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场雪(1 / 1)

雪锈[悬爱] 招羽 3034 字 3个月前

这两天宋思听都没有什么事。

案子这边也没什么新进展,楼下东湖上的柱子昨天晚上被风吹倒,现在也没见人去处理,估计警察那边也没有什么头绪。

更别论什么都不知道的宋思听。

眼下,之后到底要怎么行动,往哪个方向去查,都要等到从林冉那里拿到报告后再行规划。

调查一时停住,她这两天不需要怎么出门,很闲。

所以宋思听就窝在家里,趁着这个时间,加班加点地处理千里之外的公司的工作。

前期一切OK,现在一大难度就是招人,宋思听和人事部的负责人谈了又谈,合适的薪资岗位人数就是一直磨合不下来。

这两天宋思听睁眼闭眼就是电话会议,或者各种各样的报表。

至于李牧迁……

他带了四个高三重点班,每天的课程几乎排满。再加上时常看晚自习开组会,每天早出晚归的。

三餐他自己在学校食堂解决,宋思听就在家里点外卖,虽然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两人的时间轨迹没有任何交集。

再加上宋思听早上起得也不早,他们每天也只有晚上那一点时间可以见面。

前天晚上那个落了空的吻对两人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各干各的。

见面还是打着招呼,互相聊天,相处中也算相安无事。

早上李牧迁六点多就出了门去学校。

宋思听九点多堪堪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是和林冉约好了要去学校帮她应付老师的日子,时间是下午放学前。

所以宋思听不算太急,白天照常工作后,到了将近的日落的时候,她算着时间,穿好衣服出门。

人都走到单元楼下了,模模糊糊感觉忘了什么。

没有细究,宋思听出了小区大门。

来之前,林冉给她发消息,告诉了她班主任的办公室。

就在李牧迁办公室的同栋教学楼,二层,他办公室正上方。

远远看了一眼李牧迁办公室紧锁的门,宋思听刻意绕了一下上楼梯。

班主任早就等在了办公室里。

看见宋思听敲门进来,他还热情地站起身后搬了个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旁侧。

“我听林冉说了,您就是她姑姑吧?”

这是她和林冉早就串好的说辞,为了避免暴露,两人提前在微信上排练了一下。

顺着班主任的话点点头,宋思听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应声道:“是,我是林冉姑姑。之前一直在外地,最近这段时间才回来,周姐忙,就托我过来了。”

班主任了然。

没有细究,他略微停顿一下,开口:“那我也就不耽误您的时间,直说了哈。”

“这次叫林冉家长来呢,是想聊聊关于她学习上的事。你也知道,林冉之前成绩很好,985重本的好苗子,但是最近几次的月考成绩都不是很理想。”

宋思听静静听着,点点头,示意班主任接着往下说。

“我之前和林冉聊过几次,问过她是不是因为压力大还是和同学闹矛盾了之类的,或者发生了一些影响心态的事情。”

“毕竟最近她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我感觉可能不是单纯因为压力太大引发的,上次请过假之后,她就突然这样,我们做老师的想拉她回正道都没个法子……所以,林冉她姑,我想问问,林冉在外面,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敏锐地截取了班主任话里的关键词“上次请假”,宋思听反问他道:“上次请假?是在十二月初吗?二、三号左右。”

班主任一愣,点点头。

“是这样的老师,”宋思听了然,但是见班主任这样的一知半解的态度,估计也不知道那具冰尸就是林冉父亲的事情。林冉既然没说,宋思听也自然不会给她抖落出去,但班主任这边,该给的解释还是要给,“最近家里确实出了点变故……”

“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对林冉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打击确实大了点,请老师给她一段时间调整,这期间我们做家长的,也会及时跟进孩子的思想工作。”

她话说得委婉,但也能让班主任听出些大致意思。

生老病死,没说是哪个,也没说是谁,但班主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有些怔忪地点点头,他喃喃:“这样啊……那林冉她?”

