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1)

这语气很不客气,闻晔不解,“你怎么了,”妹妹好奇心重,听到这种消息难道不该是该激动意外,怎会是这样的态度,“闹别扭了?”

闻卿计划同林菡划清界限:“道不同不相为谋,兄长今后也不必顾忌我对她忍让。”

这下轮到闻晔惊讶了,原来妹妹知晓他不喜林菡,还以为之前掩饰得很好:“你们本就志趣不同,渐行渐远也属正常。”

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她曾视林菡为亲密好友,不许任何人说她不好,连兄长也不可以。总不不来往了,闻卿强调:“也不能让贺衍留下。”

闻晔以为她是迁怒:“病人才将将能下床,好歹等人好利索些。”闻晔使了个眼色,声音小了些,“还有你弄出来的那些伤,咱们等人好了再送走,回头让人无话可说。”

那已是便宜他了,闻卿差点脱口而出,到底忍住了。

闻卿怀疑哥哥是菩萨转世才会这般好心,睁着眼睛否认:“我哪有?”

闻晔之前就怀疑了,女孩子受惊手重了些能被原谅,但一码归一码,不能撒谎,闻晔沉下眉眼挑破:“我都看见了,爹爹说那些淤青都是新伤。”但到底不肯说太重,叮嘱她,“下回遇到这等事你尽管离远些,万不可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闻卿暗自咂舌,但又不想惹眼前的菩萨生疑,只好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服他:“咱们家开门行医,收容病人原本正常,但他是林家的客人,还是让林菡去照顾更为妥当。我的确打了他几拳,但爹爹救了他性命,两相比较他并不亏。再说了,”闻卿的神色更加认真,“我与秦稳有婚约在身,家中留个陌生男子终归不妥,他顾忌我是大夫不好介意,我却不能不考虑他的心情。”

还大夫呢,闻晔看她一眼,就那略等于无的医术。他不能拆妹妹的台,却不得不考虑她的话。

妹妹鲜少提及亲事,在感情上似乎也不怎么开窍,还在上巳囔囔着要去看美男子,一点不顾及秦稳的心情,他都跟着犯愁。难得她在意未婚夫婿的想法,他这当兄长的总不能扯后腿。

但到底是有言在先,突然出尔反尔,闻晔有些难为情,在贺衍的门口站了半天没好意思进去。

贺衍正盯着佩剑和玉佩出神,听到动静向闻晔回头,见他欲言又止于是率先开口:“闻兄可是有话要说?”

闻晔扯出个尴尬的笑容,来都来了。他搓着手直入主题:“突然有件事,家中近期要招待客人,不方便留贺兄,于是来贺兄商量下,贺兄是打算去找林姑娘,还是由我给公子另寻住处。”

贺衍想也不想回答:“麻烦闻兄了。”

他与闻家人萍水相逢,他们能尽心尽力对他施以援手,连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也保管得好好的,可见这是良善体面的一家。

他与林姑娘有旧,毕竟男女有别,两相比较他更愿记下闻家的恩情,来日一起还。

“那好,”闻晔松了口气,但有些担心贺衍的伤,虽然爹爹说他底子好,大抵没了生命危险,毕竟要走一段山路,得提前和他言明:“我家在山中还有一处住处,偏僻简陋了些,但也干净安全,倒也适合你养伤。你若能行,咱们趁早去安顿,若是疲累,可以歇歇再动身。”

贺衍对他能收容自己已是感激不尽,自然不能令他为难,打起精神:“我随时能出发。”

考虑到贺衍的伤口昨夜才处理好,闻晔从村里喊了人抬贺衍进山,此举太失风仪,贺衍本能想拒绝,但他满脑子想得是快些恢复,好回上都弄清自己来龙去脉,于是十分不自在地上了担架。

闻卿看到贺衍被抬出去,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

贺衍要去的地方位于长青山的山谷,山谷入口很隐蔽,无人带领进不去。穿过逼仄的一线天后,大片大片的药田尽现在眼前,有三两药农穿梭其中,通过药农与闻晔攀谈打招呼,贺衍得知是闻家的药田。

闻卿指着不远处整洁宽敞的屋子:“这里白天有药农侍弄草药,夜里也有人值守,边上有厨房,生活用具尽有,你安心住下。”又让他看山谷四周:“山里有野兽出没,周边设有防止野兽冲撞的围栏,只要不出山谷便没事。日后你若想上山,告知我一声我带你去,切忌单独行动。”

