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藏拙(1 / 1)

“小姐。”

卜白桃把成延延放下,刚张开口她便被掀起来的灰尘呛到,“咳咳咳。”

卜白桃很可爱,看起来属于低配版林黛玉那种,弱不禁风又皮得要命那一挂。

作为恶毒女配身边的人,有着那种随时会把自己整死性子。

现在看来,皮是真皮,至于弱嘛。

不弱。

成延延甚至觉得她可以当场表演倒拔垂杨柳……

等她一脸脆弱地咳完,终于开口把她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个小弱鸡,这都能摔,哈哈哈哈哈。”

成延延:……

靠!

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给卜白桃翻了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

时间紧迫,没空和她斗嘴,成延延把猫脚鼎捡起来,继续她的寻宝之旅。

这次她一共要找出来八件法宝,已经找了五件,还剩三件。

找到了还得练习如何使用。

日子过得充实……

且艰难。

她刚捡起猫脚鼎,卜白桃伸手戳一下,“小姐怎么又把傻鼎拿出来了?”

傻鼎是原主给它起的名字。

卜白桃听不到猫脚鼎说话,但是可以看得到它的反应,比如现在阵阵冒着白气。

她觉得非常有趣,于是每次见面,都相当不安分,气得猫脚鼎一阵白一阵红。

猫脚鼎已经经历了无数遍,还是被气得不轻,骂她她又听不到,只能独自生闷气。

成延延看着男友力max的卜白桃和红到几乎要爆炸的猫脚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不刚好吗。

一个苦力,一个导航。

完美!

……

等八件宝器找齐的时候,朝霞隐去,太阳高搞挂于天上。

两人走出屋外,太阳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很短,卜白桃想逃,被成延延一把拽住,只能认命地陪成延延练习。

原主别的不敢说,用法器她是最擅长的,甚至都有肌肉记忆了。

别人珍惜得要命的宝物,在原主这边,随手挥霍起来从不眨眼。

土豪。

真是太土豪了。

成延延一边鄙夷这种浪费行为,一边践行了起来,酣畅淋漓地用各种珍惜法宝练了一个下午。

宝物认了主,再加上天材地宝堆积起来的身体,成延延适应法器简直像是开了挂。

不过,毕竟手生,有时激动过头,有些度不好把握。

“啊--”

卜白桃格挡不及,整个人往后飞摔出去,手背被剑气划了一道手指长的口子,随即显出一道血痕。

她没有放水。

也没有走神。

这根本不可能,即使成延延用了法宝,实力应该也远远在她之下。

卜白桃特别惊讶,自己比成延延大一轮,自小看着她长大,虽然感情一般,经常互相背刺,对对方的了解程度还是很深的。

她刚刚试了一下,成延延的灵力还是不多,强大的法器在她手中,威力能发出三成已算不错。

能伤到她,是因为出其不意。

难道朽木开始用脑子了?

不对,成延延身体融了太多奇珍异宝,不能用寻常角度来看。

而且,卜白桃自己明显察觉到,成延延根本就没出全力,却打压起她来毫不费力。

以前觉得她弱,可能是在藏拙。

她不简单。

卜白桃不管手背上的血痕,笑得憨厚可爱,“小姐怎么忽然变得厉害了。”

成延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她从未伤过人,猝不及防把别人的手划出一道手指长的口子。

把成延延吓得够呛。

虽然对方一脸不在意,但是手背已经血淋淋了,鲜红的血滴到地上,很快被滚烫的石砖吸干。

成延延跑得飞快,因为惊讶和抱歉,脸部表情甚至有些失控。

卜白桃自小在刀口长大,长期身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环境中。

在她看来,成延延是因为打败了她而显得异常兴奋,激动到面色狰狞地过来索命。

卜白桃脸白如纸,嘴唇吓得发抖,手脚有些发软。

人人都说,成延延嫉妒心极强,又蠢又坏,残忍无人性,在她身边肯定会死得很惨,相识之人让她快离开这里。

她却对两人的实力差距有着绝对的信心,认为成延延不可能伤得了她,而且在峰里待着无拘无束,非常舒服,便没有离开。

前几日想着离开的,可是晨星谷造访,她想看热闹,便又延后了几日。

想不到啊。

想不到就最后这一次小小决定,让她白白断送了性命。

还死得不明不白。

成延延身上带着极强的法宝,卜白桃不觉得自己能逃走。

于是右手悄悄握着暗器,大不了同归于尽。

在卜白桃浑身戒备之际,成延延跑到她身边,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蹲下抓起卜白桃的手,垂头认真给她清理伤口。

陷入绝望的卜白桃发愣,疑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事情的发展方向......

好像?

似乎?

大概有些不对?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过那把宝剑的剑气能飞得那么远,反应过来已经收不回来了……”成延延一边给她包扎伤口,一边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卜白桃把手里的暗器收起来,凝视着成延延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嗓音有些别扭,“你就是为了给我包扎这点伤,跑得那么激动?”

