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访(1 / 1)

折谋 一只芰荷 1627 字 4个月前

素珠撑着伞,疾步迎过来。

“快跟我走。”素珠压低声音,神色慌张,“云琴姑姑还没睡下呢,别被人看见了。”

这两日阴雨连绵,江琅和江让出门的时候吹了风,入夜两人都发起热来。

她原本已经睡下了,谁知谢致突然到访,她披了件衣服,迷迷糊糊地靠在床头。

“殿下。”素珠心有余悸,“可吓死我了,云琴姑姑还在淮王殿下那里守着呢,奴婢生怕撞见旁人。”

江琅让素珠守在外面,她和谢致隔着帷幕,说话声音都闷闷的:“你怎么来了?”

“殿下病了?”

江琅气笑了:“你总不是来探病的吧?你敢这么敲我府上的后门,不怕被人发现?”

“殿下原先在府上养了一群文士,若是后门上夜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信,恐怕早就暴露了。”

“你倒聪明。”江琅手盖在额头上,揉着眉心。

谢致像是挪动了几步,江琅听到一阵细微的水流声,紧接着帷幕被掀开,谢致递上一杯热水。

“我跟谢大人这么熟了吗?”江琅伸手去接水。

谁料谢致侧身一躲:“殿下这次没拿剑指着我,如果这样不算熟的话,殿下还是别喝了,免得我居心叵测,给殿下投毒。”

江琅剜他一眼,接过杯子:“明处没有刀剑不代表暗处没有,就算你给我投毒,毒发之前我也能把你带到黄泉路上作伴。”

“黄泉路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谢致笑道,“还是和殿下在这里作伴比较好。”

“外面下雨了?”

谢致低头看看自己的湿衣服:“雨不大,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被锦衣卫查了?”

“查了。”谢致靠坐在江琅床边的地上,“我是奉贵妃和永王的旨意出门办事,锦衣卫不敢阻拦。”

“你倒会钻空子。”江琅侧过身,“柜子里有被子,你铺在地上。”

“不必。”谢致撑着下颌,“我还是比较喜欢殿下的琉璃熏炉。”

“谢大人,做人不能贪得无厌。上次我替你解围,帮你免了责罚,已经算谢过你了。”

谢致挑眉:“上次的谢过了,这次的呢?”

江琅也撑起下颌,饶有兴致地看他:“这次?谢大人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殿下日思夜想的东西。”

江琅端详着谢致清瘦的侧脸:“什么东西能让我日思夜想?”

谢致笑而不语。

江琅望着他藏着笑的双眼,忽然心头一动,脱口而出:“你空手前来,该不会说的是......”

谢致一瞬愕然,随即手抵在唇角笑出声:“说的是什么?殿下难道以为我说的是自己吗?”

江琅也没料到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她赧然地偏过头:“我一直以为谢大人是风趣之人。”

“殿下这样风趣的人,忽然说出这样真切的话,倒还真叫人难辨真假了。”

江琅面色赧然,她压低声音:“自然是假的!”

“那殿下最近在想什么呢?”

江琅又倒回床上,她枕着双手,额角如针扎般刺痛,她忍着不适:“贿赂吏部郎中的那个富商,叫黄哲青,最近在牢里逃狱不成,被剁了双手,又企图咬舌自尽,虽然被救下来了,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我在想是谁干的。”

“自然是想让他死的人干的。”

“陈阁老留着他有用,江放要是杀他,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你在江放身边,他应该不会蠢到那个地步。”

“一个商人而已。”谢致不在乎地说,“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殿下管他做什么呢?是死是活由他去吧。”

“那我不想这个,我还能想什么呢?”江琅望着他,“我还想着怎么把裴玉从让儿身边赶走,这个谢大人也有办法?”

“这是皇上的旨意,陈阁老点了头,裴家一百个愿意的事情,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殿下高看我了。”

江琅惋惜地叹息:“可惜了,我最近心里就惦记着这两件事,谢大人既然都帮不上忙,这份大礼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

谢致深深地望着她,他眼中漾着笑:“姑且就算只有这两件事情,那殿下日思夜想的人呢?”

“我......”

“殿下歇下了吗?”殿外突然传来动静。

“歇下了。”素珠猛地一颤,胆战心惊道。

云琴隔着窗子,往里看了一眼:“怎么还亮着灯呢?”

“殿下说房里太暗,就留了两盏。”

云琴审视着素珠,不怒自威:“我方才听人说,有人来过?”