贺衍站在屋子里,里头宽敞又整洁,适合居住,居所的另一侧有间极宽大的暖房;屋子四周的围栏结实牢固,真有野兽冲入山谷,那一人高的木栅栏也算是第二道防护。

贺衍真心谢了闻晔,作为回报,提出可以指点闻晔武功。

闻晔喜出望外,原先还在为不能继续得到指点遗憾。这下好了,他恨不得立即就开始练。

但考虑到他是个伤患,且才行了路,闻晔强令自己理智:“我晚些来找你。”

回去的路上他喜滋滋地想,爹爹鲜少来这里,其实他可以借照顾药田的理由搬来此地居住一段时间。

但他的希望很快落空,闻大夫接到故人来信,邀他去青城出诊。闻晔想趁爹爹不在时将招式练出些眉目来,可又不好让妹妹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且这一回来回需要一月之久。

前世也有这一遭,闻卿提出要一起去。

兄长对学医毫无兴趣,且药田里的事都是他在管,他走不开。而她呢,既有心治病救人,前世没能在爹爹跟前尽孝,这一世她想陪陪爹爹。

闻大夫难得见到女儿主动提学医,十分心动,但还是忍痛拒绝了,“病人病势危重,此行免不了要赶路奔波,这一回与我同行之人皆为男子,你跟去既辛苦又不方便。”

“我不怕,”闻卿坚持:“我可以女扮男装上路。”

闻大夫仍旧不同意,“等下回路途松弛些我再带你去。”他提起另外一件事,“我原本计划明日去竹影庵送药,前几日因天气不好耽搁了,你们俩替我走一趟。”

兄妹俩答应下来,就算爹爹不说,闻卿也打算今日去一趟竹影庵。前世哥嫂伉俪情深,却双双早早离世。嫂嫂曾在竹影庵住过一段时日,这会说不定已经抵达竹影庵,她要带兄长去见她。

爹爹从青城回来后,还将去一趟上都,前世是兄长陪他去的,这回该她了。在去上都之前,得先让哥嫂相见她才能安心。

竹影庵是位于兴源县西郊的一处庵堂,收容的全是孤苦无依的女子的庵堂,闻卿的母亲在世时,常带他们兄妹去施粥施药,或拜访竹影庵的妙音师太。母亲去世后,接济竹影庵之事便由他们父子三人接手。

槐南村位于兴源县最东边,去竹影庵几乎得横穿整个兴源县,考虑到闻述与人约定的地点也位于城里,父子三人一合计,索性一起动身。收拾妥当之后,父子三人驾着自家马车不慌不忙朝城里奔去。

竹影庵顾名思义,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里。兄妹俩先将父亲送至与人约定的地点,再一路西行,大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竹影庵里的人与兄妹俩很熟,千恩万谢接收了他们送来的粮食与防治时疫的药材,然后带他们去见妙音师太。

闻卿很尊敬妙音师太,不仅因为她是母亲的好友。前世从乱世里挣扎过,她更能明白妙音师太这些年如一日收容无依无靠的妇人女童是多大的善念,更何况,前世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是妙音师太为她提供了容身之所。

但她发现今日有些不对劲,问同行的女尼宝善:“方才进来时看到一群人在门口骂骂咧咧,发生了何事?”

宝善是妙音的徒弟,神色凝重:“师父前几日在竹林里救了名受伤的女子,她的家人昨天找来了,要接她回去,可姑娘说她压根不认识那些人。师父担心那些人对姑娘不利,就没有交人,那些人就守在门口闹呢。”

“受伤了?”闻卿的心悬起来,“姑娘现在何处?”会是嫂嫂吗?

宝善带她先去见了妙音师太。

妙音师太的年纪并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却白了大半,大抵常年行善的缘故,眉梢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温和,见到闻卿后眉眼弯起来:“可是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与你爹爹一起来的?”

