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莫雪莹说的林曦和林见月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以往也一同生活在林家。两人的父亲乃是林家家主，只不过林见月是主母生下的嫡女，而林曦是姨娘所出。

虽是一家的姊妹，可林见月和林曦关系并不和睦。

林见月何其聪明，她当初在见到林曦的第一面便看出此人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林曦从小就体弱多病，是从她那病弱姨娘的娘胎里带出来的。

白姨娘原本只是个家生子丫鬟，是靠着家主无意间的一次醉酒乱事怀上了孩子，林家主顾及面子只能让她做了姨娘。

可林家家风纯正，小妾自然上不了台面。主母因为这件事情和家主吵了很多次架，也最看不起白姨娘和林曦，连带着不少下人也看不起母女俩。

“和你娘一样，生了张狐媚子的脸。”这是主母江月对林曦的评价。

她说得没错，林曦也生得好看，而且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她靠着菟丝花般地柔弱和这张脸在林家勉强生存，而且有极大的野心。

林曦嫉妒林见月，身为家里唯一的嫡女，受尽了宠爱，家里的长辈都护着她，下人也拥着她，身份尊贵。

因此，林曦也没少给林见月使绊子。

当然，这些也都被林见月看在眼里。

林见月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林曦给她下套，她也不会给林曦好日子过。她看着那一抹消瘦的身影，微微眯了迷眼睛。

原主的修为不足，现在的林见月也看不出林曦现在的修为和根骨，是以她对莫雪莹娇俏地笑了笑：“师姐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她怎么了吗？”

“就喜欢装可怜呗，假惺惺。”莫雪莹确实不喜欢她，说这话时还撇了撇嘴，“她那点东西，入不了眼。”

“师姐怎么知道的？”林见月惊讶问道。

“都知道啊……”莫雪莹也不避讳，“谁不知道她之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仙尊献殷勤，还使了些不入流的伎俩。”

这次，林见月是真的惊讶了，她微微张大了嘴巴，有口难言。其实她很想告诉莫雪莹，林曦在来白玉京之前就开始惦记谢霁了……

真没想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林曦既然还想着谢霁。

“魅力还挺大……”林见月想到谢霁那张冷淡的脸，忍不住瘪嘴。

“小师妹，你说什么？”莫雪莹凑近了一些。

“没什么……”意识到说了奇怪的话，林见月摸了摸脑袋，开始转移话题，“别管她了，我们走吧。”

说完，林见月便从莫雪莹手中接过一半的书籍，两人一道往外走。

虽说林见月有意结束刚才的话题，可莫雪莹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林曦的事情：“其实她也来白玉京很久了，修为也没半点长进，徒有一身好根骨了。”

听到这里，林见月忍不住思索了一下。

她清楚地记得以前的林曦体弱多病，一直对外声称自己修炼很有天赋，可惜身子骨不行，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行了，还来了白玉京。

“师姐怎么知道，她的根骨不错？”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按理来说，根骨是不能被轻易看透的，除非是修为特别高的人。比如说白玉京的三位尊者，这也是每次收徒，三位尊者都要亲自前往的原因。

“师尊说的，但师尊也说她那根骨看起来很奇怪，似乎并不是天生的，应当是后天淬炼而成，而且有些急于求成了，反倒适得其反。”

“你方才看她骨瘦如柴，脚步虚浮，显然是内里亏空，越是修炼，只会越来越虚弱。”莫雪莹再次压低了声音。

林见月心中涌上一点怪异感，她记得林曦是在她离开了白玉京之后才被收为弟子的。在她留在魔域修养那段时间，林曦是做了什么才得以改变了自己的根骨？

白玉京所位于的双月岛在七星海之外，而在七星海的边缘分布着不少势力强大的世家。他们都是白玉京的忠实拥趸，所以白玉京每年都会优先从世家中挑选弟子，适当放低门槛。

林家便是其中之一。

林见月进入白玉京那年，启林从家中挑选了两名弟子，除她之外的另一人便是谢霁。至于林曦，是几十年之后才被挑选进入。

记忆过于遥远，许多事情林见月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可她仍记得离开白玉京几十年后和林曦的第一次见面，对方容光焕发，和在林家时还有现在都大相径庭。

淬炼根骨……

“二师妹，小师妹。”