成延延抱歉地笑了笑,“是啊,很痛吧。”

说完,轻轻吹着卜白桃手背的伤口,“吹吹就没那么疼了。”

一道阴影落下,成延延抬头。

不知江辞华从哪里过来了,站在身旁,看着她们。

视线从两人的脸,缓缓移到相握的双手上。

成延延比卜白桃白了许多,在明烈阳光下,细嫩又白皙的肌肤像是在发光。

“已经包扎好了!”成延延站起身来,非常满意地左看右看自己的作品。

白色棉布上掠过一道小影子,成延延抬头看向天空,忽然想起今日会收到圣剑门的传信,里面会通知过两日出发的相关信息。

可是。

为什么白鸽直直飞走了啊?

人明明在这里啊!

“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成延延匆匆说完,小心翼翼把卜白桃的手放下,便快速起身追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剩下的两人也没有说话。

江辞华古井无波,一瞬不瞬盯着卜白桃包扎过的手,这个包扎似乎非常吸引他。

卜白桃被瞧到心底发慌,她知道江辞华不是寻常人,而他待在出云峰的目的,和她差不多,

寻了个掩人耳目的地方容身。

以前她知道峰里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基本不会撞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成延延为何忽然把他捞出来了。

让她有种把笼里危险的猛兽放出来的感觉。

卜白桃低头望向手上,白色细棉布包得歪歪扭扭,上面还有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生疏,但用心。

她忽然不想给别人看,默默把它藏在身后。

“有的人不是你该碰的。”

嗓音清冷平静,卜白桃第一次听到江辞华说话。

她并未当做一回事,她卜白桃年纪小小就成为天下第一大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露出看似无害可爱的小虎牙,“都是在利用她,谁比谁高贵。”

边说边撩眼望去,耳边陡然一阵凉风掠过,几根短发从耳边飘下,掉落在脖颈,有些痒意。

事情发生突变,扑面而来的恐惧让卜白桃浑身紧绷,剧烈地呼吸着,像坏掉的机器一般,一顿一顿地僵硬把头往后转去。

果然是她的暗器!

什么时候被夺过去的?!

暗器几乎没入地面,只留下锋利的刃口在太阳底下莹莹发光。

还是倒着插进去的……

卜白桃高傲的笑容瞬间变得很是憨厚。

成延延怎么回事?

都惹了些什么人啊。

原本对她升起的一丝怜悯,被消得一干二净。

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小姐。

最多最多给你点多两根蜡烛。

卜白桃转回头去,仰视着江辞华,背着太阳,她看不清江辞华的脸,只感觉到极强的威压从他周身散开。

她一向很会审时度势。

“不碰不碰,您的人我哪敢碰呀。”

江辞华没有继续理她,抬眼往成延延刚刚去往的方向眺望。

他不动,卜白桃也不敢动。

卜白桃如今乖乖坐在地上,没想到她一世英名,竟然在今天毁的一干二净。

空气寂静得诡异,时间流淌得很慢,卜白桃心里无比期盼有人能来救救她。

直到坚硬的地砖把她的屁股硌得生疼,这场折磨人的安静得以结束。

“我回来啦!”

这一声叫唤如听佛寺撞响的梵钟,钟声悠悠荡进卜白桃的耳中,驱走了一切阴森诡异的气息。

成延延宛若卜白桃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独自惊惧前行的了许久后,见到的第一束光。

她正从远处蹦蹦跳跳跑来。

会跑的光!

成延延心情相当不错,她手上抓着白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今日的训练非常成功,也收到了圣剑门给的传信。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现在脚步踏着的不是青石板路,是一条庄康大道!

当然,凡事都有点小曲折,眼下她不知道这个鸽子的信藏在哪里。

灵力的确是圣剑门狄修明的,可她翻遍了鸽子上上下下,也没找到它带来的信。

打算带着它来找卜白桃问下是什么情况,毕竟原主在她短短近二十年的生命里,没外人给她传过信。

小时候她母亲倒是用极罕见的传讯玉简给她传过,不过两种形式完全不一样,这种经验约等于无。

成延延还没走到卜白桃面前,被江辞华上前挡住了去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慢条斯理地从她手中把鸽子抓了过去。

下一刻,鸽子在他手中像便戏法似的,变成了白纸鹤,放在掌心,缓缓递到她面前。

太阳已落了一半,霞光万道,天边奇光异彩,艳色映得他的眼睛很亮。

晚霞遥遥投到他身上,柔和得像暖橙的薄纱。

两人地上的影子拉得很,成延延抬手伸向纸鹤,地上的影子牵上了手。

卜白桃瞪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幕,眼睛有些发红,配上她那副纤弱可欺的外表,我见犹怜。

过分。

太过分了。

这个男人,竟然色-诱。

卜白桃酸成柠檬的心暗暗嘲笑他的失策,成延延一颗心都放在狄修明身上了,不管是什么目的,这条肯定是死路。

还是太嫩了。

然后,她看到成延延拿回来纸鹤后,觉得自己脸也被夕阳晒得热热的,双手捧了一下脸,好让手上的微凉让她清醒些许。

少女心思昭然若揭。

卜白桃:……

成延延这时候才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奇怪视线,这才探头看去,注意到面色灰白的卜白桃,关心道,“你没事吧?”