闻卿摇头,“爹爹去青州了,我与哥哥一起来的。”她主动提起,“听宝善说有人病了。”

“去青州了?”妙音的笑容凝住了瞬,很快恢复正常,得知闻大夫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妙音领着闻卿去隔壁禅房,“你来得正好,的确有位姑娘病了,还得麻烦你去瞧瞧。”

闻卿随妙音进了禅房,甫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不由自地激跳起来,竟然真是嫂嫂。前世将她从火里救出来,与兄长伉俪情深的嫂嫂。

闻卿快步行至沐曦身侧,熟练地给她诊断,结果令人稍微心安,她的身体没有大碍,手臂上的外伤不是最严重的,主要是长期劳累引起气血不足,又感染了伤寒,才会昏睡不醒。

在妙音与宝善惊疑的视线中,闻卿想起她如今在众人眼里只是个半吊子医女,改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病人可能是累坏了,大约修养一阵就好。”担心她们追问,闻卿转移话题:“这是哪家姑娘,因何来到这里?”

庵堂有一大堆可怜人要帮扶,没有钱请大夫,常见病症都是妙音根据经验抓药,严重但不紧急的就等闻大夫一月两次的义诊。在妙音眼里,闻卿虽然医术不行,但家学在,既然她的诊断同自己的判断一样,也放下心来。

她道姑娘姓沐,家乡糟了兵祸逃难至此。

闻卿想起门外那帮人,也想沐曦能够安心调养,提议将人带回槐南村。

一直没有说话的宝善也帮闻卿劝妙音:“是啊,师父,外头的人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且来的人越来越多,孩子们都吓坏了。”

“这……”妙音犹豫了,庵堂里收容的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女子,受不得惊,等沐姑娘离开那些人才会离开,但她担心那些人给闻家带去麻烦,“容我再想想。”

这时又有女尼匆匆来禀报:“住持,那些人说再不交人就冲进来了。”

“您就放心将人交给我,”闻卿想让妙音宽心,“我偷偷带人走,不让人发现沐姑娘。”

“不可。”妙音拒绝了。

“师太……”虚弱的女声在屋内响起,沐曦在闻卿提议带她走时醒了,她用手支着身子坐起,满怀感激看向妙音,“承蒙师太照顾,我感觉好了许多,只是因我的到来扰了庵堂的清净,这些日子一直过意不去。”沐曦打起精神下地,冲妙音深深行了个礼:“诸位师父大恩无以为报,还望师太准允我离去。”

妙音望着她惨白的面庞暗暗叹息,她知道沐曦不想连累庵堂,但庵堂能力有限,未必护得住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竹影庵往西一里有个何家村,村里有个何二娘,是位大善人,你带上我的手书交给何二娘,她会收留你。”

闻卿不由自主道:“何必这样麻烦,我带沐姑娘回家不就行了。”

又有女尼气喘吁吁来报,“主持,那伙人冲进来了。”

闻卿生怕妙音师太又提送人去何家村,为了哥哥的幸福,索性趁机扶了沐曦向妙音告辞,“您放心吧,由我陪着沐姑娘,保证下回沐姑娘来见您时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妙音深深看着闻卿和沐曦,知道闻家人都是热情的性子,最终松口,她叫徒弟宝善:“你送送二位姑娘。”

闻卿与闻晔来时就没有打算在庵堂里长留,闻卿来见妙音时,闻晔去了马厩喂马。闻卿与沐曦从禅房出来后,就直奔马厩。

闻卿特意留意了下,哥嫂初次见面都十分平淡,哥哥不开窍,嫂嫂不爱说话,互相介绍之后再也无话。

前去门口打探的宝善告诉他们,那伙人似是早有防备,庵堂的前后门都留了人守着。

沐曦提议她可以藏在马车底下,一旁的闻晔望着眼前瘦瘦弱弱的姑娘,眼前一亮:“姑娘是习武之人?”

沐曦微微颔首:“略懂皮毛。”

闻晔见她说得轻松,果断道:“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姑娘请。”

闻卿扶额,哪有人对待姑娘这样粗枝大叶的,嫂嫂还虚弱着呢。她根据前世的记忆,故作好奇问宝善:“庵里可有密门暗道?”

宝善说有一条小道直通竹林外,但是很久没有人走过。

闻卿挺希望哥哥陪着嫂嫂博些好感,但她不会驾车,只好让哥哥驾着空车从门口出去,她陪嫂嫂走小道,三人在小路尽头汇合。

一直不动声色的沐曦默默捏了捏藏于腰间的匕首,如今世道大乱,怎会有对陌生人这般热情之人?莫不是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