“暂时调节好了一点,可能也不想让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担心,在家里的时候也懂事。但我没想到她到了学校后压力会那么大……唉。”

说着说着,宋思听拧起眉,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林冉的情况,还要多谢老师您告诉我,我回去后会好好和她交流沟通一下,争取让她早点回归状态。”

话都让宋思听说完了,班主任张张口,一时哑言。

沉默片刻,他也随着叹气:“那就多谢林冉姑姑了,还是要多劳烦您给林冉做做思想工作,毕竟现在也快高考了……”

说到这,班主任讪讪地住了口,心里忍不住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人家家里都出事了,还在这聊高考……

但是内心难受归难受,该说的也还是要说,想着,班主任接着道:“我们做老师的之后也会多多关注林冉的状态,要是有什么情况请我再联系您。”

这话的意思,就是谈话结束。

宋思听会意,适时站起身来,微微向着班主任颔首:“麻烦老师了。”

嗨了一声,班主任摆摆手。

临送她出门前,班主任想起了什么,对宋思听说道:“对了,原本林冉上午找我,让我给她晚自习批个假,这个是请假条,你直接进班带林冉走,然后把这个给门卫就行。”

宋思听接过请假条看了一眼后塞进包里,点了点头。

推开办公室的门,班主任正踌躇着要不要给宋思听送下楼时,蓦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那然后,在不远处停住。

有些狐疑地侧过头看去,就见李牧迁手上拿着两本教辅,一副刚下课的样子。

他看着宋思听,目光带着点审视。

“李老师,下课了啊。”班主任随口问了声好

李牧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视线停在宋思听身上。

宋思听迎着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与他对视着。

有些微妙的气氛在两人间流淌。

班主任一时间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但还是顺着介绍道:“林冉姑姑,这位是林冉班里的数学老师。”

“李老师,这是林冉姑姑。我见林冉最近状态有些不对,叫她家长来了解一下情况。”

林冉姑姑?

闻言,李牧迁淡淡一挑眉,不置可否。

看见他的神色,宋思听怕再在这留下去,马上李牧迁就能把事情挑破。

在班主任看不见的角度瞪了李牧迁一眼,宋思听转过身来,同班主任告别:“那老师,就先这样,我还有事要忙,就走了。”

说着,她转过身来,看向李牧迁:“这位老师,麻烦让个路,谢谢。”

教学楼的走廊有点狭窄,他站在路的中间,左右过去都要擦身,宋思听看了一眼间距,对他说道。

李牧迁垂眼,目光停在她身上,良久,在她身后的班主任要忍不住发问的前一秒,他缓缓地,向旁侧步。

宋思听头也没回地走开了。

见她的背影从楼梯口消失,李牧迁收回视线,看向班主任,道:“之前怎么没听林冉提过她还有个姑姑?”

“说是前几年一直在外地,最近才回来,”班主任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答道。倏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有些狐疑地看向李牧迁,“没记错的话,李老师好几年前就认识林冉吧,你也不知道吗……”

眼见他似乎要对什么起疑,李牧迁看了一眼腕表,回道:“只是认识她,对她的家人不熟。”

“不早了,我先下去了。”说着,他转过身,沿着宋思听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太阳落山后,夜色就浓重了几分,直到彻底遮盖大地,只剩天上几点细碎星子闪着。

晚七点,正是小区人来人往的时候,下班的,散步的,出去吃饭的……楼道时不时有人经过。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徘徊在林冉家楼下,面上,是在这附近的小路上遛弯。但是仔细观察,他走的位置都是巧妙地避开了监控摄像头,专往死角的位置走。

夜色重了,他头上又戴了顶帽子遮盖面容。因此,虽然在这附近遛弯,与许多人打了照面,但没人记得他的脸,略一经过,便遗忘在脑后。

注意力一直放在林冉家单元楼下,看见楼道里来往的人渐渐减少后,杠子略微压低了帽檐,手抄着口袋,信步走进单元楼。

杠子是他的诨号,因为人长得瘦瘦高高,再加上打麻将时手臭,一直没杠过,几个伙伴拿这事取笑他,就有了这号,杠子。

杠子无业游民一个,平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活计,因为背靠着有人,所以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只需要像狗一样任凭使唤、给老板擦擦屁-股,就能得些油水。