一道声音打断了林见月地思索，是纪云尘。

“大师兄。”林见月连忙回神应了。

纪云尘手里提着灵剑，看样子是刚从校场回来，正要回深夜潭，三人正好同路。

“小师妹也喜欢符篆？”纪云尘的目光落在林见月手中的书籍上。

“不是，是帮师姐拿着。”林见月连连摇头，她一直以来都是专注术法的，“我不喜欢符篆。”

林见月以前向芷青学过术法，也跟着谢霁修习过剑道，就连阵法也略知六七，但唯独学不来符篆。

原因也很简单，她画不好。

让她画符，简直就是在完美地诠释什么叫做鬼画桃符，丑得惊天地泣鬼神，难以入眼。

“符篆很有意思的，也很简单，我可以教你！”莫雪莹适当地插画，看着林见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再说吧。”林见月尴尬地笑着打哈哈。

她没有直说，就连谢霁都教不会她，她早就放弃了。

师兄妹三人一道往回走，途中遇见了不少内门弟子，原本不显眼的林见月走在两位风云人物的中间，突然就惹眼了起来。

“是纪师兄和莫师姐，中间那个就是芷青尊教前几天收入内门的亲传弟子吗？”

“不是说长得很普通吗？我怎么觉得生得很好看，她笑起来真的很温暖啊。”

“才十七岁，好羡慕……”

“你说的是年纪这么小就成了尊者的亲传弟子值得羡慕吗？那你也可以羡慕仙尊，据说他成为掌教亲传时，还不及弱冠。对了，还有那位……”

“哪位？”

“嘘——那位！”

虽然没说名字，但林见月已经知道是哪位了，是她自己。她被掌教挑选为芷青的亲传时，也才十七岁。

听到那些弟子的夸奖，林见月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更多的还有惊讶，这些内门弟子并未像之前那群外门弟子一般直呼她的名字，喊她“妖女”，说她不如谢霁重情义，冷血无情。

纪云尘显然也听到了弟子们的谈论，微微侧眸看来，只见林见月面上平静，并未表露太多，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赞赏。

“小师妹，明日清晨是我授课，不要忘了。”纪云尘道。

“好的。”林见月应下。

次日清晨，林见月第二次去听了纪云尘的课，还是坐在最后面。比起上一次，这次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其中几位还跟她友好招呼。

林见月也笑着回应。

授课时长两个时辰，纪云尘声音温和，细心可亲，把书页上繁复晦涩的内容讲得通俗易懂，倒也不会乏味。

“妖乃活物化成，怪乃死物化成……”

林见月手里捏着一支毛笔，单手托腮看着前方一身蓝袍的纪云尘。因为都是耳熟能详的知识，所以没怎么走心。

在面前摊开一张米色的宣纸，她抬笔开始胡乱作画。她画工不好，画什么都是三不像。在旁人看来她一本正经地挥着毛笔，可纸上留下的是一个四肢长短各不相同的人。

那人一头黑乎乎的长发，发髻上别着一支发簪，一身简单的长袍，腰间坠着一块玉牌，手里举着一柄出鞘的长剑。

无论是谁来看，都认不出本尊。

“入魔的途径有许多，魔族后代皆为魔族，心术不正走火入魔，死后怨灵引魔气修炼可入魔……”

纪云尘慢慢剖析，下方一名男弟子突然出声：“纪师兄，那天生魔骨如何？”

“啪——”林见月手中毛笔落地。

此话一出，课室内都安静了。众所周知，天生魔骨世间稀少，混沌初开至今上万年，一共只有两人。

一个是初代魔尊，一个便是魔族圣女林见月。

林见月看着滚落在桌脚处的毛笔，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毛笔掉落只是意外，其实方才她的心情很平静，也不太在乎纪云尘会怎么回答。

反正不会再扯到她的身上，她天生魔骨的那一具身体早就没了。

心情平静，林见月弯下腰准备去捡毛笔，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抢先。余光中映入一抹雪白，那人的三千墨发倾泻在她的身侧。

见毛笔被捡起，林见月只好直起身子。

她盯着那修长的手指和那一节骨骼分明的腕骨看了好半晌，才抬眸看去。顺着手臂往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容。

谢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她的毛笔递至她面前，目光淡淡地落在了她面前的宣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