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雪本打算带着秦书羽走着回府，身后就跟上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千雪表妹，别着急走啊。”云涵朗声笑道：“今天秀展办的这么成功，我可是也出了力的！”

“对啊千雪，我们一块去醉梦……去东福酒楼用饭啊！”顾玲玲差点脱口而出，看到云千雪旁边的男子还好及时止住了。

云千雪本想拒绝，但想着出来几个时辰了，书羽应该也饿了，她对秦书羽晏晏一笑：“书羽，饿了没有，我们去东福酒楼吃点东西吧？”

两位贵女邀约云千雪，其中一位还是她表姐，他不好让云千雪因为他而拒绝，便应了声：“好”。

“书羽？”云涵抓住了关键词：“这就是那位把你心偷走的小公子啊？”她对着云千雪揶揄道，说着便要靠近秦书羽去看他。

云千雪稍微往秦书羽身前挡了挡，她知道云涵是故意使坏，但她也不想让秦书羽感到别扭。

“涵表姐要是再胡闹，那两套你看上的衣袍我可就不送你了！”云千雪侧了下头笑着对云涵说道。

“表妹，你这也太过分了，我可是看到了，你给小公子都送了三套。”她扁嘴道：“就送了我两套还要要回去？”

刚说完云涵就看到云千雪一脸心怀叵测的样子！嗯，她出息了，都敢为了个男子威胁她最爱的表姐了！看她的样子自己再多说一句她就真的要把那两套绫罗绸衫收回去的样子。云涵心碎，悻悻地不说话了。

“你看看你，非的打趣人家好儿郎，太过分了，不堪入目！”毕竟云千雪之前爱慕的是东洲城第一大才子李文词，顾玲玲也有点好奇让云千雪上心的男子，但能挤兑云涵，她肯定是不放过机会的。

秦书羽有点尴尬，还好云千雪一直是护着他的。

一行人终于到了东福酒楼，在雅间里正点着菜。

“小姐，公子，要不要试试我们东福酒楼新出的一款糕点，很多世家小姐公子都喜欢吃呢！”酒楼小二对贵女们和公子分别招呼了一下后说道。

“哦？叫什么？”顾玲玲问道。

“雪芋酥酪。”

“是甜的吗？”云千雪问道。

“对的是甜口的。这雪芋酥酪甜香滑嫩，刚推出就倍受喜爱！”

“那给我们各上一份吧，谢谢。”云千雪回道。

“哎哟。贵女客气了，这就帮您备菜。”小二受宠若惊的行一礼后离开了。

“一道糕点而已，想吃就点呗，你还专门问那么多！？”云涵不解的对着云千雪嫌弃道。

云千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书羽爱吃甜的，想着书羽可能会喜欢吃所以她也没考虑那么多就多问了些。

坐下来后云涵和顾玲玲终于好好地看清楚了秦书羽的样貌，他的皮肤细嫩唇红齿白，眼睛装有星辉般明亮，五官精致出众，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既然云千雪喜欢，姿容上秦书羽肯定是配得上的。

一顿融洽轻松的进膳便在四人的东聊西扯中结束了，期间秦书羽话说的最少，基本都是云涵和顾玲玲问些问题他礼貌回答，再加上有云千雪护犊子似的拦着，她们也没八卦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四人拜别，秦书羽和云千雪一块坐马车回了云府。

观雪院，云千雪书房内

她让月兰请了秦书羽过来，看到秦书羽清润略微带着茫然的眼睛，她笑着让他坐下：“这是今天离开东福酒楼的时候我让月兰买的，你再吃点。”桌上放着一盘雪芋酥酪，云千雪发现他很爱吃这个，便让月兰又买了一份。

秦书羽在酒楼内有点拘谨，根本没有用多少东西。

“好”他微红着脸，低声应好。他悄悄看了眼云千雪，不禁想道：小姐让他过来就是让他吃酥酪的？

云千雪看他吃完两块就停下了，她从袖中取出两张灰黄色的纸张放在秦书羽手边的书案上，那分别是户籍证明和身契。

“书羽，我让涵表姐去衙门给你消了贱奴身份。还有这身契，你也可以撕了，我不想你因此受制于云府。”她看了下秦书羽盯着纸张的眼睛：“没有事先和你说，希望你不要生气。”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毕竟原主对他的欺凌和伤害不假，她担心秦书羽会拒绝她的好意，贱奴身份又是那么难以启齿，她更怕说出帮他消除贱奴身份的话后他会羞恼，怕他会觉得自己把他最避讳的事情就这么道出来了。