最近老板指派他一个新活,他已经在这蹲了好几天了,总算摸清了那母女俩的行动规律。

这个时间点,那老的在上班,那小的在学校,家里正好没人。

数着楼层数,杠子悠悠在四楼停下。

没有急着有什么动作,他先四下看了看,确定了暂时没人经过后,伸手,在401的门上轻叩了几下。

敲完,他便闪身,没发出什么声音地连窜了几个台阶,跑到楼上的楼梯拐角。

借着视线死角挡着自己,杠子猫下身,视线死死盯着401的房门等了一会。

一秒、两秒、三秒……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一分钟,不见有人来开门。

确定了房内没人,杠子又重新折回401房间门口。弯下腰,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根细发卡,杠子眯着一只眼睛,将其掰开,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

稍微鼓捣了一下,没等上半分钟,锁舌啪嗒一声松开。

杠子收起发卡,轻轻推开门……

林冉没有爽约。

两人在学校门口碰面,林冉将宋思听带回了家。

当初在微信上两人约好的,这天,宋思听假扮林冉的家长应付她班主任。

林冉则带她回家,去见周曼茹,并向她保证,绝对能把她想要的资料搞到手。

两人一拍即合,出了校门,谁都没有废话,直接打车直奔林冉家的方向。

路上,林冉还耐心给宋思听介绍她们家现在的情况。

当初林德飞买的那个学区房是贷款买的,他死后,周曼茹没钱负担那么重的贷款,把房子卖了,带着林冉租了个两居室。

现在,周曼茹在医院干清洁工的活,工作虽累,但也稳定,还算个公家差事,挣的钱够娘俩生活用的。

听见这话,宋思听脑中自动浮现那天在警局门口看见的周曼茹的形象。

确确实实是充满疲态。

七年前,她还颇有精气神,能提刀追着宋思听骂两条街,那天看见她时,她的背都有些佝偻,鬓角也全都花白。

几年未见,人老仿佛只在一瞬间。

宋思听静静听着,内心一阵唏嘘。

“到了。”

林冉带着她走过有些逼仄拥挤的小区小道,停在一栋单元楼前。

跟着林冉上了四楼,停在401的门口。

宋思听观察了一下构造,是那种窄窄的楼栋,中间一个楼梯,一层两户人家门对门。

林冉掏出钥匙开门,拧了一转时,钥匙在某处卡了一下。

没多在意,用力左右晃了一下,钥匙松开,接着打开门锁。

“家里有点小,别介意。”林冉说着,翻出一双拖鞋摆在宋思听脚边。

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边换鞋进屋,宋思听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在沙发前坐下。

这间房子不算太大,大概七十几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两间卧室的门临着。

给宋思听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林冉进了左边那间屋子的房门,门朝客厅开着,她去放了书包。

顿了顿,她又折到门边关上门,声音闷闷地透过门板:“我先换个衣服。”

宋思听嗯了一声,目光从她房间门上收回,转而看向另侧的一扇门。

那扇门的门紧紧闭着,估计就是周曼茹的房间。

尸检报告会不会在那里面呢?

这样想着,宋思听的心里有些痒。

但是贸然去进别人家的卧室不算什么好行为,宋思听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不一会,林冉重新推开房门出来。她将身上的校服校裤换下,穿着卫衣和条休闲裤,虽然休闲,但看样子,感觉她过会应该还要出门一趟。

“我妈今晚没有夜班,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回来了,”林冉看了眼时间,将手机揣进兜里,“小宋姐你饿不饿,小区楼下有小菜馆,我买点吃的,等我妈回来正好吃饭。”

宋思听摇摇头:“不用,我等周姨回来,问点问题就走,就不留这吃……”

