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佩格莉塔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是属地鼠、或者是属蛇的，要不然没有办法解释，她会因为橱柜和书柜这样狭窄黑暗的空间感觉到安宁——就像是一个奇妙的兔子洞，在对她挥手说：快来啊快来啊！或者担忧她的警惕心太强，装模作样地说：糟糕了糟糕了，要不赶不上时间了，以此来诱导佩格莉塔的好奇心，让她的裙摆高高地扬起。

她想要像是小时候那样钻进去，再等瑟吉欧来找到她——可是很遗憾地发现，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爸爸看到她说：佩格，你长大了。佩格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爸爸一年每到重要日子都会这样说：佩格，你长大了；瑟吉欧，你长大了。这让“你长大了”和“吃饭不能跷二郎腿”和“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一样，是没有道理、也没有感情的东西。可是现在，佩格直观地感受到：呀，我长大了！

以前这个会嘎吱嘎吱响的柜子像是一件不太合身的超大盔甲一样保护着她，把她裹在黑暗里，现在佩格哪怕折叠起来也没有办法再被它容纳了。变成大人了的小孩子不可能再抵达永无岛，而佩格莉塔躲猫猫的时候也不再能拜托柜子先生藏住自己——甚至，好像也没有人跟她玩躲猫猫了。佩格有点难过地感知到：唉，我长大了……

她把脸颊轻轻地贴在柜子的漆面上，佩格换牙的时候，不小心磕在上面，现在还有一个凹凸不平的印记，它因为佩格而毁容了，不再是爸爸书房里四四方方的、规整完善的东西，因此佩格觉得亲切，它与自己水乳相融。可是现在自己不被允许入内啦，她忧愁地想，唉，长大也不完全是好事……如果她继续再长大，成长、成长……连沙菲克庄园的屋子都装不下她，那她是不是也得被迫离开她的家呀……要是霍格沃茨也装不下她呢？

“让我进去吧。”佩格跟柜子打商量。

柜子不说话，跟爸爸一样，总是喜欢装深沉。

佩格是倔强的女孩子，想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勉强，她把脑袋伸进了柜子里，后背抵住了柜顶，底座不稳地开始嘎吱嘎吱地晃悠了一会儿，上面沉甸甸的书也跟着一起晃荡——才遭了小偷的书柜显得不太结实。

咣当。一本书砸向了佩格，她哎哟地叫了一声，抱怨着：“不让就不让，干嘛打人呀！”

她低下头，看到落在地毯上的，是一本日记，很厚实的一本，外壳是红褐色的皮革，皮扣上有着岁月风霜的痕迹，封面上的是沙菲克家桔梗花家徽的漆印，落款署名是：琼纳斯·沙菲克。

好像有些熟悉的名字……佩格想，他也叫沙菲克，那一定跟我有关系。她一直觉得姓氏也是同样玄妙的咒语，素未谋面的人，因为同一个姓氏获知对方的血缘联系，因为一个单词而觉得亲近。

经过了一些天人交战，佩格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翻开它看看——哪怕上一次她的好奇心遭致了巨大的祸患：伏地魔，她到现在都觉得这个名字太拗口了，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念他的名字，她还是喜欢汤姆这个名字。但转念一想，连伏地魔的日记本她都见过了，那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于是佩格较为理直气壮地翻开了这本日记，这里不像是汤姆的日记本，什么都没有，从第一页开始就记录着许许多多的文字，笔迹清晰，但纸张的褶皱泛黄程度能看出年代的久远。

佩格翻到扉页，上面有一段没头没脑的话：

一些轻盈的东西浮上天空变成星星（stars），沉重的爱归于尘土（afra）。

维吉尔跟瑟吉欧谈崩了，两个人一拍两散。虽然维吉尔还好心地留瑟吉欧跟他一起喝酒，可是瑟吉欧不近人情地拒绝了他，并且告诉维吉尔，芙洛拉已经把他卖了，傲罗们已经在来翻倒巷的路上了，看维吉尔依然嬉皮笑脸，没有警惕心。瑟吉欧又好心地告诉他，除了卖给了魔法部之外，她还告诉了你的其他“朋友”你已经回到伦敦的消息。

维吉尔脚底抹油想要跑路途中，被没有眼色的某人抓住，他转过头去，发现居然是之前向他讨债的债主。从债主凶神恶煞、粗声粗气的质问里，维吉尔才知道，瑟吉欧这个家伙之前给他解围，掏出的居然是□□！最后虽然还是顺利逃脱，但维吉尔依然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两拳，刚好打在了脸上。这显然不是维吉尔第一次掏出伦敦，可要比哪一次都落魄，他上麻瓜的火车时，还被售票员看了好几眼，亲切地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他手臂被咬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琼纳斯的魔杖还有识别功能，这次伤口好得居然这么慢——还有被瑟吉欧连累揍的两拳，他只能一路上板着一张脸。他靠在骗到的头等舱的座椅上，熟稔地跟旁边的女士询问沿途风土人情，实际上心里还在想，好不容易地回到伦敦一趟，还没来得及重温故土，就被这兄妹俩一前一后地折腾。他内心郁闷又委屈：怎么都把他当成坏人一样。