江琅心弦紧绷,她撑起身,同谢致对视一瞬,警惕地听着房外的对话。

素珠心虚地笑道:“是裴大人听说淮王殿下病了,让人来告知殿下这两日就不来给府上讲学了。”

云琴盯着素珠:“殿下真的睡下了?”

素珠见云琴这样问,就知道她起了疑心,可话已经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姑姑......是睡下了。”

“你可别瞒我。”云琴往前一步,警告素珠。

“不敢欺瞒......”

“素珠,谁在外面?”江琅睡意朦胧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云琴冷眼扫过素珠:“是奴婢。”

“云琴姑姑,进来说话吧。”

云琴推门而入,素珠双腿发软,她看着云琴走进去,心里凉了大半,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江琅掀起床帘一角,披了件外衣,靠在床头微笑道:“姑姑有什么事情吗?”

云琴没作声,她在屋内环视一圈,看着地上带雨水的脚印,笑道:“这么晚了,殿下还见了外客吗?”

江琅侧着身,谢致藏在被子里,蜷缩在她身后,屏着呼吸,半点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江琅看着地上半干的脚印,后背顿时生出一层冷汗,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动的声音,但面上没露什么破绽。

“是裴大人身边的丫头,带了个郎中来,说是让淮王好好养病,这几日就不来讲学了。”

一大一小两行脚印交错,云琴瞧着那略大些,像是男子所穿靴子留下的脚印,一直蜿蜒到床边,而后那湿漉漉的脚印逐渐变淡,和那像是姑娘的脚印一起,退出帷帐之外。

两人在屋内行走一番,靴子上的水逐渐边干,脚印也越来越不清晰,云琴再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才点头含笑:“既然如此,郎中也该给淮王殿下看一看。”

江琅藏在被子里的拳紧握着,她手掌一动,触碰到一片冰凉。

背后的谢致一点声音都没有,江琅没再动,她手掌贴着谢致冰冷的手,从容说:“裴大人是客气才让人送大夫来,让儿已经睡下了,不宜再兴师动众地把人都叫起来。”

江琅说着,手抵着唇又咳起来,云琴又在屋内环视半晌,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颔首施礼:“殿下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云琴吹灭房内的灯,从房内退出来。

素珠压住心底的诧异,强挤出笑容:“姑姑。”

“是我错怪你了。”云琴理着衣袖,“吵醒殿下,倒是我的过错。”

“我们年纪小,办事都不周到,姑姑为殿下多想一些是应该的。”

云琴满意地“嗯”了一声:“我看殿下脸色还是不好,你夜里多上点心。”

“是。”

素珠手心全是汗,云琴一走,她就连忙跑进房内:“殿下?”

“你就是这样同云琴回话的?”江琅冰冷的声音骤然砸过来,“你在迟疑什么?”

素珠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殿下......”

“出去。”江琅寒声道,“若有下次,你就不必留在公主府了。”

房内的气氛降到冰点,素珠忍着眼泪关上房门。

寂静的黑夜里,谢致躺在被子里,他注视着江琅的床帐,叹息道:“这次,倒不怪素珠,云琴是皇上的人,她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江琅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静了半晌,悬起的心才缓缓放下,她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还贴着谢致的手,她撑着想坐起身,不知道怎么又按在谢致手腕上。

两人并排躺着,江琅长松一口气,她把手搭在眼睛上,疲惫地说:“云琴来我身边三年了,素珠若是一直这样怕她,早晚要出大事。”

“今日能混过去,若再有下次,被云琴看出端倪......”江琅喉咙发紧,她深吸一口气,“公主府的人就都不用活了。”

谢致揉着手腕,动作僵硬地坐起来,他身上衣服淋了雨,把江琅的被褥也蹭得潮湿。

江琅也坐起身,她还发着烧,冷不防一动眼前一阵头晕,谢致见状稳稳扶住她。

他缓缓伸出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看江琅没抗拒,冰凉的手掌才轻轻盖在她额头上。

“喝药了吗?”谢致问,“吹了风就烧这么厉害?”

江琅阖目,谢致的手冰冰凉凉的,放在额头上倒让她觉得舒服许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是在牢里落下的病吗?”

“不知道。”江琅无力地说,“反正从牢里出来后就总病着,吃两次药就好了。”

谢致忽然不说话了。

江琅撑起眼皮望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谢致把手翻了个面,贴上江琅发烫的额头,江琅又闭上眼。

“我来给殿下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