿，体态丰腴，与大人不符，又公主郡主多为娇俏灵动，且皆与我不和，无论从外观还是交情来看都不可能是公主郡主们，我平日形孤影寡，鲜少与人来往，更不可能是宫外之人，故而在这里只有大人最为可能。”

别看谢毖表面上尔雅斯文，温良恭俭，可嘴里说出的话能噎死半只鬼。云光垂头看了眼自己干瘪的身材，就知道谢毖指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微怔，眼里流出厌恶，冷笑：“太子聪慧，可太子说的话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