“我是没事,不过你不是一直对狄……”

卜白桃的话音陡然顿住。

成延延不知道她怎么说一半不说了,见她脸色越来越差,抬脚准备走过去,肩膀上便落了只宽厚的手。

江辞华温柔但不容拒绝地将她往身后带了带,浅眸冰冷,看向面前的卜白桃,淡声问道。

“一直……什么?”

这一处空地在出云峰杂物间附近,以前峰上里人多的时候,人群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十年前的变故之后,峰内的人逐渐变少,到后来,杂物间被选为放置宝器的地方,四周阵法阻隔,更是无人踏足。

四周长着高大茂盛的树,偶尔会被清风吹拂,飒飒作响,显得有些寂寥。

成延延站在江辞华身后侧,夏日衣裳轻薄,肩膀上似乎还存留着方才男人手指的触感,脸上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疑惑。

杀意太重了。

卜白桃掐着掌心,瞟一眼成延延身边的男人后,方才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站起身来,很想扯出她可爱无害的笑。

可她真的笑不出来。

只能声音轻了轻,尽量让自己嗓音平稳,同成延延语无伦次的道:“……我,我,你一直,你……。”

结巴了好一会,她实在编不出什么话来,才垮着个脸,终于把舌头捋直了,“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寻常人这般表现,兴许还会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卜白桃是疯批恶毒女配身边的人,奇奇怪怪的反倒看着寻常,成延延并没有放在心上,毫不在意道:“没事,慢慢想。”

卜白桃抿住唇,不由看向了江辞华身边的成延延。

她浑身坦坦荡荡,死门全露,是真的对她身边之人没有防备。

不对,是对整个环境没有防备。

包括她。

身上又有什么防身至宝了吗?

成延延只是静静的待在江辞华身边,她越是这样,卜白桃就越是觊觎她身上的法宝。

天下第一大盗的她,来出云峰除了避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盗宝,只是一直没能得手。

简单来说,出云峰是她的职业生涯之耻。

她杠上了。

难得这几日成延延松懈了点,她随意在峰内走也没能让她注意到,愈发蠢蠢欲动,却也更加踌躇不决了。

看来谨慎点果然没错,当下看来,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她很谨慎,应该没有被发现才对。

难道是发现这几年她一直白吃白喝,打算清算了?

也不至于那么抠门吧……

卜白桃心神警惕,回身就见着成延延蹙着眉,神色间有几分不满,紧紧盯着手上的纸张。

心下一咯噔,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他们两个也是虚情假意,等他们打起来了。

自己拼命逃。

总能有一线生机。

成延延脸色越来越黑,阴沉得可怕,呼吸也一下比一下重,看起来随时要发作的样子。

如她所料,成延延发怒了。

“还是人吗?”

成延延打开纸鹤,看看里面内容,心中换算一番后,好心情如同骨诺牌的崩塌,哗啦啦全掉谷底。

寅时末出发,也就是说,凌晨五点到圣剑门,加上准备和路程时间,岂不是凌晨三点就要起床。

她把信件递到江辞华面前,语气十分不满,“那么早,这时间安排得那么阴间,不是去斩妖除魔,是打算去和和阎王掰手腕吧!”

江辞华眉峰几不可查地一挑,不吭声,只默默看着她。

江辞华反应太过平淡,成延延情绪没有得到很好的回应,又拿着信走到卜白桃面前,“桃,你说说,这个安排是不是有毒,凌晨三点,三点是什么概念!”

卜白桃:“啊?”

“是压榨啊,明晃晃的压榨啊。”

卜白桃:“嗯?”

“看着温柔体贴,想不到是这种大变-态,气死我了。”

卜白桃:“哈?”

天色昏暗,凉风习习,成延延因为刚刚抓鸟,头发有些凌乱,碎发随风扬起,眼神却依旧清明。

卜白桃有些搞不清楚当下状况,所以她生气了?

不为别人觊觎她法宝,

不为这里所有人都心怀不轨,

不为成宜慕这次和狄修明一起外出,

仅仅因为要早起,

所以生气了?

而且,按照她的性子,不是应该大张旗鼓地前去质问,不管不顾地上门闹事,挥金如土地乱用宝器吗?

怎么她一怒之下。

就怒了一下?

……

直到第三天凌晨,成延延迷迷糊糊打着哈欠,踏着星月出了出云峰,卜白桃依旧躲在树荫暗处,等着她发作。

可是。

还是没有。

卜白桃悠闲地靠在树干上,也跟着成延延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思考着成延延最近的变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囿于自己垒起来的不满中,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天真和平和。

卜白桃叹了一口气,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成延延怕黑。

路上月光很亮,不妨碍她依旧害怕,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被她缩短成了一个小时。

她远远看到大门前的两个灯笼,才气喘吁吁地放慢速度,路上她都觉得疾行要被用冒烟了。

一步步往圣剑门大门走去,深蓝天幕洒这点点星光,清凌凌的月光下。

她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