“先生，您这趟是出远门吗？”

“不是。有人拜托我办事罢了。”维吉尔扯起嘴角，心里疼得抽着冷气，可他依然语气轻快地说，“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如果这个夏天不发生维吉尔那个插曲，本来应该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夏天。德拉科大约是被收拾过，一整个暑假都没有耀武扬威地给佩格写信炫耀自己爸爸带他去了哪里，又见到了什么神奇动物这样无聊的骚扰话题。根据瑟吉欧和爸爸饭桌上说的，连卢修斯本人都狠狠摔了个跟头，元气大伤。佩格十分担忧，因为卢修斯叔叔这个年纪，还摔跤，很容易导致半身不遂的！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呀！

可是佩格把慰问卢修斯叔叔身体的信送到马尔福庄园去，猫头鹰又原封不动地把信退回来了，佩格疑惑地问瑟吉欧缘由，瑟吉欧风轻云淡地说：“可能是马尔福先生腿摔断了，没有办法亲自收信吧。”

佩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五分钟之后：“可是我们家不都是家养小精灵收拾信件的吗？”

不过暑假少了德拉科的骚扰，佩格的暑假过得依然丰富多彩。桑妮写信远程教佩格怎么做糖霜小饼干，佩格认真好学，勤学苦练，直到瑟吉欧写信给麦克米兰家求助：再不停止这门课程，沙菲克庄园就要变成糖果屋了。佩格的烹饪梦被自己哥哥残忍地断绝，于是她开始向塞茜莉亚寻求新的课余爱好方向——音乐。塞茜莉亚向佩格介绍了很多种乐器，佩格对里面传说声音很大，非常洪亮的唢呐还有凄婉连绵的二胡十分感兴趣。不过因为猫头鹰的承重有限，并不足以让塞茜莉亚从中国给佩格送唢呐和二胡过来，所以课程暂时停留在理论课上。这让沙菲克庄园暂时保持了一些宁静，瑟吉欧也松了一口气。

哈利：听到了朋友们写信关于佩格发展课余兴趣爱好的抱怨，严阵以待地等了半个暑假，也没有等到佩格问他飞天扫帚相关的问题。

快要开学的时候，好像瑟吉欧和爸爸又因为什么吵了一架——他们两个经常会发生冲突，瑟吉欧看起来脾气很好，其实顽固起来油盐不进，爸爸说的话他完全当成耳边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啦。可是因为他们争吵的原因是围绕着佩格展开的，这让她没有办法轻易地置之度外。

她迷迷糊糊地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预言家日报上说，阿兹卡班的囚犯越狱了，现在还没有抓到。夏佐说魔法部很快会把布莱克抓回去的，而瑟吉欧对于魔法部的这种权威持保留态度：“逃脱在外的食死徒可不止布莱克一人。”

夏佐似乎不满于瑟吉欧的态度：“瑟吉欧，我记得我说过，既然你想要在魔法部做事，就要遵守规则。”

“我不太记得魔法部的哪条规定是不允许任何人对它产生质疑，父亲。”瑟吉欧道，“我以为那是神秘人才奉行的条例。”

佩格猛地一拍桌子，原本气氛僵持的两个人一起看向她。佩格说：“既然外面那么危险，那我待在家里吧！”

瑟吉欧看了她一眼，还等着她的后话。

果然，佩格开心地说：“邓布利多教授说，霍格沃茨就是我们的家！这样的话，我回霍格沃茨，不就是跟回我们家一样吗！你看，我在这里也是回家，去上学也是回家！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当然有。”瑟吉欧凝视着佩格说，“……我没有办法更快赶到你的身边。”

“可是，我在另一个家里，也有很多人会保护我啊……”佩格虽然很想说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但思考了一下自己在魔药课上造成的一些魔药事故，最后决定还是谦虚一些，她如数家珍，“你看……桑妮、茜茜、哈利、赫敏，还有潘西、达芙妮、薇琪，布雷斯、珊瑚、小红、小花、小蓝……哦，德拉科勉勉强强算个挂件吧……”

“我有这么多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是被他们帮助、保护着的。”佩格莉塔说，她忽然呀了一声。

她想到……啊，她不再被自己的永无岛接纳了，她躲不进书柜先生盔甲一样黑暗潮湿的怀抱里了……可是她又拥有了空间更加宽广的，能够让她舒展身体，支撑着她的脊背挺直、抬头挺胸，挺拔生长的盔甲。

她依靠自己的努力、真诚、炽热的心，交到了那么多的朋友。

佩格想：哇，我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