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1 / 1)

张夫子仍拿着褚赢的文章爱不释手,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姜硕也交了课业来,这才轻轻放下,拿起另一份。

姜硕期待着发生些什么,他等待,感觉时间静止,面容都僵硬了。

可是张夫子最终放下了手上的那份,未做任何表示。

他那颗心陷入了深渊,怎么会这样?他写的居然比不上褚赢。

张夫子拿着这文章,反复研读,总能发现新意,心里直叹妙极。

这“缗蛮”二字出自“缗蛮黄鸟,知其所止”,意思是黄鸟知道自己该栖息在什么地方。

一般人若是破了题,可能就会从尽忠职守这方面来承题。

但是褚赢不,他是从志向理想这方面来入手,写自己所求、所止、所安。

字里行间忧国忧民,又小小的恭维了当朝一番,这要是放在真正的考场上,也绝对是一份佳作。

陆陆续续的交了不少,没交的又被张夫子多罚了一篇文章,褚赢抄了题目来,决定有机会就多练习。

他对八股文的格式还不够熟练。

笔力有点生硬,转折不够自然,主题不够升华。

正在整理桌上的纸笔,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哼。

抬头一看,这姜氏子为何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眼神里,那是挑衅吗?

“姜兄,你这是?找我有事?”褚赢直直对上他的眼睛,毫不示弱。

最终姜硕败下阵来,眼睛酸的不行,眨了下眼睛。

“我们考场上见真章,劝你不要偶尔灵光乍现,就拿出来显摆,有那耍小聪明的时间,不如多背几本书。”

听了这话,褚赢绕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不懂在何时得罪了这个姜家的大公子,满头雾水。

常年跟在姜硕后面的跟屁虫,也学着主子对着褚赢挥了挥拳头,用一种阴毒的声音在褚赢耳边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姜少爷比较?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姜少爷就算不参加科举,也照样能征辟入世,你,只能靠着科举,一点一点往上爬咯,可怜虫,萤火之光,也敢跟日月争辉。”

说完追着姜硕的背影扬长而去。

褚赢听了这话,不气反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是冷冰冰的。

“少爷,少爷,”是青竹,在学堂外面喊他。

“发生什么事了?”没事的话,青竹是不会来东苑找他的。

难道是舅舅出事了?朝廷要将这纸坊工艺收为己有?还是说谁生病了?母亲或者舅舅?

每一样都让褚赢感到担忧,不由得语气急促了些。

“不是不是...是舅老爷来了,他看起来挺高兴的,”青竹大口喘气,接到消息就赶紧跑过来找少爷了,可累坏他了。

褚赢心中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他健步如飞,也不去吃饭了,和监院告了半天假,带着青竹去了舅舅下榻的客栈。

“赢儿,”沈琅看见那许久不见的外甥,心里也甚是欢喜,像每一个长辈那样,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褚赢的气色。

“瘦了些,不过更俊朗了。”

“书院的饭食没有家里的好吃,对了,舅舅,你怎么还亲自找我来了?”

“当然是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我觉得还是当面告诉你比较解气。

这消息我都没告诉你娘,怕她接二连三的,心绪波动太大,受不了,不过估计这几天县里也传开了。”

能让母亲都开心的好消息,褚赢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了。

但是事实往往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炸裂。

舅舅娓娓道来,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让人怀疑是不是当时就在现场。

原来,渣爹贪污落马了,那王姨娘因为渣爹的缘故,也被下了大狱。

渣爹从来也没想过,平时温柔解语花的王姨娘,会在自己倒台后,突然疯了一样扑上来捶打自己。

要不是被狱卒及时制止,估计渣爹的脸皮都要被这个疯女人咬掉一块。

据舅舅口述,两人在牢中简直成了仇敌,一个没看住,就要扭打在一起。

渣爹甚至一脚把王姨娘肚子里的三弟弟都踢流产了,血流了一地,王姨娘差点没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后来没办法,只好把两个人分开。