眼前的那两张纸轻飘飘地，但却把他诱到移不开眼，似乎得到它们就能让他与不堪的过去告别。他的耳边是那个在人群中熠熠生辉的人儿在言语，她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柔又小心翼翼，衬的他越发灰暗卑劣。

“书羽？”云千雪看他脸色苍白眼神暗淡担忧地唤了他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想伸出去放在他的手上去安抚他。手伸到中途，她按耐住思绪，最终的动作变为把那两张纸又往前推了推：“就算你生气我也希望你能收下，我希望你和宝儿都能过的更好。”

“嗯”他的声音如蚊蝇般小声道：“我没有生气，谢谢小姐。”说罢他站起来拿着那两张纸快步走出观雪院。

回到落竹轩，他将烛火吹灭，爬到床上，在最角落处缩了起来，他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了进去。

夜晚静谧，但他的思绪翻腾，脑袋轰鸣。

为什么？为什么云千雪要对他好，秦府大房王氏还有他的弟弟秦月，所谓的家人都嫌恶他。

他们说自己淫.荡下贱，说自己常常跑出府行勾引之事，他们说要管教自己，他们越发猖狂，自己被抽打，被邻居指指点点，被拉到官府被罚成为连普通奴籍都不配的贱奴……

他们把持着还在病榻躺着的爹爹的财产，还对自己和爹爹苛虐。因为弟弟讨厌自己，因为秦月一句话，自己就被王氏卖给了人牙子。

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不愿意买贱奴回去，他们宁愿买普通奴隶。自己没被卖到云府前，云千雪，她不知道吧，不知道自己因为没人愿意买，连被人牙子安排到主家做散工都被拒要求换人；不知道他被人牙子拿荆棘条抽打时痛到发抖的丑样子；不知道他被人踢翻手上的恭桶又被踹倒在地趴在屎尿上的不堪……

后来他被云府管家买走，他从那个最可怕的地狱到了另一个同样可怕痛苦的地狱。

云千雪会恶趣味地折辱他，她看不起自己，她对自己的心思很容易明白，只要自己被虐打，只要自己是伤痕累累的，只要自己承受那些伤痛就行了。

他昏迷后被扔出云府，他的身契在云府，云府又让他自生自灭，只要云府不管他他就不是受制于人的贱奴了。

但恶意还是接踵而至，他被街上的无赖盯上，她把他强行拉到破屋里，虽然他拼尽全力洒出了迷药挣脱，他连跑带爬地逃走。但没人知道他已经脏了……他被她摸了脸颊，被她摸了脖子，被她摸了屁股，他不再干净了。

若是被云千雪强迫了，他还可以勉强安慰道：自己算是她无明媒非正娶娶来的夫郎，他可以给自己找一个卑劣的借口。但他被无赖侮辱，他如何给自己找借口？他觉得他太脏了，他跳入河中想要洗干净自己，他把自己浸入水中心中几次三番生起解脱的想法，欲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命运偏和他开起了玩笑，他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孩子，这是他头一次希望自己不会医术，这样他也许就不会知道自己有孕，也许就可以这么去了。

真是有趣，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上天哪愿意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啊，他若想死，便让他背上另一条命的代价！

秦书羽敛回脑中的思绪，印着官印的那两张纸契在他手中紧攥，他松了松握紧的手，他不能把纸张揉坏了，他用最轻柔的力气拿着，这是云千雪为了卑劣的他而费心得来的。

他抬起头笑了起来，他带着涓涓泪水，却扬着最明媚的笑。他怎么舍得推开关心他袒护他的云千雪呢，反正……反正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肮脏不堪，反正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卑鄙丑恶，反正她还不知道，他是个早该去死的人……

他可以装做之前的种种都没发生过就行了，对，他要做的就是藏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