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斋(1 / 1)

折谋 一只芰荷 1843 字 4个月前

“殿下说是怎么样,那就是怎么样吧。”

谢致忽然不再多解释,他弯腰提起灯笼,递给江琅。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要转弯,半刻钟就能回到宴席。殿下若是想直接回公主府,那就往东去,那里有一条小路,能到永王府正门。”

江琅不接他的灯笼,朝他颔首一笑:“谢公子,有缘再会。”

谢致唇角微扬,他同样颔首微笑,目送江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尽头。

他展开双手,掌心被烛泪烫出了一圈水泡,发烧火燎地痛感后知后觉地传上来。

可他像是不在乎,漫不经心地把几乎要燃尽的蜡烛吹灭,随手丢回角落里。

谢致望着远处的浓稠的黑夜,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两声,须臾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他给江琅指的都是永王府的偏僻小径,到夜里小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小径弯绕曲折,但索性不算长。

江琅抵达永王府门外时,云琴已经在马车边等候多时了,她看见江琅连忙迎上来,颇为错愕道:“殿下,这是?”

江琅手里握着一支簪子,鬓边的头发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一缕长发凌乱地散在耳边,袄裙上蹭了大片的泥块,连脸上都有几滴泥点子。

“无妨......”

谢致说得不错,路近确实是挺近的,可他也没说这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啊!

与其说这是路,倒不如说是一排没长起来的树中间留出的空隙,树枝纵横交叉,她真是越走越悔,自己怎么就没提着那灯笼出来呢?

江琅顶着来往宾客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往马车那边走,从几位官眷身边路过时,还能听到几声嘲笑。

“还以为进了趟大牢变得变得不一样了,还是那样上不得台面。”

“冷宫长大的,左不过才在宫里受了几年训,她哪有永王殿下一半尊贵?生母到死都没名分,皇上那是可怜她才格外宽容些......”

云琴跟在江琅身边,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可直到她们不知轻重地提及皇上时,云琴微微侧过身,轻咳了几声。

那官眷也知道自己说错话,登时噤声,朝云琴赔了个笑脸。

马车轱辘缓缓转动,云琴不爱多言语,她服侍着江琅回到府上,素珠就来接替她,江琅沐浴更衣过后,拢着件小袄坐在窗边。

窗外皓月当空,阴云消散,化雪的那几天瑄京格外得冷,这几天倒有回暖的苗头,只是夜里风仍旧刺骨。

江让听闻她从王府回来,搁下书本就要来给她请安,在院外正遇到端着药碗的素珠。

江琅担心江让吹风受寒,原本要出声把他唤进来。

可她一看到素珠气势汹汹地挑开帘子,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立刻把手帕盖在眼睛上,佯装睡着,一点动静都没了。

素珠一眼识破,无奈地说:“殿下,奴婢就是再把这碗药热上十次,殿下也躲不掉,早喝晚喝都要喝。”

江琅绝望地扯开帕子:“我都好了。”

素珠一板一眼地说教:“太医说了,就是细心养着,也不一定能不落病根。”

江琅据理力争:“那这不是喝不喝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素珠把药碗捧到江琅面前,“我的好殿下,苦是苦了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若是因为牢里的伤落下病根,以后可怎么好呢?”

江琅理直气壮道:“以后自然是父皇更觉得亏欠于我,江放理亏,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欺压咱们了。”

素珠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江琅这种歪理,她家主子从大牢出来后,那理亏的永王殿下可是一点都没收敛。

先是砸店,今日又百般刁难。

晚间江琅回府的时候那脸色苍白,可把她给吓坏了,连忙烧起火炉,又请来大夫。

大夫施过针,公主的头痛倒是止住了,只是她那双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身上也又开始发热。

素珠好说歹说劝着江琅喝完药,把门窗都关紧,生怕江琅再受一丝风。

而江琅捧着脸盯着江让,把江让上上下下打量十几遍,看得江让满脸茫然。

她前思后想地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让儿,姑姑遇到点难事,想......”

江让稚嫩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欣喜,他毫不犹豫道:“好。”

“你不先问问是什么事情吗?”

“姑姑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不管什么事,我愿意帮姑姑。”

江琅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

江让主动来到江琅跟前:“姑姑想要什么?权势,钱财,还是旁的?”