关在了面对面的监狱,就这样两个人一天到晚的就来回对骂,王姨娘刚刚小产,也要忍着疼痛,有气无力的痛骂渣爹。

一个说瞎了眼当时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恶毒的女人,还休了发妻。

一个说你胖如猪头,要不是有点权势,谁也不会跟你,这么多年跟你的每一次的亲密都让她觉得作呕。

然后王姨娘一不小心就秃噜出一件往事来。

虽然赶紧捂上了嘴,但还是被渣爹听到,气的去了半条命。

她又听狱卒说要去荆州把儿子捉拿回来,爱子心切,这才赶紧说出了实情。

褚盛根本就不是褚文翰的种,而是她和她远方表哥王贵的亲生儿子。

而王贵其实不是王姨娘的远方表哥,而是从小就照顾王姨娘的奶嬷嬷的儿子,两个人甚至算得上青梅竹马。

本来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在王家家变后,调转了个个儿。

王姨娘被送去做营妓。

那王贵虽然明面上是王家家生子,实际上没有入奴籍,他娘也利用主家的信任捞了不少钱,正好都留给了王贵。

王贵也不知道是想得偿所愿还是想报答王家,偷偷的把王姨娘赎了出来,至此,王姨娘便对王贵死心塌地。

好景不长,王贵好赌,很快就把钱全部输光了,买了几处田产,他又学着人做生意,结果越做越亏。

偶然碰见渣爹,觉得他长的就像一个冤大头,就让长相娇媚的王梅儿去勾引,还演戏演全套,先把她送入青楼,渣爹果然色迷心窍。

王贵一直也没断了和王梅儿的联系,两人隔三差五的就私会一次,有段时间,他娘怀孕了,渣爹没什么机会去别院。

王贵和王梅儿私会密切,一不小心就有了褚盛,干脆将错就错,说成是渣爹的,由于褚盛长的不像王贵,导致渣爹也从没怀疑过。

后来,冤大头还坐上了县令,外室还真的被迎进了门。

王贵野心更大,借着县令狐假虎威,鱼肉百姓,大肆敛财。

自己是贪官没错,可是被带了绿帽子,奸夫做的坏事还让他背了锅,渣爹气的又吐出了一口血。

王姨娘见此,还雪上加霜,说他亲生的孩子刚刚被他踢死,她是真的恨渣爹,想把他气死。

就这样,两个当初恩爱缠绵的两个人现在成了恨不得啖对方血肉的仇敌。

青竹站在旁边当木桩子也听完了整个故事,下巴已经快掉到地上。

褚赢想他的好弟弟应该还不知道此事,不然也不会还把心思花在如何和自己作对上。

只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他还没真正的做什么,渣爹全家就被他扇动的蝴蝶翅膀弄得分崩离析了。

“舅舅,那如今的县令是谁?不会是由手底下的人升上去吧,”渣爹的那几个下属可也不是什么好官呐。

“哪能呢,那位大人是京都派来的,说是会由朝廷下派官员,都是经过正经科考的,应该是个可靠的吧。”

沈琅不清楚那位大人是谁,他在安宁县消息灵通,但在朝廷上可没有什么能打探消息的人脉。

褚赢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直觉告诉他,是那个人做的。

“不说此事了,舅舅,您给我买处宅子吧,我带的银票不够多,宅子这几日我已经让青竹寻摸好了。”

“好,”沈琅毫不犹豫,外甥想要的,买!

褚赢本想直接把肥皂配方给舅舅,想到舅舅的商业版图不应该局限在安宁县,该让整个汶朝都布满沈家的痕迹才是,他打算在荆州开个新作坊,专门做肥皂。

递出计划书给舅舅,沈琅如今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做什么生意前都会把目的、可行性、周期、风险给列好,思路清晰的推动计划。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如今是已经把生意经翻烂了的沈老板,早就习惯了新型商业模式,对安宁县市场降维打击。

吞并了好几家大户,当然这几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当时没少帮着褚文翰欺压沈家,对付起来他毫不手软。

对于一些本本分分的小作坊,他反而施以援手,百姓们对沈家所为有口皆碑。

“舅舅,沈家不应该在安宁县蜗居了,

我们可以在荆州开辟新的生意线,这里读书人多,对纸张需求更大,再开一个沈公笺的作坊定能赚的盆满钵盈。

另外,我又有了个新想法,这个宅子正是打算作为第一个作坊,到时候保证给您一个惊喜,”褚赢的眼里满是雄心壮志。

他从仕,舅舅从商,总有一天,他会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实现他的抱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

这个残酷的朝代,哀鸿遍野,民生凋敝,他有幸穿越到一个富贵之家,还拥有开挂的系统,如果不做点什么,他真的会后悔终生的。

“舅舅,我之所言,你意下如何?”