话音还未落下,蓦然,什么物体掉落声从某处地方传来,硬生生止住她的话。

心里咯噔一声,宋思听猛地站起身,循声看去,目光定在那扇紧锁的门上。

“周姨回来了?”顿了一两秒,那声响消失,门内没再传出任何动静。宋思听有些狐疑地侧过脸,看向林冉,问道。

摇了摇头,林冉蹙紧了眉头:“不知道。”

“可能是风刮倒了什么吧。”她猜测道。

宋思听心中有着隐隐的不认同:如果要是风刮的,那为什么除了刚刚那声响之外,室内安安静静,理应有点风声才对。

更何况,要风刮进来,必须要开窗才行。

现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天,别说开窗了,窗户封得不严实一点就要冻死个人。

脑中思索着,她的腿却已经朝着那个方向埋去:“看看是什么。”

林冉点点头,也欲跟着上前,却被口袋里振着消息提示音的手机拉回思绪。

她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点开来看。

那边,宋思听没有分出精力去看林冉,她走上前,站在房间门口。

看了一眼门把手,宋思听将手搭上,轻轻下压。

将要推开门的前一秒,林冉在她身后喊她:“小宋姐。”

声线有些颤抖。

“我妈妈在医院昏倒了……”她说。

周姨?在医院昏倒?宋思听扭头看她,就见林冉满脸焦急,她连忙窜到门口换鞋:“我去医院一趟。”

松开门把手,宋思听知道这事耽搁不得,跟着走过去:“没事,先别慌,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她弯腰。

脱掉脱鞋的前一秒,宋思听还是有些不放心,直起身,她看着周曼茹紧闭着房门房间,直起身,快步上前,推开房门。

房门打开,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不算太大的屋子,被一张床,一个大衣柜,还有一张桌子堪堪挤满。

视线快速在屋内兜了一圈,不见有什么异常。

松了一口气,宋思听转身,跟着林冉换了鞋离开。

两人出门,防盗门关上,发出一声重响。

空无一人的室内安静了一两秒。

过了半晌,周曼茹房间传来一些轻微响动,窸窸窣窣的。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从靠墙的大衣柜缝隙中缓缓伸出。借着锋刃的反射的光,看清楚那两人彻底离开后,杠子松了一口气。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推开衣柜门,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心里的余悸。

暗骂了一句MD,杠子从怀里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列表一个名字,手指在屏幕上翩飞: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

「TNND,刚刚还差点被发现,那小的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还带个年轻女的」

「多亏我反应快,躲衣柜里才避免被发现」

「她们现在去医院了,说是那老的好像出了啥意外。」

……

汇报完,杠子收了手机。

免得再生什么事端,他将屋里稍微整理了一番,恢复成进来前那样,杠子爬在大门猫眼观察了几分钟,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快速闪身出门,下了楼。

戴上帽子,隐入人流。

李牧迁今天晚自习看十二班。

底下学生安安静静地做题,李牧迁坐在讲台上,正翻看着收上来的练习册。

翻着翻着,他眉心渐深。

底下有几个前排坐着的学生偷偷抬眼,视线触及到他微折的眉心,一时心里有些忐忑。

拧开红笔,李牧迁单手揉着额角,另只手在练习册上勾勾画画,落下好几个红叉。

这本批改完,李牧迁合上,将其分到旁边的一摞。

手指正搭上下本时,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屏,显示有消息进来。

李牧迁向上瞥了一眼,接着,翻页的动作一顿。

放下手中笔本,他拿过手机,解锁来看上面发来的信息。

刚刚偷看他的几个学生此时再抬眼看过去,就见李牧迁内心蹙得更深,拿着手机,似乎正在看消息,镜片后的眸光沉得可怕。

内心不由自主地咯噔一声,那几个学生相视一眼,不住在心里感慨:完了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自己写了,还不如抄点答案交上去……李牧迁脸色那么差,可以预见他们究尽错了多少……

正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哀嚎的时候,却不知何时,李牧迁已经拿着手机出了教室。

翻到刚刚发消息过来的那个号码,他走到一个稍微隐蔽一点的地方给那人去了电话:

“喂,人走了?”

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