开酒楼没有说着那么简单,先不讲人力物料,就单单是各路打点,房屋铺面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江琅原先也有些积蓄,只是江放接连砸了她几间书斋。公主府上下百十号人都指望着她过日子,她现在手中的这些银子,只够在瑄京偏僻的巷角开一间小铺子。

江琅想尽了所有办法,最后发现这笔钱只能从江让那里拿。

可跟一个十岁的、父母双亡的孩子借钱。

半晌,江琅摆摆手:“罢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姑姑。”

江让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银票已经有些发皱,显然江让带在身上很久。

“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姑姑有话想说。我如今年幼,虚担着淮王的名号,实际上能调用的只有府上钱财。姑姑若是需要,直接拿去就是,不必扭捏。”

江让把银票塞进江琅手中,朝着江琅庄重地行了一礼。

“我年幼不知事,但明白不论姑姑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现在还不够强大,比不得二皇叔,也不能护着姑姑。等我长大,莫说钱财,凡我所有,姑姑只管拿去。”

“淮王府的所有,听凭姑姑调遣,姑姑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切勿忧心。”

江琅捏着手中一沓银票,心中五味杂陈。

她苦笑着仰起头。

她一直没开口,也迟迟没让许知谦离开瑄京,就是为银钱犯难。

可让儿早就准备好银票,又怕自己主动送钱让她没体面,才一直带在身上,只等她开口。

江琅心口憋闷像压了一块巨石,半晌,她才扯出一个笑脸,摸着江让的脑袋,温声道:“明日姑姑要出门一趟,你想去吗?”

江让从来了公主府就一次都没出过门,虽然他不说,但江琅也看得出他在府上呆得闷得慌。

前些日子她一直卧床静养,如今天气回暖,正适合带江让出去走走。

江让闻言面上一喜,但他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反问江琅:“可以吗?若是姑姑不方便,我留在府里读书也是一样的。”

江琅弯腰,两根手指抵在他唇角往上轻轻一推,强行让这张板正严肃的笑脸唇角上扬。

江琅失声笑道:“傻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跟我说一声就好,别的你都不用管。”

江让脸颊飞红,他赧然地点点头:“我......我想出去的,姑姑早些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出院子,素珠瞧着江让的模样,感叹道:“淮王殿下做什么事都要前思后想,从前在淮王府定然受了不少委屈,才十岁......”

素珠说着有些不忍,她没再继续讲下去,等江琅睡下之后,又往江让那边去探望,看到两位殿下都安睡下她才放心。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江让就满心期待地在院外等着了。

江琅和素珠不禁失笑,哄着江让进来用过早膳,马车都备妥当才动身。

江琅戴上帷帽,素珠借着给江琅整理衣裳,小声道:“方才云琴姑姑来问过,奴婢按着殿下的意思,如实回的姑姑。”

江琅轻“嗯”一声:“江放莽莽撞撞行事失了分寸,就让他自己进宫跟父皇解释去吧。”

江让站在马车边,眼巴巴地看着二人,像是有些迫不及待。

二人没再多说,马车穿梭行过荣林大街,又转过几个弯,最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书斋前。

江让从马车上下来,望着书斋里的满目狼藉,错愕道:“这是招贼了吗?”

江琅眉梢微扬,叹口气道:“差不多吧。”

许知谦早早就等候在此,他不宜在瑄京城里抛头露面,等江琅和江让踩着满地木屑走进书斋,他才从后院出来,弯腰揖礼:“二位殿下。”

“都收拾妥当了吗?”江琅往后院看一眼。

“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许知谦端上两杯茶,侍立在下。

江琅捧着茶碗,笑道:“先生不必拘礼,坐吧。”

许知谦看了看江让,见江让也笑着瞧着他,才应了一声在圈椅落座。

江琅问道:“托先生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许知谦忙从袖中取出书信,让素珠转交给江琅:“这谢致说得不假,父亲被几位公子纵马误伤,他原本也是报过官的,但都被压下来了,无奈之下才投在了永王府上。”

江琅展开信纸,边看边问:“人命案,瑄京的衙门也敢压着?”

许知谦紧了紧拳:“闹出人命原本是不好收场的,可......纵马的公子里,领头的是沈次辅家的小公子,就......”

江琅默读着信上的内容,这信不过一页纸,她却良久才缓缓放下纸张:“他去过南郡?”

“是,谢致的母亲是南郡人,两个月前他外祖父病逝,他赶回南郡奔丧。”

江琅忽然笑道:“沈次辅是永王的亲舅舅,沈小公子害死了谢致的父亲,他反倒敢投到永王门下,还真是剑走偏锋啊。”

许知谦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有伙计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来,在许知谦耳边低语几句。

许知谦站起身:“还有些事情没料理,殿下稍坐,我去去便回。”

江琅点点头,她望着砖地默然片刻,又拿起那张信纸,刚要再看,就听外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来,轻缓又散漫:

“掌柜的,上次我看上的那字画,如今还在吗?”

许知谦笑道:“这不是谢公子吗,可有日子没来了。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给谢公子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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